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平常这个时候杨涵会待在房内修炼，可这一次却不同，好几次盘腿而坐都不能静心。

再一次闭眼尝试，没过多久杨涵睁开眼睛，默默叹了一声。

黑衣与黑夜完美融合在一起，她推门离开房间，月光温柔洒落头顶。

杨涵抬眸注视着师姐所住之处，那处灯火未熄。

想来真是不公平，乱了心湖的人就只有一人，始作俑者估计还会因为她的窘迫高兴。

杨涵微微握了拳，一个转身就朝着思过崖走了过去。

思过崖的植被并不茂盛，天上的明月没有遮挡显眼很多。

杨涵站在崖边往下一瞧，可月光照不亮崖底，漆黑中仿佛有巨兽垂涎着，择人而噬。

记忆涌入脑海，杨涵退后两步，脸色发白。

稳住心神后她将剑放在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可如此模样没维持多久，她的膝盖慢慢并拢，随后双手抱住双腿，再然后头埋在双臂之间。

“师尊，我该怎么办？”

杨涵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可是万刃再也没有师尊的影子，就算徐瑾在此也只会看着她露出不理解的眼神。

或许是这个样子太过懦弱，又或者是伪装坚强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在无人的环境里她也不允许自己放肆。

杨涵重新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躺在脚边的剑，心绪翻涌。

“你这后生倒是奇怪。”

突然而至的声音让杨涵瞬间收起所有情绪，将剑唤至手中，转身低喝：“谁！”

而那声音并无恶意，听着还有些熟悉，只是杨涵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呵，如今这样还差不多。”

点点荧光亮起，照亮了黑暗中的人，碧瑜笑道：“别紧张。”

杨涵看着对方今日换了一身白衣，再配上那一头绿色长发活像一片白菜叶子。

不过她都快忘了碧瑜这号人了。

杨涵收了剑，冷漠道了声：“前辈。”

碧瑜这些日子在万刃吃好的喝好的，本体也被安排在万刃中心的灵池中温养，比秘境里的日子好过不知多少。

而且做老祖宗确实比做别人的剑舒服很多，光是这些弟子都要叫她前辈她就兴奋得不行，那傲气都少了不少。

碧瑜走了两步学着记忆中主人的样子当起知心大姐姐：“有烦心事？”

杨涵或多或少有些意外，在她成长的路上遇到过许多人，但真正关心她的却没有几个，自从师尊出事之后便一个也没了。

意外之后便是不自在，杨涵摇摇头并不打算多说。

碧瑜见她如此掐指一算，随后眼睛微微一亮：“原是姻缘之事，是陈汐月？”

“没有！”

杨涵惊恐万分，十分严肃的模样：“前辈慎言。”

杨涵冷下脸时还是很有压迫感的，莫名让碧瑜想起了以前的主人，几次三番想起就变成怀念。

可她被藏在秘境中那么久，出来时连主人的坟墓都找不到。

甚至记忆都变得很模糊，她已经记不清主人的模样，只记得对方的笑声很难听，以前她时常吐槽。

碧瑜摇摇头，感慨着：“你这样倒有几分我主人的样子。”

碧瑜的主人是万刃的开宗祖师，杨涵可不敢与这样的人比肩，她还来不及谦虚碧瑜就继续了下去。

“不过算了，她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性命，你像她只会是祸不是福。”

碧瑜身旁的荧光随着心情的低落黯淡不少，整个人都染上忧郁的气质。

虽然这种气质在碧瑜身上很是违和。

杨涵不爱打听别人的事，这并不代表她不好奇，只是与她的坚持背道而已。

她本想离开，但好歹碧瑜关心她，如今前辈心情不好她也该做些表示。

杨涵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最后干巴说了句：“前辈节哀。”

碧瑜乐了，木讷过头就是另一种感觉，感觉很好欺负。

不过碧瑜没有欺负人的嗜好，这孩子的命格如此奇特，既然对方人生短暂就不必在这不多的时间里留下不好的回忆。

说实话，碧瑜有些怜爱这名为杨涵的弟子了。

她伸了个懒腰，又嫌月光亮眼，于是一个响指过后，乌云将头顶明月遮掩完全。

杨涵瞳孔一缩，看着碧瑜的眼神悄然而变。

碧瑜并不是想炫技，她本来是到处走走，如今倒有了倾诉的欲望，于是不管杨涵想不想听就开始絮絮叨叨讲起来。

“你知道万刃为何而立吗？”

杨涵熟知万刃历史，条件反射便说：“为了诛灭妖魔，为后世开辟未来。”

“错！”

杨涵皱眉，这是万刃历史第一章的首句，她在外门时不知考过多少遍，绝不会错。

碧瑜负手而立，一脸高深莫测：“主人她开宗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爱人有门派弟子的身份，毕竟散修会受许多欺负。”

杨涵冷漠的表情开始龟裂，她实在不想相信，但对方可是开宗祖师的佩剑，怎么都不会说这样的谎。

可倾诉欲上头的碧瑜可不管倾听者的心情，反而因为杨涵有趣的微表情开心不已。

但开心也是短暂的，碧瑜又看了杨涵一眼，一阵风出来，她忍不住瞪大眼睛，风里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碧瑜大惊，又对着杨涵面前的空气闻了闻终于捕捉到那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味道。

杨涵看着从白菜变成狗狗的碧瑜，又忍不住往后退。

好在碧瑜没再继续这样的动作，她摸着下巴似乎有些明悟。

“你认识景淑？”

突然而来的陌生名字让杨涵摸不着头脑，她否认：“不认识，前辈如何有此一问？”

碧瑜指着杨涵剑上挂着的铃铛，“这上面有景淑的味道，虽然很淡。”

杨涵看着剑柄尾处悬着的铃铛，金色的铃铛只有壳所以不会响，镂空雕刻的飞鸟尾很长。

“这是师尊所赠。”

碧瑜愣愣，长叹一声：“或许是我想多了，那家伙怎么会收徒呢。”

杨涵没有说话，而碧瑜则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

杨涵张张嘴，纠结过后又选择了闭嘴，她觉得自己不开口或许才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碧瑜又回过神：“想来，如今就我了，呵呵。”

悲伤的气氛又扩大一圈，杨涵只是站着都觉得十分不安了。

她莫名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但她确实不想听，如果是师姐在这的话倒会很乐意。

可贸然离开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杨涵只能尴尬当起了木头人。

杨涵放空自己的思想开始在脑中数羊，刚数一只就被碧瑜打断。

“不过你与她没关系正好，她那头执拗的野兽，说是要做人，却总将自己当武器使，比我这正统武器都要像武器。”

没有观众的演出实在太过无趣，碧瑜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杨涵，忍不住恼火：“你就不能有点回应？”

“嗯？哦。”

碧瑜：“……”

碧瑜有些窝火，不过看在对方短命的情况下还是怜爱了。

她嘟囔着：“现在万刃怎么变成这样了，病歪掌门加上一堆病歪长老，唯一身体好的长老只修丹道，年轻一辈的弟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我那时的万刃可不是，呃。”

碧瑜想了想突然不说话了，以前的万刃好像更不靠谱。

脑子里全是爱人的掌门，以及修无情道的掌门爱人，还有掌门养的一板一眼的紫毛小鸟。

碧瑜两眼一黑，她突然没了倾诉的心情，只是拍拍杨涵的肩膀，语重心长：“算了，不过我方才给你算了一卦，你最近桃花很盛，不用烦恼。”

杨涵更觉尴尬，局促过后吐出两字：“谢谢。”

碧瑜又算了算，笑道：“你的桃花好像正在赶来的路上。”

出于对碧瑜实力的信任，杨涵四下环望，可并未见到师姐的身影。

再转头时面前的碧瑜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片夜的寂静。

杨涵抚额，暗暗想着：真是想多了，师姐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可转念一想，上次师姐不也是来了。

这两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争吵，还未分出胜负时杨涵发觉自己右手腕间亮起缠绕的白色丝线。

震惊抬头，师姐就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怔愣许久，杨涵才道了一句：“师姐为何来此？”

其实陈汐月也睡不着，白日她似乎逗得太过分。

辗转不能入眠，陈汐月便踏着月光寻找杨涵。

于是跟随着白线的指引她又来到这里，她似乎发现了师妹的小秘密，对方心情有起伏时就爱待在思过崖。

陈汐月收了术法，笑着走到师妹身边：“睡不着便想寻你。”

杨涵心脏不听使唤加速，她习惯性低头掩饰自己。

陈汐月不想太刺激她，她忘记了很多东西，所以不知两人之间隔着什么。

但她总觉得有一天师妹会对她坦诚说出一切。

也不知未来还有多远。

月被乌云遮挡，微风吹拂，乌云轻移，月亮害羞露出一角。

陈汐月觉得这月倒挺像师妹的。

忍不住一笑：“师妹。”

杨涵：“嗯？”

陈汐月见对方茫然的模样，笑道：“希望你是我最后的对手。”

杨涵本来紧张，就怕师姐说一些让她无法招架的话，但没想到是这样。

眼中燃起斗志，杨涵自信道：“一定。”

此时待在暗处的碧瑜一脸恍然，心想：原来这就是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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