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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鹧鸪锁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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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去又还,延北城已是一片明媚春光。

延成侯府彻底重建完成,和雅苑的木兰树却还是病恹恹的,枝干比寻常木兰要粗大,颜色却更乌一些。

孟湘湘蹲在跟上,手腕轻抖,瓢里的水悉数倒进泥里。

阿沉用棍子翻了翻泥,“小姐,这几天都不高兴,是不是累着了?”

孟湘湘摇摇头,叹了口气。

相思病,是一个有趣的病症。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心仪郑子潇的皮相,现在却开始对他温声细语的语调流连忘返,难以自拔,去书院都心不在焉。夫子踱着步照本宣科,她心早就飘去九霄云外,一点点勾勒出小狐狸的模样。

有些细茧的手掌,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调动着五感,清晰可见。

鸟翅扑腾的声音响起,吓得她浑身激灵,孟湘湘忙转过头,看到小木鸟隔着院墙正艰难地朝她飞来。

她扬起手臂,木鸟停在胳膊上,抖了抖头,把身上的匣子一起抖开了。

笑意挂上嘴角,孟湘湘伸手,夹出了郑子潇最新的回信。

“小姐亲启:木兰已藏,天气渐暖,切忌贪凉。问小姐安。”

他是个十分讲究礼字的人,每次用木鸟回信都是寥寥几笔,落款再附上一句问安。人不在延北,不知延北的四月并不至于让人贪凉,还是要耐心嘱咐,孟湘湘心里暖着,轻轻收好字条,跑回屋子开始提笔回信。

她喜欢对他絮叨一些废话,把生活里琐碎的一角用简短字句铺给他看,四时风物,伤春悲秋,乃至饮食作息,每次只给他说一点,留一些悬念。

郑子潇也总是回得简洁又认真。

如果放在现代,应当是暧昧期的男女在微信上纠缠,快餐时代的爱情速度很快,不会像他们这样细水长流,还要毕恭毕敬地遮掩。

字条重新写好,放进木鸟肚子里,望着它一摇一晃远去,在天边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通常回信又要等上五六天,是新一轮难熬的相思。

夜里,孟湘湘体寒,还是盖了厚棉被褥。

气温回升,刚入睡的时候发寒,脚底都凉透了,睡熟了又会满头是汗,惹人难受。

凄湿潮热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站在一片高楼大厦之中,落地窗折射的光在空气中浑散,令人头晕脑涨。

她往前走着,看到她的高中,她的同学老师。

孟湘湘和往常一样走到他们跟前想要打招呼,他们却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惊惧。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孟湘湘不解道。

她的老师忽然把其余同学护在身后,面色惨白,举起一只手指着她。

顺着目光看下去,孟湘湘颤抖地低头,她竟穿着延北的衣服,鹅黄长裙上用白丝线绣着木兰,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血腥的气息像是铁锈味,在喉口撞击着,孟湘湘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躺了一把短刃,坚硬硌手。

嘲春。

“我……”孟湘湘身体僵硬,缓缓回过头,恐惧已然到达了顶峰。

穆王躺在地上,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正往外汩汩涌出鲜血。

他朝孟湘湘伸出手,“为什么杀我?”

愤恨怨怼,充斥在耳畔。

“孟湘湘。”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孟湘湘回望过去,看到郑子潇冰冷的目光。

无情的双唇勾起毫无人情味的笑,这样的神情从来没有出现在郑子潇脸上过。

讥讽,厌恶,鄙夷。

他轻轻开口,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谁?”

孟湘湘醒了,浑身是汗,额头滚烫。

守夜的阿沉连忙推门进来,趴在她床边,先是帮她把气捋顺,问道:“小姐是被梦魇住了吗?怎么这么热,别是染了风寒。”

孟湘湘摇摇头,厚重的头发黏糊糊贴在脖子上,她刚吸进去一口气,梦里穆王绝望不甘的身形又浮现在眼前。她连忙推开阿沉,连滚带爬翻下窗,趴在痰盂边上吐得昏天黑地。

阿沉被她吓了一跳,“小姐,要不要找个郎中?”

孟湘湘捂着胃,酸水倒流的感觉逐渐消去,才跌坐在地上,疲倦地摇摇头。

“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这样下去可不行。”

冰凉的地面让她稍微清醒了些,那个问题却一直在回荡,挥之不去,振聋发聩。

她一把握住阿沉的手,像是在黑暗中抓着什么救命稻草,呜咽着说:“我是谁?”

“小姐你真是……”

“我是谁?”

“你是小姐啊,你是咱们侯府的长小姐。”

阿沉平日听她说胡话会嗔怪,现在却宽慰多些。

孟湘湘能感受到她的关怀,想对她笑一笑让她安心,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在阿沉眼里更像是抽搐。

阿沉焦急地扶着她,想将她扶上床,她也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搬上去。

重新盖好锦被,拉上床帐,阿沉蹲在窗边,隐约能看到她双髻的影子。

阿沉小声道:“小姐,我去找夫人叫郎中吧。”

“不了。”孟湘湘气若游丝地回道。

“真的不需要吗?”

“我没事,你睡吧。”

阴影里,扎着双丸子的小婢女摇摇头,倔强地说:“阿沉不困,在这里陪小姐。”

孟湘湘轻笑起来,“你陪我做什么?”

阿沉说:“小姐不是做噩梦了吗?我小时候被拐,关在小黑屋里,很害怕,一直做噩梦梦到野兽追我。后来又拐来一个小姑娘,和我一起,我做噩梦她守着我,我就不怕了。”

故事有些残酷,残酷中又透露着弱小女孩相互扶持的温馨。

“后来呢?”

“后来我被买到侯府,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听说被一个商队买走,去了福川,也挺好,现在长陵边境几个洲兵荒马乱,福川反而安稳些。”

穿过薄雾纱帐,孟湘湘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阿沉,你不困吗?”

阿沉揉眼,“有点。”

孟湘湘手微微用力,把她往床榻上拉,吓得她忙挣开,“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地上冷,反正床很大,我们一起。”

“阿沉不敢。”

孟湘湘撑起身子,浑身都是倦意,看她双膝跪地,脸藏在帐子外,看不清晰。

“阿沉,你陪我长大,虽然我生病忘了很多,但至少这段时间你待我是真心的好,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姐妹看待,姐妹睡一榻没关系的。”

她再次朝阿沉伸出手,对方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回应她。

“你在床边坐一夜会着凉的。”

“阿沉不怕着凉,就怕夫人责罚。”

孟湘湘不再强逼,轻轻躺回去,绣花枕头的针线柔软。她看着阿沉,忽然觉得这也是她在陌生世界存在的一点证明,提醒着她自己已然是一个全新的人,而不是2019年那只自由翻飞的鸟儿。

困意上涌,她耷拉下眼皮,哼哼着说:“我不怕了,你快去睡吧。”

“没事,小姐睡得好,阿沉就安心,阿沉真心期望小姐好。”

直到中午,日上三竿,不知哪里又飘来孟满满的琴声,声音像是蝉鸣,孟湘湘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挥手推开轻纱薄帐,阿沉坐在床边抱着双腿,正睡得安稳。

仔细端详着,阿沉长得小家碧玉,十三四岁的模样,睫毛微卷,眉目清秀,十分可人。

孟湘湘忽然没舍得叫醒她,轻轻起身给她披了件小衣。

隔日,孟湘湘同书院告假,坐马车去了正法寺。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来正法寺,门前的小和尚见到她,惊得一路小跑,找他们的新住持。

自从慧通死后,他的师弟接管了整个寺院。

据说这位新住持名叫慧觉,是个性格有些古怪孤僻的人。

孟湘湘避开正殿,来到偶遇郑子潇的那间小佛堂,摆在那歪倒破败的佛像已然不见,只剩下个空座子和两轮脏兮兮的蒲团。

她忽然感悟到郑子潇当时的虔诚,双手合十,轻轻跪拜在那。

檀香萦绕,红烛跳跃间,连一个愿望都许不出来,最后只能茫然地叩首,再叩首。

“小姐的虔诚很可贵。”

循着声音,孟湘湘叩拜结束起身,看到了衣着朴素的新主持慧觉大师。

“您是?”

“慧觉。”

孟湘湘敛眉,委身行礼道:“大师安好。大师知道来自福川国的圆净法师去哪里了吗?”

“听说去花浊了。花浊修建了千蓝阁,法师要去督工,以后在那里传教。”

孟湘湘心里一紧,隐隐觉得那个老妖怪又要兴风作浪。

“大师不生气?”

“佛有佛法,鬼有鬼道,泾渭分明,何来怒火?”

慧觉大师慈眉善目,长了一双下垂的眯眯眼,无时无刻都像在笑,“小姐已是富贵,却不像有所求。”

“我的一位朋友,跪拜时候也是这般。”

“想必他心有一隅安宁之地,须知世间的欲望纷纷杂杂,有欲望就会生出贪念,动了贪念行动便不自如。只有纯粹的心境,才能摒弃诱惑,刨除功利,求一个问心无愧,方能自在。”

“他是最光明磊落的人。”

“见过污秽,才懂光洁可贵,难以触碰。”

慧觉双手合十,轻轻躬身,“不欲,即是善因。”

“我不明白。”手指不自觉蜷缩,孟湘湘声音干涩道:“假如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来到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想要找回我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变,即为善果。”

孟湘湘微微皱眉,脚步轻轻往后蹭。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和尚聊起这些,她不信鬼神,更不信佛,只是身不由己地被这些话卷入思潮之中。

不变,即为善果,换了具身体,就算她的心不变,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盐井事件后,阶级矛盾一触即发,她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侯门贵女,身不由己,命不由心,真的能求一个善始善终吗。

她微微侧头,目光里带了些迷茫,轻声问:“大师,佛家可讲因果轮回与善恶?”

“小姐,慧觉不似师兄,慧觉认为善恶并无边界,都在您的一念之间。小姐今日行善结下善因,日后必会有善果,就算备尝辛苦,轮回之中,结局都是您亲手写好的。”

那双属于孟湘湘本人的手,细白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微微发烫,好像在回应这句话。

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她和郑子潇,郑子潇和穆王,穆王与这片乱世。

谁都分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异地恋结束蓄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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