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屈膝，猛然伸腿一踢。踢中了封清的肩，她闷哼一声，无辜抬头，问道：“干嘛踢我。”

慕尹秋紧紧咬着牙，瞪了她一眼。

封清笑了笑，俯身上前时，紧紧与她贴合在一起。

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眼化成一汪春水，她微微昂着首，朱唇微启。封清吻下时，紧紧扣住了她的双手。

炽热又无比缠绵，气息相互交错着，整个大殿被细细喘息声填满。

*

因着昨夜那一番折腾，慕尹秋本想在今晨封清去上朝时去见江颜，根本没能起得来。

一直到封清离开后一个时辰，她这才有些晕乎乎地起床。

“娘娘，今日再不去，他们就要离宫啦。”域儿走进来，提醒道。

就算是宫中发生了命案，但是查无实证，封清也没办法将所有人一直软禁在宫中。

不然，会引起大乱。封生宁虽然表面不说，实则他在宫外的那些门客们，早已不满。

说不定这两日，所有人都会放出宫去。

而江颜背叛，既然是已知的叛徒，何不继续利用起来？

慕尹秋只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情，让江颜一步一步，成为手刃封生宁的那把刀。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伸出手。域儿立即上前，将人扶起。

“圣上的精神可真好！”域儿见到慕尹秋颈上的红痕，捂嘴笑道。

慕尹秋瞪她一眼，拿起一旁的衣裳扔给她。

心中想着，势必也要让封清体会一下。

“刚到辰时，圣上就去早朝了。满面春风的，看上去很是开心。”域儿继续笑道。

提到封清，慕尹秋忍不住一笑，回道：“待今日之事了，便告知她一切。”

“圣上正好一直念着此事，只要坦言，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域儿点点头，笑开了花儿。

软禁江颜，因着本来就是做给慕尹秋看的，所以只有内监看守，并无禁军。

皇妃圣眷正浓，所以她的一句话，内监也就乖乖退下。

江颜再见她时，立即将人拉回了殿中。她抬起慕尹秋的下巴，低头欲去吻她。只是这唇才碰到，慕尹秋便往后退开。

但江颜却依旧揽着她的腰，将人抵在门边上。

“尹儿，你……还是在怪我当年的离开吗？”

“若说不怪，怎么可能呢？”她微微垂眸，似是有些难过。

“我在那船边，等了你一整日。可得来的，却是你嫁给封生宁的消息。”

本是满心欢喜，结果却是，心爱之人嫁给了他人。

分明前一刻，她还说要一起离开，做那闲云野鹤，脱离世事。

她甚至去了大婚，亲眼看着他们拜堂成亲。

紧接着，便是灭门之祸，仅在一夜，什么都没了。

江颜久久沉默，只亮着微微烛光的寝殿十分寂静。

她幽幽叹了声气，开口道：“尹儿，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是他逼我的……”她满眼哀戚，眸底甚至泛起一抹微红。

江颜轻轻抚过她那红润的耳朵，涩然道：“我本来已经快要到码头了，只是中途又被抓了回去。你也知荣王身边高手如云，我一人怎能敌得过？我见到你就站在那，却……却也没办法。”

她说着，落下一滴泪。只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在慕尹秋心中已是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可笑。

但她也还是佯装难过的模样，陪着她演下去。

“荣王说若是我不依，便要杀了你。我死不要紧，但你不能啊。”

慕尹秋缓缓深吸一口气，道：“他杀不了我。”

“天外有天，总有护不到的时候……”

江颜又提起从前之事，说到情动时，忍不住收紧了抱着她的手。

如今再与她如此亲密，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便伸手将人推开了。

推开江颜后，她似是重获新生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提起从前之事，慕尹秋越想越觉得恶心。只是觉得自己还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她。还一度忘不了。

“尹儿，你再等等我。我们很快便会如从前那般，就算楼主再反对，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你莫要喜欢那小皇帝，等我来娶你。”

江颜还想靠近，慕尹秋便立即朝一侧退了一步。虽说还是被拦在门边，但二人之间也总算是腾出了些距离。

她只微微抬眸，问道：“江颜，只要你愿意。我依然有法子能与你双宿双飞。你可愿意？”

江颜极快的回避了她的视线，又很快看向她的双眼，认真道：“尹儿，我自是想与你你云游四海，走遍红尘。只是荣王权势滔天，若非太后手中尚有兵权，想必他会逼宫谋反。尹儿，你如今深得圣宠。正好能利用小皇帝杀了荣王，如此一来，我们也便能在一起了，对吧？”

“小皇帝无权，难以杀他。就算再得圣宠，也不过是因着皮相。你还真信在这宫中，会有真情吗？”她轻笑一声，甚是不屑。

“他对你真情与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荣王这次入京都，并未带多少兵马。如今因中秋宴命案，所有人都被关在宫中。你可趁此机会，让小皇帝杀了荣王。”

慕尹秋思索一番，点头道：“你说的是。但若是杀了荣王，效忠于他的那些王侯，会反。”

“荣王迟早会反，但只要他死了，其他人便不足为惧。再者，这些都是小皇帝的事。他们争得你死我活，我们正好能全身而退不是吗？”

她似是急于要杀了荣王，但荣王驰骋疆场数载，手中能人无数。哪是那般容易杀得了的？

一旦出了差错，死的那个便不是荣王。

在慕尹秋听来，她是想置封清于死地。

封清一死，荣王便是那个最能登上大位之人，她自然，便是皇后。

“此事……我会斟酌。但我此番入宫，也只是为了帮阿菱复仇。待仇报了，我也便回垣州城了。”

“阿菱？是……叶驰的女儿，叶之菱？”

慕尹秋之事，只要不是刻意隐瞒，身边之人都能知晓。

叶之菱与她是好友，是在九年前，她第一次被派出做任务。

任务目标便是叶之菱的父亲，叶驰。

但并非杀他，而是得到边境军的军情。那时叶驰正在家中，叶之菱是独女，很得重视。

接近了她，便能顺利进入叶家。也离那军情更近一步。

那时才十一岁的慕尹秋想了诸多办法，打算与她先交友。怎料二人倾盖如故，因为一块糕点，倒是莫名其妙成了好友。

但虽是如此，慕尹秋还是想着自己的任务，说起家中无长辈，可怜兮兮无处可去。

只是，这分明是同龄的叶之菱比她要成熟许多，也更加警惕。父亲在家中，她不会将任何人带回家去。

不过倒是为她准备了客栈，随时都会来寻她。

慕尹秋也不逼迫，也不想利用自己的好友。回家之后被训斥一顿，又丢了出来。

虽与叶之菱不像其他好友那般，能时刻在一起。但她们常有书信来往，若是有机会，便会邀约在一起见面。

只是没想到叶驰大将军战死，叶家一蹶不振。

叶之菱入宫为妃，她在得知后便想方设法的要将人带出。

但从皇宫带走一个妃子何其困难，本已计划周全，只等着相见，却没想到她再也出不来了……

慕尹秋从不敢去想她，只要想起，她便会痛恨自己没有不顾一切，早些来救她。

“若非我优柔寡断，想的太多。阿菱也不会惨死宫中！”她眼露愤恨，呼吸一停，慢慢吐出。

“她……是怎么死的？”

“地鬼查到，是太后杀了她。”

慕尹秋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字落入心中，如摔碎的瓦片，全都陷入肉中。

那双幽深的黑瞳缓缓看向殿外那被禁军死死按在墙上，捂住嘴巴甚至掐住了脖子，无法出声的域儿。

域儿发红的双眼瞪着那寝殿，因为被掐着喉咙，脸部有些发红，甚至已开始喘不上气。

一身赤黑龙袍的封清悄悄后退，离开了。

她走出殿后，冷冷看了域儿一眼，道：“带她一起走。”

禁军下手从不留情，不论男女。皇帝一句话，像是带刑犯一般，将人带走了。

封清最初便料定了慕尹秋会去看她，所以特地安排了人守在这软禁江颜的德兰宫。

但凡见到慕尹秋，又或是域儿的身影，即刻来报。

方听到慕尹秋真的去找了江颜，因着昨夜慕尹秋所言，她其实还有些犹豫。

一则是应当相信她，二则，她也是不敢去。

她害怕昨夜的慕尹秋依旧只是在哄骗自己，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去。

知晓她对江颜的真心如何，自己也能尽早死心。

德兰宫离上朝的明和殿相距不远，封清也很快便到了。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她不会再旧情复燃呢？

只是没想到域儿会在门口，像是望风一般。

她立即让禁军控制了域儿，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寝殿门口。

来时正巧听到了一段话，正是那句，与你双宿双飞。

再往下听，这心便是越冷。

原来她是来找太后复仇的。

原来她对自己还是无情，甚至要与这个江颜联手，利用自己去杀荣王，根本不会顾及她是否会被荣王反杀。

原来……她昨夜之言真是哄骗自己的。

她不知慕尹秋与江颜还有多少话要说，但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一路走到了禁宫，封清将域儿丢在那井边，让禁军关上了门。

就算是夏日炎炎，在这荒废的禁宫之中都能感觉到一股冷寒之气。如今是秋日，更是觉得阴风阵阵，冰冷刺骨。

域儿不敢去看此时阴气沉沉的封清，跪在地上懊悔着自己没能及时喊出口来。

“叶之菱，怎么回事。”她冷声问道。

域儿紧抿着唇，摇头不语。

“朕都听见了，你还要隐瞒？！”

“圣上恕罪！”域儿急忙磕头，双眼通红。

“不说，朕便将你也扔入这井中，去陪她！！”

域儿知晓如今也是不得不说了，她又磕头了，抬头道：“叶大小姐与娘娘是好友，一年前，娘娘收到叶大小姐的书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帝女。那是匆忙写下的，信上还沾了血……”

“然后，她便知晓了我的身份，查出了叶之菱是如何死的？”

“是……”

“她为何知晓是太后杀了人？”

域儿抿唇不语，此事好像也不止会牵扯到慕尹秋的身份。

然而身份倒是次要，这一说便会牵扯更多，很多事情，还是要慕尹秋亲自去说才是。免得自己越说，事情越复杂。

她犹豫了半天，只道：“圣上请相信娘娘，她是不会背叛您的。她与江颜，更不会破镜重圆。她对圣上，是真的动了心的。”

封清只是冷笑了一声，乌黑的眼瞳中满是黯然，她望向那阴暗的深井：“如今谁的话能信呐？在这宫中，哪有真情。”

她一字一句，重复了慕尹秋的话。

孤寂冷清的秋风袭过时，吹落她眼角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