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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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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砚!”烟堤劈手挡开妇人,扶住涂墨,神情彻底冷了下去。

“快去躺着,我给你重新包扎,”欧阳玉商推着涂墨往隔间去,“陵游,报官!”

陵游应一声,拔腿就走。

冯氏一听报官二字,马上变了脸,拍着大腿拖起长腔,哀嚎哭诉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没有良心!他五岁上没了爹,十岁娘跟人跑了,都是我把他一手拉扯大的啊,就养出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就是到了衙门官人面前,我也要讨个公道!”

“闭嘴!”烟堤低喝一声。

她迈出一步,贴近冯氏的耳边,声音轻快:“这里可是医馆,你听没听说过,救命的良药也能做杀人的毒药,你再敢撒泼,我就去你们家水井里下毒,有本事天天别吃水。”

冯氏被她吓了一激灵,“你想干什么!”

烟堤牵了牵唇角,“明日是最后期限,二十两银子,送到知州官人手里,可别忘了。”

屏风后,给涂墨重新包扎完的欧阳玉商大步走出来,也不多言,抄起立在墙角的大扫帚,便往妇人脚下扫去。

“你们,你们欺负人!”妇人被扫得往后一跳,气急败坏。

烟堤扬扬眉毛,“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大可以试试,我担保官府查不出来。”

妇人脸色发白,又被欧阳玉商的扫帚逼得连连踉跄,一路倒退出门,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到底没敢再大声,灰溜溜地走了。

涂墨从屏风后绕出来,“欧阳大哥……”

欧阳玉商抬起手,“少说要走的话气我。”

涂墨抿了抿唇,闭嘴了。

烟堤眼睛弯起来,拉他在桌边坐下,摆正方才撞偏的杯盘,“希砚,你没想过脱离涂家,去走科举,开一条前路出来吗?”

涂墨帮她捡起落在盘中的筷子,“本朝以孝治天下,我祖母和三叔夫妇占着孝道,我若要此时自立门户,便是孝道有亏,照样走不了科举。”

烟堤托腮,“你怕他们吗?”

涂墨想了想,摇头道:“倒不是怕,我并没什么怕的。”

他只是疲惫且麻木地,不想招惹他们。

烟堤盈盈的笑眼里透出一丝狡黠,“反正眼下也已经跟他们撕破脸,试试又何妨呢?”

涂墨微微一怔。

次日清晨,烟堤早早起床洗漱,啃了半个炊饼垫肚子,又去厨房搬了一只小小的坛子,抱在怀里,推开院门。

涂墨等在门口的垂柳下,抬眼望见她,伸手接过坛子,“这是酒?”

烟堤回身闩门,“是凉浆水饭。”

她同涂墨出了双桂巷,先去干货店买了一大把干粉丝,又去肉铺称了一根带剩肉的羊腿骨、一盆羊血。

“再来一块羊油,”她接过屠夫帮忙斩成段的骨头,“要羊腿油。”

拎着食材来到田家,林娘子正和阿裕一起扫院子。烟堤意外地看见田秀才也坐在院子里。

他的脸和手都洗得很干净,头发仔细束了起来,拿块布巾包着,身上陈旧的长衫遮住了那条跛腿。除了空洞悲苦的神情和凹陷的双颊,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贫穷读书人。

烟堤进门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呆呆地扭过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激动地高声叫道:“小娘子,快跑!”

烟堤一愣,几乎在顷刻间反应过来。她把手里的羊腿交给阿裕,走过去,在田秀才身边蹲了下来,“大叔,你别担心,要抢我的坏人被官府抓了。”

田秀才怔怔地看着她,“被,抓,了?”

烟堤认真地点头,“他们诬陷你,官府都查清楚了,你清白了,我也逃出火坑了。”

田秀才睁着眼,眼里像有燃过整夜的蜡烛,残留一线微弱火苗,“你,骗,我?”

“你不信,知州一会儿就来登门跟你道歉,”烟堤温声道,“是新任的知州,从前那个坏的也被抓起来了。”

田秀才不说话了,似乎为她的话感到茫然。

烟堤站起身来,“田大叔,你等等就知道了,我先去做饭。”

她握了握红着眼眶的林娘子的手,笑道:“阿裕会不会烧火?”

阿裕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里,熟练地烧起灶火。

烟堤先往锅里添了几瓢水,待水烧开,将那盆羊血下了进去。鲜红的羊血在滚水里翻腾几下,很快转为深红色。

“我打算做血粉羹,”她跟阿裕解释,“京城人尤爱食羊,血粉羹是从王公贵族到百姓都喜爱的朝饭与夜宵,孟官人来自京城,想来会怀念这个味道。”

捞出煮熟的羊血,暂时盛在碗里,又换了锅里的水,将羊腿骨浸入其中,投了葱姜进去。

阿裕在旁边好奇地瞧着,“姐姐,羊油也是要放进去的吗?”

“是呀,”烟堤用刀刃挑起那块白腻如玉的羊油,没进水里,“加羊油进去,既能增香,待它融化,浮在汤上,又能使底下的汤保持滚烫,煮出来的汤也会更浓醇。羊腿油融得慢,尤其合适。”

涂墨在旁取了个盆子,将那把干粉丝浸泡在温水里。干硬的粉丝一点点变软,慢慢滑落进盆底,变得晶莹透亮。

烟堤擦擦手,抓了一把铜钱,“阿裕,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胡饼的?”

阿裕点头,“知道。”

她便把钱交到他手里,“你去买十个胡饼来好不好?”

“嗯!”阿裕应下,小心揣好钱,转身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半掩的门扉被扣响。

烟堤同涂墨走出屋子,见林娘子已打开了门,身穿蓝布直裰的孟淳立在门前,身后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陈风。

“妾身林氏,见过孟官人,”林娘子不卑不亢地屈膝行礼,“官人替我夫君昭雪沉冤,我代夫君谢过官人大恩。”

孟淳忙回礼道:“娘子不必言谢,某上任月余竟未发现此事,是某失职,实在羞愧。”

林娘子侧身道:“二位官人请进。”

“官人?”坐在凳子上的田秀才听见对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猛地站起身,“冤枉,我冤枉!我不认罪!”

跛了的那条腿拖在地上,撑不住力,他刚起身就歪歪斜斜地扑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叫:“我冤枉!冤枉啊!”

“郎君!”林娘子忙去扶他,“你忘了?这是新知州呐,冤枉你的那个已经被抓了!”

孟淳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帮忙,田秀才却挣扎起来,口中只叫:“又来打我,又来打我,打!打死我也不认!”

林娘子叹口气,对孟淳道:“官人勿怪,我夫君当年在公堂上被折磨狠了,他以为你是来逼他画押的。”

孟淳神情复杂地退回去,郑重地躬身向田秀才揖了一礼,“足下受此苦难,实为我辈之罪责,某深感愧歉。”

而后,他低声对林娘子道:“娘子尽管请最好的大夫来诊治,将来的诊金,一律由我来支。”

林娘子将田秀才扶回凳子上,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多谢孟官人。”

烟堤远远向孟淳行过礼,又和涂墨回去守着锅。锅里的汤咕嘟作响,沸腾的热汤表面,漾着一层融化的羊油。羊腿骨上的肉煮得软烂,乳色的髓脂融进汤里,让原本清澈的汤一点点变得浓白。

她把粉丝和羊血都下进羊汤里,只略煮一会儿,加入从家里带来的调料,热腾腾地盛出来,撒上葱花。

屋里仍没有桌子,一张卸下的旧门板架在两条长凳上,暂且充当饭桌。孟淳神色如常地在门板旁坐下,却在看清烟堤端上来的食物后,流露出微微的恍惚。

他已有三年不曾吃过血粉羹了。

“娘,姐姐!”阿裕满头是汗地从门外跑进来,看见孟淳和陈风,猛地停住脚步,端正站好,“官人。”

孟淳温和笑笑,招呼他坐下。

阿裕打开抱在怀里的油纸包,将一叠胡饼摆在门板上,“刚出炉的胡饼,官人趁热尝尝?”

孟淳依言取了一枚,烤得金黄的外皮上撒了白芝麻,咬一口便发出脆响。里头的内芯却又厚实松软,夹着花椒盐面儿,香喷喷的。

咽下胡饼,他抬手挑起一筷子粉丝送进嘴里。爽滑的粉丝裹挟着羊汤的浓郁鲜香,是熟悉的京城街头小店的味道。

羊血脆嫩,羊肉鲜美,浸在羊汤里,那香味便互相渗透。简陋的饭桌上,一时只剩粉丝被吸入口中的轻响,连田秀才都安静下来,垂头一口一口地吃着。

涂墨也在默默地吃他的血粉羹,不过他的这碗里,被烟堤狠狠地加了糖,味道不可谓不怪。

等大家的血粉羹都吃到碗底,烟堤起身,将方才吊在井水里的小坛子拽上来,启了封,分倒在杯盏里。

被冷水湃过的凉浆水饭,泛着荔枝果肉般的光泽,啜上一口,稍稍发酵的米浆甜而微酸,又冰冰凉凉,在暑日里格外沁人心脾。

孟淳饮了小半盏,赞了烟堤两句,转而示意陈风把那几个包裹拿到近前,对林娘子道:“你们从前的住处,我已叫人去腾出来,等过两日收拾妥当,你们就可以搬回去了。这里有五百两银子,虽无法补偿你们所经受的苦难,到底能让日子好过一些。另外还有一些衣料、药材和常用什物,我想你们搬家麻烦,采买置办能省点事也好。”

他说罢,轻轻拦下欲起身道谢的林娘子,又把一个小包裹递给涂墨,“涂小郎君,这是你应得的二十两银子,我自作主张兑成了二十贯钱,用着方便些。”

涂墨伸手接过,“多谢孟官人。”

“不必客气,”他微微笑道,“涂小郎君的机关术当真了得,我后来听陈风说起,实在佩服不已。”

烟堤笑道:“那是他师父从前教他读书之余,为打发时间,学着玩的。”

孟淳有些意外地看一眼烟堤,拿不准她是随口接话,还是心思玲珑,在替涂墨婉拒他想要招揽的意图。

但涂墨既然从师念书,那确实不能进衙门为他所用了,衙役不能参加科举,这少年自当有更光明的前程。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小娘子这碗血粉羹做得甚好,凭这样的厨艺,只在码头卖汤,倒是屈才了。”

烟堤轻垂眼帘,嘴角噙着笑,“我一个小小孤女,靠机缘巧合学得一手厨艺,已是上天垂怜,哪里开得起自己的食店。”

孟淳微微一顿,他觉得这小娘子好像对自己说话带刺,但细看去,她眉眼明净,又并没有戾气。关键是他也不认识这么个小娘子啊!

孟淳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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