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休息区出来，萧云沿整个人还是蒙的，什么？

脑波检测和记忆处理？

说实话，萧云沿是记得有这回事的，他也记得昨天他被带到了情报处、以及被要求做了一系列检测的事情，只是当他在脑子里面努力回想进入讯问室后发生的事情时，那些记忆就好像天边的云，只是依稀知道它存在，但是却根本捕捉不到内容了。

在他脑海里，时间好像停在了他与霍沉思踏进情报处的那一刻……之后他见到什么人来着？

那人长什么样来着？

他们说了什么话来着？

“嘶……”

刚刚在休息区里，一想起这些，萧云沿就头痛，于是捂着脑袋。

李四海见状便叹了口气，走到萧云沿身前把住萧云沿的肩头，“唉，你和霍沉思怎么都试图回想审讯的事情，别想讯问室里发生的事情了，想不起来的，要不然你们当记忆处理吃干饭的？”

萧云沿甩了甩头：“我……”

“我什么我，你要对军部的审讯手段有信心，说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要不然白把机密告诉你了，你听了机密还顺利回到军部，能让你享受这种bug般的待遇？”

萧云沿：“……”

这句话说完，李四海忽然看了萧云沿一会儿，而后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我本来以为你通过不了脑波检测。不过就都做了，那应该就是没问题了。”

之后，李四海就允许他今天先回宿舍休息，明天再来项目组上班，大概是看他一副恍惚的样子不太靠谱。

孤身一人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萧云沿余光瞥见了实验楼顶上的校徽，月里挂星的银色设计衬着蓝蓝的天空，像在水墨画里轻巧地画龙点睛，但他没有闲心看这种军校的这种老古董地标，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宿舍确认一件事——

他找到手机要问一下董飞青，当时他为什么进829项目组来着？

萧云沿能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去了黑市的整容医院，植入整容材料变成了董飞青的样子，也记得自己进829项目组大概做了什么。

但是他不记得当初进项目组是为了什么了，这让他感觉非常的怪异，就好像一株植物只长出了果子，却没抽芽、开花过。

回了宿舍，坐电梯上了三楼，萧云沿走到自己的宿舍前刚要输密码的时候，旁边的宿舍门却打开了。

萧云沿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慕归走了出来，看到了他后直直地往他面前走来。

“这个给你。”

慕归说着，递给萧云沿一个小袋子。

萧云沿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瓶药，他拿起来看了看药瓶上的说明，慕归则在一旁补充道：“在做完记忆处理后，有一定概率会失眠。如果你失眠了的话，吃点这个药，就能睡得好一些。”

萧云沿没多想，只以为是军部给做了记忆处理的人的善后，于是点了点头道谢：“好，谢谢少校。”

慕归也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萧云沿却实在没忍住叫住了他：“哎，等等，少校。”

慕归身形顿了顿，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件小事……”

萧云沿望着慕归右边眉毛上横着的疤痕，记忆里四年前最后一次见慕归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但是在829项目组里见到慕归就有这道疤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看见这道疤，萧云沿就心绪难平：“少校，你眉毛这儿什么时候受了伤？怎么有道疤？”

其实如果不是他现在顶着董飞青的身份，他就直接上手去摸了，反正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嘛，他受了伤慕归也一直是直接拿东西过来包扎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知道慕归听了这句话，目光竟然一下子变了。

慕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你说什么？”

慕归的反应有点反常，萧云沿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是问你眉毛上为什么有道疤。”

想了想，萧云沿又笑呵呵地补充道：“没事，少校，就算有了一道疤在脸上，你也特别帅！”

他是真心的，不是在恭维慕归。

几年前的慕归固然有种锋锐而青涩的帅，但现在脸上多了道疤的慕归却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被军装的规整和眉宇间的正气一对冲，就对冲出了一种只有慕归才能演绎出来的雅痞的帅。

“……”

萧云沿说这话的本意是希望慕归听了能开心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后，慕归反而显得更加心事重重了。

“这道疤是有一次战役里不小心伤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

慕归的语速很快，如果旁人听了也许会觉得慕归很干练，但萧云沿和他很熟，一听就知道慕归这种语气是在糊弄，避重就轻地把事情一笔带过。

慕归说完后又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药，对着萧云沿又强调了一遍，“这种药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失眠的时候记得吃，不然会难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就住你隔壁。”

而后就脚步一转，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萧云沿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慕归刚才非常奇怪。

挠了挠头，但是他又说不上来慕归为什么这样，再加上刚醒来脑袋迷迷糊糊的有些想不清楚事情，于是只得先拎着药袋子进屋。

萧云沿进屋之后，找了些吃的出来吃了，又到了卧室找出了自己的手机，刚要给董飞青发消息询问进829项目组的事，却发现董飞青给自己发来了一串消息。

【全宇宙第一最帅：最近顶着我的身份在项目组咋样了？你上次委托我办的事情有点进展，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俩打个电话？】

上次委托董飞青办的事情？

萧云沿按揉着太阳穴，龇牙咧嘴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是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在给董飞青打电话之前先翻一下他俩的聊天记录。

萧云沿这个手机是来829项目组前几天买的，所以飞信的聊天记录什么的都没迁移过来，只有近两个月的记录，他平日里又不常聊天，于是翻得很容易，没两下就翻到了。

萧云沿皱眉看着眼前的聊天记录。

时间：3月18日晚19：32

【石缝里有一朵花：在么，帮我个忙？】

时间：3月18日晚19：54

【全宇宙第一最帅：呼，我刚回旅馆，哈哈哈】

【全宇宙第一最帅：哎我跟你说，这次的旅程真他妈带劲，真的。你说说你怎么就不爱动，每天看一堆书有什么意思？？算了，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能说你什么】

【全宇宙第一最帅：什么忙？真是用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不用的时候理都不理人家哈】

“……”

萧云沿看着这行字想笑。

他和董飞青虽然是一贯以来的好朋友，但是他俩爱好很不一样，董飞青家里经商，有钱，于是喜欢满宇宙乱跑，尤其喜欢往那些不是太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去，美名其曰踏上未知的旅程。

萧云沿却喜欢在家里宅着翻看资料，于是董飞青就老想把他拉出去玩，但是每次萧云沿都推拒说不去，结果这倒激起了董飞青的逆反心理了。

萧云沿继续看聊天记录。

时间：3月18日晚19：55

【石缝里有一朵花：这不是没时间吗，下次一定跟你出去玩】

【石缝里有一朵花：[引用’全宇宙第一最帅’飞信消息“什么忙？真是用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哎呀，没有没有，这不是咱们董少神通广大，能者多劳，所以一想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找你了吗？[龇牙笑.jpg]】

“……”不得不说，自己有的时候确实有点拍马屁的潜质，哈哈哈。

萧云沿继续看。

时间：3月18日晚19：56

【石缝里有一朵花：其实这个忙也比较简单，就是帮一个人去找一下他的父母，这个人在枫西战争中跟父母失散了，我记得你们董家曾经组织过这样的寻亲公益活动，是吗？】

【石缝里有一朵花：[文件-“寻找要点.doc”]】

【石缝里有一朵花：你能不能让你们公司的人根据里面的信息找找？如果你能帮上忙的话，你旅游回来之后随便选饭店，我请你吃饭！】

萧云沿心生疑惑，打开他发给董飞青的这份名为“寻找要点”的文档。

然而一打开，他就愣在当地，感觉自己的记忆里有什么片段回了笼。

只见文档里是一个大表格，表格里有各种寻亲必备的信息，还有一张个人大头照在表格的右上方，而大头照里面的人萧云沿非常眼熟。

那赫然是他亲自救下的，051号保密员。

……

与此同时，另一边，不知名的地点。

室内没有开灯，或许是室内的人不爱开灯，也可能是不能开。

黑暗像一片深海，给了不能见光的人一方安心之地。

“为什么要把那组装置数据放到829项目里……你还想经历战争吗？“

这是一句饱含忧虑的话。

后面那半句在说出来的时候，更是慎之又慎，像是小心翼翼地走在一间满地碎玻璃的房间里，一不小心就会扎破光滑的脚心。

没过多久，另一人的声音响起。

“会不会有战争，取决于他们，不取决于我们。829项目的目的是什么，你我都猜得到。”

“……”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人问：“那你何必把无辜的下一辈扯进来呢，我猜，你曝光数据，目的之一是冲着那个孩子去的吧。”

另一人沉默一阵，半晌，房间里响起一声嗤笑。

“什么这一辈下一辈的，等这一辈有了武器，那他们就是一辈了。这世上没有用不着的武器，同样，也不会有拿着武器、却不想着用它的人。 “

这一句说得字字句句都咬字很重，显然主人在说话时是极其坚定自己立场的，但又带着几分孤绝，就像一只飞不动的鸟落在了刀尖上，处处都没法下脚，但是又必须要站立。

“……”

长久的沉默蔓开，如光尘在飞空中慢慢飘落，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之后，再没有交谈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