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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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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疏淮轻手轻脚靠近那小男孩说的地方。

门前的红灯笼,在这条破破烂烂的巷街里突兀又诡异。

夏风吹来,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灭,这散射出来的红光令人只觉恐怖。

梁疏淮想到了话本子里那些鬼怪,不由得起了冷汗。

他甩了甩头,瞧了瞧天上的明月,定下心思,细细寻找还有没有李无殊留下的其他的痕迹。

“烦死了,那小子怎的吃喝比咱兄弟俩还畅快呢?”

“大人不是说不能让这小子死了吗?他爱吃吃喝喝就随他去呗。”

一道男声从墙后传来,若是普通人定是听不见,但梁疏淮此刻开了内力,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悄身飞上屋檐,这才发觉,这红灯笼旧屋子里头还有一间又破又小的杂屋。

他屏住呼吸,贴壁行走,悄然落在院子里。

探寻是否有李无殊的痕迹。

他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那股味道混合在夏夜的风里,若有若无。

“行了,别发牢骚了——”男声又响起。

“说来,长夜漫漫,你知不知道这院子里以前死过人?”

“死过人?死在我们手里的人还少吗?”

另一人回复道,话语似乎是混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咀嚼声作响。

“那是咱们手刃的,这里可不一样了,说是以前有个富家女子躲在这里,好像是被追杀?反正我估计是有冤情,那女子被杀了后,这家屋子的主人总是半夜听见鬼哭狼嚎的,得了告人指点才在屋门前挂两红灯笼呢。”

“说是给那女子一点光亮,那女子就不敢靠近。”

“我说呢,这破地方还有人舍得点灯笼。”

“反正原主觉得瘆得慌,搬走了,这屋子也空了下来,没人敢住也没人敢来。若非咱俩阳气重,大人也不会让咱俩把人关这。”

“——再给你添点酒?”

又是一阵倒酒的水声。

两人放松了警惕,梁疏淮贴在窗外,透过漏风的窗户,隐隐约约瞧不真切,没找到李无殊的身影。

可愈加靠近,那股血腥味越重。

“少喝点吧。大人不是说这是那两夜行衣之一吗?怎么说应该身手了得?”

“身手了得?找咱俩这三脚猫功夫看管?行了,别担心了,这人手脚都捆着呢,我看他估计都睡了,半天没个动静。”

酒杯相碰的声音响起。

梁疏淮约有八成把握能确定里面的人是李无殊。

他忽然想起祖父说过“好人有好报”这理论来,若是他不买花应是得不到这线索的。

月上枝头,夜雾浓稠。

梁疏淮装着猫,一声一声叫着。

在这破碎的风里,颇为吓人。

“你出去看看?”其中一男子似是胆小,他催着说,“野猫怪渗人的,弄死吧。”

梁疏淮躲在门后,听见了脚步声,又听见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推开的声音——

就是现在!

他拿出小刀,如灵蛇一般,绕在那魁梧壮硕男子身后,上手捂住嘴巴,直接一记手刀打在男子脖颈上。

那男子摇摇晃晃,没有完全晕倒,梁疏淮只得拿出小刀把柄再次用力一击。

那男子才算晕了过去,合上眼睛,没了声响。

梁疏淮伸手去扶住,悄无声息地将那男子拖至一旁。

继续如法炮制,装猫叫。

抓住那人胆怯的心思,故意叫得更为渗人。

梁疏淮没想到自己从小调皮纨绔,为了协助太子逃学,练习了很久的猫叫,如今已炉火纯青。

在此刻却用上了。

“什么情况,一只猫还搞不定?”里头的人大声询问着,哆哆嗦嗦的语气里听得出他的害怕。

又听他说了一句脏话,小声嘟囔骂骂咧咧。

脚步声重重地响起。

梁疏淮的心在猛烈又平缓地跳动,手上的小刀刀柄蓄势待发,只等来人——

“咚!”

这名壮汉倒地。

梁疏淮趁着这会子抓紧补刀,利用这破院子里遗留下来的麻绳,将这两人拖到一处,捆得紧实。

又探了探鼻息,确定只是晕了过去后,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阿友?”他喊着暗号。

只见稻草堆后头的李无殊用力地发出响声。

走南闯北的,为了避免无意识地泄露了真实名字,李无殊化作李友,梁疏淮化作梁二。

不过,对于宋令月,梁疏淮倒是真心袒露。

他也没有想明白,那时怎的如此坦诚,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梁疏淮听见响声,迅速靠近稻草堆后,一眼便认出跪在那里的人就是李无殊。

他将麻绳麻利地砍断,李无殊体力不支地向一旁偏倒,他赶紧扶住。

李无殊的伤势不重,但腰侧血流不止,渗出来的血将黑衣染成了黑红,瞧着吓人。

膝盖处也已跪出血,黑色的砖石地上洇出了痕迹。

他看了一眼桌上。

东倒西歪的酒瓶,所剩无几的花生葵花籽,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十分眼熟的吉祥纹暗红色钱袋。

又往前几步,将钱袋塞入怀中。

而后,他将李无殊抗在背上,将院子里的足迹掩盖,悄身离去。

如黑夜里的黑鸟,了无痕迹。

-

骆云正小步跑着,悠长的巷子,他一心只想着远处的光亮。

得亏平日里被欺负惯了,即使肚子饿扁扁的,他也能跑得很快。

骆云大口大口呼吸着,手里时时刻刻紧捏着裤袋里的玉佩和银两,另一手紧捏着花束。

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花香,混入风里,骆云此刻笑着脸。

即使有路人见了,也觉瘆得慌。

一小孩诡异地笑着,又诡异地跑得飞速。

没人知道骆云心里开心得很。

这个世界,好心人太少了。

新北坊巷二街巷子口第三家。

他咽下口水,站定。

平稳了呼吸,上手敲了敲门。

“咦,不是梁疏淮和李大哥。”宋令月打开了门,见了是一拿着花束的小孩,回头同一脸担忧的陈霜儿说道。

骆云气息还未平稳,有些喘,举着花束道:“阿姐,这是梁疏淮送给宋令月的、的花。”

“他还说、还说李大哥……已有李大哥的消息。”

陈霜儿听此消息,欣喜向前。

紧紧握着宋令月的手,夜灯下,她那双含着泪,闪着光的眸子终是平息。

“多谢你了,阿弟。”宋令月接过花束,脸上露出一丝笑,好奇问道:“这梁疏淮怎的买起花了,这大晚上的。”

骆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阿哥心善,一同买了,我便能早些归家去。”

宋令月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家在哪?”

“新北坊与西厩坊交接之处。”

“这大晚上的,怕是不安全。我可送你回去。”

陈霜儿听完宋令月的话后,扯了扯她的衣袖,比划着:小月,小心行事。

宋令月了然,莫说小孩在不安全,女子在外行走也不安全。

这是古代,她总有一种还在现代的错觉。

大抵是还继续着老本行,还算是自由,没有人管着她。

在走神之时,陈霜儿竟然抱着一把砍刀出来,她眼神坚定,比划:我同你一起去送这个孩子。

宋令月陡然觉得腰间的小刀太小了,杀伤力不够大。

骆云感动得快要哭了,他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了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句话是老叫花爷爷告诉他的。

可他现在却想哭。

“没事的,阿姐们,我跑得快,不劳累你们了。”

宋令月看着陈霜儿的架势,决定将男孩送回去,这样也好让陈霜儿安心。

距离李大哥失踪快一天了,陈霜儿也担心了一天。

送孩子回家权当散心。

“我们送你。”

宋令月摸上了腰间的小刀。

“这里离西厩坊也不远。咱们走快点,约莫两刻钟来回。”

骆云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约是情绪上头,此刻肚子饿得发出了声。

“等会吧。”宋令月道了一声,回屋拿出了自己先前做的红糖馒头,递了过去:“饿了吧?家里只有这个方便吃。”

骆云饿了两天,也没顾虑多少,道谢后急忙忙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想起庙里还有捡来的妹妹,不好意思道:“还有么……我那还有阿妹。”

-

“这是你的家?”

宋令月与陈霜儿陷入了沉默。

漆黑的破庙,残缺断裂的红布锦,生锈泛着绿光的香炉,满院的落叶慢慢腐烂至透明。

“我没有家人,打我记事起,我一个人。”

“是老叫花爷爷收留了我,让我住这里面。给我取名叫骆云。”

骆云脸红了,他生出了一丝羞愧,自卑的情绪。

“后来,老叫花爷爷被人打死了,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面。”

“昨天捡到了一个阿妹。那个阿妹……说她有阿姐,叫我去救救她。”

“我如何救得?也不知道是何事,她说完就昏迷了。”

骆云看了一眼两人,坦诚道:“我将她藏在佛像后面,用稻草掩盖。”

边说边走了进去。

宋令月和陈霜儿跟上,随着稻草的掀开,里头呆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妹妹,身上的伤口尽显,都无需细问就知应是常年受欺负的人。

骆云将另一个红糖馒头递了过去,又从残缺的水缸里添了一碗水来。

“吃吧。喝吧。”

“不用担心,这两个阿姐是好人。”

他说完,那小小姑娘才开始吃喝起来。

狼吞虎咽。

宋令月看着就心疼。

现代有福利院,像她这样的孤儿才有地方保证吃穿住,还能读书。

古代的孤儿只有流浪的份。

她先前走了走,却发现这小小姑娘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似乎在哪闻过。

“阿姐,你能救救我阿姐吗?”小女孩吃完了馒头,开口第一句便是如此。

她眼神空洞,屈腿半跪着,身形摇晃。

“你阿姐叫什么?”她不由自主地语气柔和下来。

小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阿姐叫莺──莺歌。我叫燕舞。”

她急着起身,空洞的眼神里渗出一点光。

宋令月这才发现,她的下//体似在流血,血液循着消瘦的腿部,染红了地上的稻草。

她脸色变了。

“大人说——我们是鸟——令人快乐的鸟。”

“但我和阿姐,不快乐。”

她的眼泪流满了小小的脸颊,滴在稻草上,混合着血迹消失不见。

宋令月无言。

陈霜儿知道这小女孩和她阿姐都是笼鸟。

不由得靠近,握住了宋令月的手。

两人都在颤抖。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遭受这样的罪。

宋令月紧紧回握,她抬头看着这布满蛛网和灰尘的佛像。

它半垂着眼,怜悯地、无言地望着世人。

“今夜都先住我们那去吧。”

宋令月想救她们。

又说道:“眼下,他们在这里也不安全。咱们琉璃饰品挣了钱,暂时能养着他俩。”

她心里突然有了更宏远更冒险的想法。

传承也是宣扬的一部分。

她要让这琉璃变得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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