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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疤痕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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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歧岫外出去打理事务先告辞。月姨也不准备晚饭了,预备就做些糕点小食。

“我可会了不少新手艺。”月姨笑道。

闻扶茵挽住苏瑕的手臂:“小苏赶过来也累了吧,只是没想到你回提前来,房间里被褥还没铺好——鳞子,你去把被子什么的都理出来。”

“嗳,你都长这么高了啊。”

她很喜欢苏瑕,虽然多半是心疼。歧川从来不是个乖孩子,闻扶茵为他非常头疼。相比之下略乖的苏瑕,在“别人家孩子”的滤镜下,闻小姐越看越满意。

“没关系妈,他跟我睡吧。”歧川懒得整理:“行吧狐狸?”

在赤千灭带走兄妹后,歧家一直把苏家兄妹在凤栖镇住过的屋子留着。虽然会时常打扫,但这么多年没往里添过物件,家具也都收拾起了,空荡荡又干净,简直和新建成的屋子没差别。

“鳞子。”闻扶茵有点责怪。

“妈,拜托,那些被子在阁楼里,老远的。”

“那就在府里收拾个空房间里出来。”

苏瑕想起了小黑鸟。

现在不知道在歧府哪处呆着。

“我睡客房吧,现在还早,我慢慢理。”

闻扶茵以为是这么多年苏瑕不习惯了:“这就对了嘛,那就让鳞子帮你拿东西去,早理好早休息。”

但事实证明,打理一间空房不是一件容易事,两个青年在挂窗帘时太用力差点把帘子扯破。

“哎哟你轻点,这是今年新布织的,我那房都没有。”

“那你别死攥着帘子啊。”

“你也下手轻点。”

等歧川和苏瑕终于整理好一切时,月姨的糕点也蒸好了,热腾腾的装满了两个食盒。她看着两人把一间屋子折腾出了上战场的感觉,哭笑不得。

“你们真是……我再给理理。”作为歧家的大管家,月姨完全无法容忍在她眼中这么糟糕的布置。

苏瑕诚心道:“我觉得还好。”

歧川接口:“可不是。”

“出去出去,真是的。”月姨一把掀起帘子,果然淡色的一面朝内:“看到没,挂反了。”

两人被赶出院子,各端着一盘点心在镇子里,边转悠边聊。

“跟着你的那个小孩呢?”

“他不想进来。”

歧川理解。四方境内,东城是妖族汇聚最多最纯粹的地方。都是同族人,大家外放灵气,压根不收敛。

尤其歧府,都是修为高的大妖。对于一个年幼的人族灵修者来说,压迫感太强了。

“你的伤。”歧川指着他胸口:“好了?”

“嗯。”

“我刺下去了才发现你后背还有个孔,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歧川开玩笑道:“还好那阵法有用,不然我就要被北境追杀了。”

“不会。”

“我们都有事情,不得不先离开。我一直在东城等你的消息,可信息网一点动静都没有。那阵法有用,按理来说你七天前就该过来了。”歧川道:“所以,你到达了那个地方吗?”

苏瑕道:“我没有记忆了。”

“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阵法醒过后,我接到了来自北境的讯息。”苏瑕道:“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失败了。但九丘告诉我,在半个月前,也就是白石城结束后,我应该回一趟剑冢。但我没有。我完全没有这半个月来的记忆。”

歧川放下碟子,两手做了一个打开的动作,在以苏瑕视线看不到之处滑动手指。半晌,他眉头一皱,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的难看。

“网说,那半个月间,我的阵法根本没有启动。”

一阵寒颤爬上后颈。

胸前那道疤才落痂,新鲜的软肉刚长出来,犹如一条弯弯扭扭的小蛇匍匐着。

苏瑕下意识抚上胸口,只感到心脏一阵一阵的跳动。

“别想了,等会和我去做个检查。”歧川见他不语,塞了块糯米糕给他,道:“你接替了时迁,北境那边怎么办?”歧川把一叠鹅黄色的糕点递过去,顺手在他那盘里挑了一块酥饼,“欸,尝尝这个。”

“阿瓷和陆斯都在,霓粦和纯月也在帮忙,北境要我什么事。再不济,让里区那些人出来管管呗。”

酥饼外皮酥脆可口甜而不腻,糯糯的面团中间有剁得碎碎的核桃仁,入口还有一股清凉的余香。苏瑕道:“味道不错。”

歧川咽下一口酥饼:“也就你敢不理会里区那些家伙。”

“我父母的……苏家的旧部也回来了,阿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识了南疆暗处的势力。”苏瑕拍下歧川还要伸向盘子的手:“先说正事。”

歧川缩手:“还是小时候可爱。”

苏瑕瞪他一眼。

歧川:“行吧……准确的说,暗处不属于南疆,是完全属于雁大哥的。他们表面上从属南疆军部,实际与南疆里区也有关联。整个南疆靠暗处发展灰色产业……你北境那批货怕就是被暗处私自截下的。”

“灰色产业?”

“就是你想的那个,”歧川舔了舔嘴唇,“南疆里区默许的买卖。”

“那批货就是南疆当地的原石,量不多损失不大,但是我们的人差点也被扣住了。陆斯发了大火。”

不少人借着南疆的灰色产业做事情。原石虽是平常矿物,却是许多重型武器的必要材料。南疆出产的,品质最好。

“你没找过雁大哥吗?”

苏瑕咬碎一颗坚果,卡擦卡擦响:“你什么意思?”

“……没有,”歧川马上正色道,“你知道东城向来是中立的。”

苏瑕没有放松表情:“最好这样,歧川。”

听到自己被叫了大名,歧川打消了替雁衔说话的念头:“当然。”

“原石的事情还是要走程序,不然没法和陆斯交代。”苏瑕道,被歧川这么一搅和他不想谈正事了:“南疆那边我抽空还要去一趟,在你这里不会停太久。”

“留下来看完灯会再走吧,”歧川在心里叹气,想果然如此。他道:“龙息天梯开了,信息网也快连好了。雁大哥和穆恪那两边你不用操心。大家都努力着呢。”

苏瑕轻轻摩挲长袖,他的左手腕有一道疤痕:“不,没有。”

独自在雪峰攻苦食淡的记忆已经久远,只剩被刺骨寒冷折磨留下的伤疤,还在孜孜不倦地提醒他,被淘汰过。

赤千灭在前往北境的途中突然不辞而别,此后杳无音讯。苏瑕只能带着苏瓷一路隐藏躲避,隐姓埋名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

在妖族,幼年期的小妖往往是族中关注的重点,它们是能决定这个种族未来发展的不可控因素。这一时期的妖灵力流动不稳,天赋也尚未完全开发,但是妖丹却是最纯洁的,是一些残暴的野兽,最佳掠食对象。

这道疤是苏瑕在斩杀一只鸷鸟妖兽后留下的。

以前在小凤山上所遇的妖兽皆是赤千灭用灵气幻化来的。那是他第一次挥剑,真正杀死一条鲜活的生命。

鸷鸟妖兽凄切地哀叫,被剑斩出来的伤口向外喷涌恶心的血水。苏瓷躲在远处打着颤,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苏瑕半张脸几乎都是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滑落到他唇边,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温热的血似乎还连着鸷鸟仍在跳动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血,苏瑕想,滋味不太好。

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场面,苏瑕不由得掐住那道疤,指甲在凹凸不平的皮肤上重重滑过。现在有许多方法可以消除这道疤,但苏瑕执意将它留下来,他要让自己时刻记住第一次尝鲜血的味道。

歧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这是答应了。

正好月姨打理好房间来叫苏瑕,两人便约了明日再谈。

苏瑕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幽香,月姨不仅帮他重新打理布置,还很体贴地在燃上一罐熏香,是甘松清凉辛苦的味道。

床铺上一层厚厚的垫子,软绵绵的。苏瑕呼了口气闭眼躺下,整个人陷进去,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了。

他眯着眼回想刚才歧川的话。

苏瑕当然听出了歧川话里提到雁衔的意思,但他实在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致。至少眼下兵荒马乱的,根本没有精力去和一个与自己同为一方之主的人谈情说爱。

况且……

苏瑕没来由得想起小黑鸟幻化作少年后的那张脸。

“我什么时候能进来?”

这一声传音来得突然,苏瑕倏忽睁开眼,才记起小黑鸟还游荡在外面。

“南边,最靠墙的那一排,要飞三层上来。你找得到吗……我做个阵好了,你等我一下。”

小黑鸟随着小小的传送阵法噗通掉在床上。

它抖抖毛,啄啄翅膀,梳理好油亮的羽毛才悠悠抬头。

“这么爱护自己的羽毛吗?”苏瑕拨弄了一下它头上翘起的卷毛。

小黑鸟化回少年的模样,懒散地靠在床头,道:“那是必然。”

身旁一沉,离得近了,那股草木的清香变得更加清晰。苏瑕闻不出是什么植物的味道,凑近嗅到其中还包裹着一道极淡的苦涩。

少年转过来正对上苏瑕探究的眼神,两人离得近,一个躺着,一个撑起上半身目光坦率直白地向下注视。

气氛无意间渐渐变得奇怪起来,空气好似粘稠得不能流通了。苏瑕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少年,但是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冷漠,没有一点要挑逗的乐趣感。那种神情像盯紧猎物的不屈不饶。

苏瑕突然有点想逗逗他。

美色在前,哪有放过的道理。

歧川提到雁衔让他感到不适,并非讨厌雁衔,南疆在交易中帮了北境不少,苏瑕对他抱有感激之意。

但苏瑕反感他人因此拿他与雁衔说事,那种感觉不好。

或者说从白石城回来后,他心里总是有一块地方落空着。但就是这样一种让他惴惴不安的空洞,在看到小黑鸟第一次化形后竟然被抚平了。

在流放之城看清少年那张脸后,有的也不仅是惊艳和心跳,还有无比的熟悉和心安。

少年眨眨眼觉得有些不妙,刚想变回小黑鸟,苏瑕坐了起来,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挑起他的下巴,道:“你给自己取好名字了吗?”

白狐族是唯一放弃狐族特有的媚术,精修寒冰之力的支族。

也正是因为专注于冰,一代一代人传承下来的血脉终于在苏家兄妹这一代中修到了极致。在终年严寒的北境,坏境恶劣,种族稀少,但白狐却凭着对寒冰的领悟占据此地,成为一方之首。

苏瑕的指尖冰凉,贴在他的皮肤上,透着丝丝冷意。动作说是戏弄,更像是威胁。

白狐不如其他狐类妖媚,天生自带拒人千里的冷气。但少年却莫名从他那一对金黄色的竖瞳中看出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当时明明那么狼狈不堪,但这双眼依然闪着光,让从没有见过日光的他以为,那就是古籍上描绘的普照万物的日轮光辉。

但这道光不是独属于他的,他看见苏瑕面对很多人都会散发出这样的光。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他的徒弟、部下……少年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紧紧盯住苏瑕的眼睛,露出狠意。

苏瑕注意到,把搭在他下巴上的手收回来。

他不怀疑少年与魔族的关系。魔族是非常高傲的,天性不会允许他们放下所谓的身段,去贴近别的族类。

离开流放之城的那段路程,小黑鸟化为大鸟冲上云端的气势,距离大地几千里的高度,耳边猎猎的疾风,都传达给了苏瑕他要冲破天幕,冲破某种束缚的极致的力量感。

在某一瞬间苏瑕几乎感觉不到流动的灵气,身下的大鸟只是靠着羽毛有力的旋转,宽大的两翅上下扇动时产生巨大的气流飞翔着。

苏瑕不愿意将小黑鸟放在对立面,一方面是私心,一方面对他的力量有所忌惮。

“吓到你了?”

苏瑕一晃神,少年捉住他离开的手放在脸颊旁蹭了蹭,像是一只依赖温暖巢穴的幼鸟。

“我不是魔族。”

“知道。”

“我不会做出有害于四方境的任何事情。”

“哦。”苏瑕挣开手坐直了,道:“所以你给自己取好名字了吗?”

“解子敬。”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送上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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