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泠泠作响的溪流旁，顾兮兮看着面前的人默默打出一个问号。

顾兮兮：……我说了什么？

视线瞥过小虎，顾兮兮手中的折扇拍在掌心，恍然大悟，直直盯着大猫咪。

小虎，是你的问题。顾兮兮摸了摸虎毛，发出一声感叹。

小虎：嗷呜？

与可怜巴巴的家伙心里算不出多少平方的阴雨交加的心里阴影不同，今天的天气意外的舒适。

待在难得的阴凉处，顾兮兮暂时抛下了郁闷的心情，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日正当中，虽然有点晚了，不过中午的吃食还是得准备。

顾兮兮从空间里薅出几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地瓜摆在身边，随后站起来跺了跺因久蹲而变得酸麻的脚跑走了。

不多时，顾兮兮抱了一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枯干的小树枝，快速地搭好一个火堆。

在男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再次变出一只火折子——

戏，戏法？？？

男人下意识腿软了几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顾兮兮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淡定自若的将地瓜埋在火堆下面，熟练地点燃，然后放下挑弄火堆的木棒再次看向男人。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吗？”或许是顾兮兮冷淡的表情还是奇异的神通让男人不敢出言询问，顾兮兮等了将近一分钟都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好吧，既然你没有问题，那么就让我来问你。”

顾兮兮说完，思考了几秒，问出一个在她看来是很好的能够拉进关系的问题。

——“你的名字？”

男人愣了一瞬，好像有些错愕，回答问题也不由磕巴起来：“虞，虞瀚文。”

“……yú？”顾兮兮听闻罕见的有些迟疑。

她的确能通过系统探查到别人无法轻易得知的消息，但绝不包括人的姓名，过往或是个人的隐秘。身为优秀系统的原则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对这个熟悉的字音迟疑也不是不可能。

“虞美人的虞？”顾兮兮问道，见男人迷惑的神色，她恍然这个世界的虞美人还未被命名，也没出现这首古诗词。

她在地上用树枝写出这个字。

虞瀚文仔细辨认了一下，缓缓点头。

啊，这还真是有点巧。顾兮兮支起下巴，第一次将其整个人看进眼中。

男人的脸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透着十足的沧桑，穿着一身布甲，头发凌乱却透着一种诡异的不羁，下巴留着邋遢的胡须，最令顾兮兮惊奇的是与眼神不符的淡定表情。

他似乎有着两套不兼容的面部语言体系，眼神和面部表情完全不符，或者说眼神更能表现出男人的想法。

眼睛：Σ(°△°|||)︴

面部：(●—●)

这个人总感觉很有趣。

顾兮兮心想，莫名有一股喜感，面上仍更加迟疑的询问：“年岁几何？”

虞瀚文不明所以，沧桑的面容带着几分乖巧：“二十。”

顾兮兮噎住了：……这不是更巧了。

虞家村五人，虞蓉父母双亡，唯有一兄长被强行带走加入军中，她曾说起过自己的兄长。

未介绍名姓，只说兄长年长她五岁，入伍时正巧已经束发，离家五年，不曾得到兄长消息，但她怀抱着唯一的亲人仍活在世上的希望。

“我的阿兄可是非常幸运的，他一定平平安安的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女孩端起桌上被清空的盘子放到托盘内，为突然说起的话题定下结尾，“大人，我先下去收拾了。”

虞蓉未曾拜托她寻找亲人，连说起他的时间都很少，似乎一直坚信着幸运之说。

顾兮兮一直觉得人类的心思非常好懂，特别是跟在她身边的人，虽然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长，遇到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但是有些时候她看不懂这个女孩的想法。

那种能让清亮的眼睛染上阴翳的情绪是什么呢？

顾兮兮思考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她希望自己能永远不要体会到这种情绪，太让统难过了。

世界中的人类多如蝼蚁，来来去去，一场小小的灾难都能陷入绝望中，再次特意观察虞蓉后的某一天，顾兮兮立于山巅望着山下灯火，将忽然上涌的情绪压下。

太过分了，她看着天边忽然翻涌的云雾，渐渐浮现出奇怪的动物形状，眼睫微颤，这个世界太过分了，不管是人，命运，还是天道规则，我才不会轻易听话。

顾兮兮收回思绪，看着面前垂头认真看着火堆的男人，实在听话的过分了，让他看着火堆就老老实实地盯着，一点都不偷懒。

叹了口气，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虞瀚文抬起脸，面瘫似的脸上带着崇拜的眼神：“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有妹妹。”

明明是崇拜的话却透露出一种捧读的感觉。

顾兮兮：……好想笑。

她压下嘴角笑意，继续问：“你的妹妹是不是叫虞蓉。”

顾兮兮说得笃定极了，虞姓并不是大姓，至少她很少遇到这个姓氏的人，更别说平头百姓里还给自己的孩子取上这么好寓意的名字，一看便知他们的父母极为用心，对虞蓉也是如此，“瀚”和“蓉”对整天埋在田地里的百姓轻易能想出的字。

虞瀚文的崇拜几乎将要溢出，看着顾兮兮的表情不复之前的恐惧害怕，亮闪闪的眼神让顾兮兮几乎要拔腿就跑。

眼睛，我的眼睛！！！

顾兮兮低下头，她怕自己忍不住摁下虞瀚文的脑袋，好让光污染从她眼前消失!别让她再看到！（震声）

但是，顾兮兮也绝不想再听到关于妹妹的百变夸夸。

“我和你说，我妹妹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她有着一头最柔软的发，圆嘟嘟的脸蛋，水润的大眼睛……总之她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孩子。”

“妹妹她总是跟在我后面，甜甜的叫我哥哥，我不带她就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哇，水汪汪的，我都感觉自己在欺负她，所以每次都忍不住带着她出去。”

“妹妹可乖可喜欢我了，会把好吃的留下来给我吃，和我一起玩……我一直记得呢。”

……

虞瀚文此时的眼神比之前还要闪亮，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顾兮兮的脸色被掩在折扇后，透着隐隐的绿，如果任谁听了十几遍这种让不知内情的人听了都会忍不住报警的话，相信心里会自然的翻涌起喂了狗的便秘的情绪。

就算是系统成人也会如此，至少她是。

“好了，停。”顾兮兮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第二十遍重复的话，吸了口气，半点不打磕巴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妹妹跌到了会自己站起来可爱的呼呼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长大后每天都会乖乖牵着母亲的手给你和你父亲送水等等等等。”

“但是拜托请你可以先闭嘴吗，我头疼。”

顾兮兮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疲惫。

虞瀚文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安静如鸡。

顾兮兮睁开了疲惫的眼睛，看着面前重新恢复安详表情的男人，心底的想法从未有过的清晰。

如果可以，她绝不会因为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她待定厨娘的哥哥而问起关于虞蓉的问题，绝对不会！

身为美食系统，顾兮兮对火候的把握堪称绝妙，一到时间她就挑开火堆，将埋进去的地瓜挖了出来。

黑漆漆的外皮让地瓜看上去极为丑陋，对于没有吃过如此食物的虞瀚文来说，他怀疑是不是面前的人不同厨道，才会让食物烤焦，生生浪费了粮食。

不过虞瀚文没有说什么，在顾兮兮递过来时乖巧的接过，另一只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顾兮兮的动作才缓缓移动手臂，粗粝的手指捏上了地瓜的顶部，缓缓撕下，露出地瓜金黄的内里。

香甜的气息在瞬间扑鼻而来，虞瀚文毫不迟疑的一口要下，甜糯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咀嚼吞咽，面瘫脸也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种多年未曾启动开始僵化的人形机器才会有的滞涩，看上去总是会有怪异的感觉，若是不熟悉的人注意到了大概会猜会不会有初化形的小妖怪混进了人群，不伦不类，凭白引人警觉。

顾兮兮心里偷笑，也拿了一个地瓜吃起来，白玉的手指沾上了灰也不像平常一样崩溃，她对吃食一向有着不一般的忍耐。

吃下一口地瓜，热乎乎的地瓜肉落进胃里，两人心中的火山喷发，骑着地瓜造型的马在金黄的路上奔跑，脸上挂着显而易见享受的红晕。

顾兮兮吃掉最后一口，拍掉指腹上的灰，等了一会儿，虞瀚文终于吃掉最后一个地瓜，拿出一把小铁锹用土将火堆连同地瓜皮一起掩埋。

感受到饱腹感，顾兮兮开始询问她此次出行的最终目标的位置。

*

杏李——

此种植物并不是别的世界的能结出淡黄色果肉，扁球形果实的植物，而是该世界特有的一种有着淡紫色花瓣，椭圆形状的花。

其功效为护容养颜，加入由杏李制作出的精华能够提升养护品品质。

她本计算好的，杏李的位置在灵越山以西几百里的地方，方向交给小虎辨认，不管什么地形，只要一直往西走肯定能走到。

但是——但是——没想到她还是迷路了，为什么就不能有直通西边的路，非得让人绕来绕去。

简直跟她以前跟宿主去的山城有的一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路，没有本地人指路，没准就是电梯一分钟，开车半小时。

唉——

“所以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顾兮兮摊开了地图，诚恳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