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想要后宫妃子生一个男婴，代替你继续当这个傀儡。但是选择生下这新傀儡的，当然是要能与你，又或是先帝相近之人。她不可能去选皇室之外的人，所以此人，必定是在皇室之中挑选。但做了这样的事情，被选之人不就抓到了太后的把柄吗？你觉得，她会让此事发生吗？”

“不会……”

“所以最为合适之人，便是在十七年前便已投靠她的封乘景。他是先帝之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与先帝有些相像，也是封家血脉。只要你以男子身份死去，无人会怀疑。”

慕尹秋分析完，这才想起此事，其实也是因为太后最初的那句，皇帝驾崩，新皇即位的话。

那一刻她便已做了决定，就是让封清死。只是当时封清不知自己并非太后所生，想不到会有骨肉相残。

故而只认为，若是余昭之生下孩子，那死的会是余昭之。

殊不知，死的那个，还不止是余昭之。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但封乘景不可能一直待在宫中。三王我都派了人监视，我入宫时，他在封地。因为我是你彻彻底底留在永承宫的，太后又一心想让你死。故而已是迫不及待，在宫外寻了个男人。只不过我让人提前给那男人下了药，你又未曾离开我。便也未发生什么。”

当时她知晓那个男人的存在，让樊七去下了点药后，太后也只能将人送走。后来她们出了宫，太后也再无机会。

她这样一说，封清都不敢确定。若真是如此，那太后的腹中子……

“所以，一直都是封乘景……与她私通的，也是……”

“嗯……我们是四月出宫的，五月左右时，封乘景的确来了临盛，入了宫。你当初见到太后时，有注意她这肚子有几月了吗？”

“我怎会知晓？我又不是大夫？更未有过孕！！”她气道。

“对不住。”

慕尹秋一本正经的道歉，封清突然消了火气。她瞪了慕尹秋一眼，这眼底只满是莫名其妙，都不理解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慕尹秋继续推测：“若与太后私通的就是封乘景，按时辰推算，太后会在十二月左右，提前将腹中子生出。你遇刺，也正在十二月。”

“利用兰心，就是想让群臣误认那是遗腹子。总归后宫是她的，兰心何时生，都由她说了算。再演上一出偷梁换柱便是。”

“只是你没死，此事又被皇后发现。太后仗着手中兵权，又觉得你如最初那般懦弱不堪，故而也不打算隐瞒此事。但她未能料到，你因为皇后之死会下狠手。不管不顾，杀了她。”

慕尹秋又在心中想到，就算她未接纳余昭之的情意，但她也依旧是封清心中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为了她夺权，为了她不顾群臣的口诛笔伐，干脆利落地杀了当时她还喊着母后的太后……

“封乘景杀不了你，但他既与衍心楼有交易，定会让衍心楼来杀你。大长老此人，我也不知他是否会应允。”

封清得到了答案，便也起身欲离去。慕尹秋想将人留下，话到嘴边，还是未说出口。

陈加延已将一切备好，封清也已准备在年节过后便前往梧州。

大兖已与青翼军暂时休战，不再继续进攻，君莫北得以喘息，只是他迟迟未动，依旧待在禹城。

但三人相争，总有一方会坐山观虎斗。封清也只得先行对付封生宁。

只是因着战乱，百姓受难，已对君王十分不满。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百姓们自是希望能够安稳的过日子，莫要有这样的战乱。但自古以来的皇权之争，还从未有过安安稳稳，不见鲜血。

那些想要封清退位，责怪着她这女子怎堪为帝的百姓纷纷站在宫门口，一个老人手中握着匕首，架在自己的颈上。

地上，已是死了三人。

他们以死逼迫着封清写下罪己诏，让封生宁登上帝位。

封清听到此事时，依旧面无表情。脸上的剑痕淡了许多，却也显得她更是憔悴。

她已是分不清楚，这些人有几人是衍心楼安排的，又有几人是封生宁派来的。又或，仅是一心责怪她不堪为帝。

纷扬的雪花打湿了衣裳，又坠入大地，消失不见。年节这日，封清站在那白雪飘扬的城墙上，俯瞰着自己全心全意想要守护的百姓。

如今的他们，却是逼迫自己写下所谓罪己诏。

她有错吗？是严惩那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做错了，还是身为女子错了？

封清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如今无论怎样去看，站得有多高。都只见到这坚固的红墙，始终无法穿过。

吕召依旧站在她的身旁，害怕她会跃下城墙，提醒道：“圣上，今夜……风大。”

封清侧首看他，低声笑道：“朕此生为民为国，从不做那暴虐无道之事。但他们，却只因朕是女儿身，说朕祸国殃民，残害忠良……朕是皇帝啊，却是连蜉蝣都不如。”

*

年节过后的第二日，封清便已整装出发。带上了十五万禁军，加上最先出发的军队，总共二十二万人。

吕召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封清也习惯了他的照顾，故而也应允了。

她不知此次与封生宁一战，衍心楼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便也带上慕尹秋一起，也算是有个把柄在手上。

只是在封清骑上马时，慕尹秋并未上马，只双手抱胸，道：“我不会骑马。”

封清扭头看向她，对一旁的人道：“去准备马车。”

“晕车。”

那双黑瞳微微瞪大，随即扭过头不予理会。她迟迟未动，军队也无法前进。

封清不能在此地僵持，她随手指着一人，道：“你与他同乘一匹马。”

“好。”没想到她应的这般干脆，甚至已经走向封清所指之人。

那人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瞬间无措。他默默看向陈加延，试图求救。

众目睽睽之下，慕尹秋朝他伸出了手。陈加延欲上前时，封清突然喊了一声。

最终慕尹秋还是如愿与封清共乘一匹马，她如最初那般靠在封清怀中，只身后之人，没了最初的热情。

她只坐直了身子，仿佛慕尹秋不存在似的。

慕尹秋自是能感受到封清的变化，那纤长的手缓缓放在封清的手上，与她一起握住了缰绳。被她握住的手只微微一僵，随后便没了其他动作。

“慕尹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你。”

封清被气笑了，立即甩开了她的手：“做人不要这么恬不知耻。自己不要了，如今还妄图要回？”

“我并没有不要你，封清，该说的我都说了。最初，我们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是。所以你为何不利用到底呢？说不定还不会有战乱！在朕对你言听计从时，你也只需写下禅位书，拿着国玺打开宫门，等着君莫北入宫便是！”

“对。若我未对你动情，的确只需迎他入宫便是。最初，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只要太后与慕文梓一死，没了他们的威胁，你便是亡国君！”慕尹秋也微微有些气恼，接话道。

封清听后，紧紧拽着那缰绳，那深幽的黑瞳中爬上一丝痛楚。

她用力夹了马腹，大喝一声后驾着马飞奔而起。见皇帝如此快，身后的军队也纷纷提速。

冷冽的寒风从耳旁刮过，还有些疼。但前几日被封清撞伤的腰都还未好，这样的速度，她有些受不了。

直到前方需要涉水而过，封清这才放慢了速度。

那白皙的脸庞微微露出一丝痛色，此刻的慕尹秋只觉得，这腰快要断了，已有些坐不住。只是刚惹怒了她，怕是没办法让她停下。

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吃，慕尹秋只得将身子完全靠在她的身上，但是封清身着轻甲，还有些硬邦邦的，但这样靠着，也比自己撑着要好受些。

从临盛到梧州，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话，最快六日便可。封清想要快些到梧州，赶路的第一日便是加快了速度。

直到黄昏日落时，慕尹秋忍不住了。她微微侧过身，将手搭在封清的肩上，软声说道：“清儿……腰疼……”

握着缰绳的手陡然一滞，她虽未言，却是放慢了速度。她环顾四周后，逐渐停下了马。

“就地休整，明日再启程。”

“是，圣上！”

军队停下后，便就地燃起了篝火，因着第二日便要启程，只是各自寻了地方歇息，并未支起军帐。

封清先下了马，让人去寻一辆马车来。吕召怕将士随意寻一辆马车来，封清用着会觉得不舒服，于是立即跟着那人一同前去。

慕尹秋也只是坐在马上，主打一个封清不来就不下马。封清也不曾上前去，二人就那样僵持着。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封清也只是站在马车旁，静静注视着她。慕尹秋此刻也知晓，封清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亲自抱着她下来。

僵持之下，她只得自行下了马，稍稍揉了揉腰，走上前去。

“朕还以为你要一直待在那马上。”封清轻笑道。

“我也没想到，圣上会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她微微挑眉，轻软的语气带着些懒散。说完之后，她便上了马车。

“圣上。”这时，吕召拿着一个水壶与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牛肉，还有一瓶药膏递上。

封清接过之后便也上了马车，吕召轻轻叹气，回到那篝火旁。

车内，慕尹秋已经解了腰带，脱下了外裳。封清立即放下那厚重的车幔，双眸微微瞪大，低声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慕尹秋边说着，正要继续脱衣裳时，被封清一把拦住。

她的声音极其不自然，想要发怒，却是只微嗔一句：“谁要给你上药。”

那双似醉非醉，盈盈惑人的眼眸轻抬，如那缠绵的春风般的声音轻轻一叹：“原是我自以为是了。”

封清立即避开了她的视线，手中紧握着的药都不知该不该拿出来。心中充满了莫名，这药瓶在手中也只是露出一点，她怎么会知晓？

她如今身着轻甲，没有那宽大的袖袍遮掩，手中的药也不知藏去何处。

最后她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拿着药的左手往后一藏，递上了水。

慕尹秋接过那水后也只是放于一旁，说了句累了，便躺在那小榻上先歇下了。

封清这才将手中的药收入怀中，然后坐在车外，开始吃起这硬邦邦的牛肉干来。

行军在外，这样的干粮是必不可少的。之前去三川城的路上，封清也吃过。只是这一次的，似乎与之前吃过的不一样，较软，还有些温热。

想起吕召特地用这油纸包着，想必是他特地带的。

封清吃了一半，又将剩下的重新包好。附近的将士大部分都靠坐在树旁，相互靠着头睡着了。其余人则负责防卫。

她在马车外等了许久，直到夜色变深，被这月色彻底执掌时，这才进了车内。

慕尹秋似是已经熟睡，封清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她，人未有反应。想着她应是睡着了，这才拿出怀中的药。

她先是将药置于一旁，然后伸手去解慕尹秋的衣裳。只是解了一半，这人突然睁眼了。

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眸懒懒望着她，放在她身上的手一顿。

她眼眸一抬：“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