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就易了主，厚厚的一摞瞬间变成薄薄的几张。

少女看着这一切，张嘴想说什么，被老板拽了一下衣服带到里屋去了。

目送着宋奇两手空空地走出店门，老板才回到里屋。

“爸爸，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不是骗了那个哥哥吗？”

“我怎么骗他了？我说的不都是真话？”

“可是我们平时不收检查费的……而且明明是我们的仪器坏了……”

“你这傻孩子，有什么不好？”老板清点着那一摞刚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崭新钞票，话语间都是无所谓，“你下学期交不起学费那才是真的不好，现在学费有着落了，咱家也能轻松一阵子了。”

“哦……”

宋奇完全没有发觉刚刚经历了一场骗局。

没办法，刚入世的时候他就被肖林带歪了认知，作为人，他一共就经历了肖林和眼镜店老板的两笔买卖。在他心里轻松的劳动所换来的金钱也是不值钱的，因此很随意的就把这不小的数目花了出去。而老板给他报的价格更是巩固了他原本建立歪了的价值体系，认为这样的消费才是正常的。

走出门后，宋奇摸着叠起来放在口袋里丝毫不显体积的几张纸片。

如果还想相信人类，再试一试的话……就要去W市。

他出来前向老板打听过了，在这里去W市只有高铁一个途径。

大概又要想办法筹路费了。

从一个地方坐车到另一个地方要钱，他没钱；虽然自己跑着去也很轻松，但他不认路。

自从化形以来怎么就一直被这同一种烦恼困扰？

宋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早上刚出山的时候。

县城不大，高铁站就在这附近，几步路就走到了。

这个高铁站可能是县城里最有现代气息的建筑，修得高大气派。站前广场上建了个山水主题的喷泉，很有地方特色。

但县城里的人不懂赏景，此时的广场完全成了临时停车场，由于缺乏管制，歪歪扭扭地停满了车。

本来就不是用于停车的地方，再加上人们没什么规章意识，根本顾前不顾后，随随便便开进来就停车，硬是把宽敞的广场挤成了华容道。开进来容易，想再出去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了。

好在小县城生活节奏慢，大家也都不介意，在广场上耗着一点一点往外挪。

这要是急性子来了说不准直接弃车步行离开。

秦琛此时就被卡在车流中，心里十分后悔之前说要送那小子来高铁站。

他倒不是急性子，只不过跑车飙惯了的人，让他这么一脚油一脚刹地磨上半个小时可以算得上是酷刑了。

本身是为了跑路方便，他到当地就租了车。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倒是让那陆青抓住了机会。毕竟让秦少当司机可是千载难逢的事儿，此次天时地利人和，陆青狠狠过了把瘾。最后临走也没放弃再压榨他一次的机会，一听秦琛要送他，那太好了，坚决地表示让他开车送。

宋奇停在华容道前，目测着哪条路才是能顺利走进去的路。

“宋哥——！”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喊着。

宋奇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回过头看去，竟然是下午被救了手机的场记。

场记姑娘正从入站口往外走，宋奇迎了过去。

“好巧啊，宋哥你怎么在这？”场记姑娘热情地笑着跟他打招呼寒暄。

“哦，我要去W市了。”宋奇回答。跟场记说话的时候他就轻松自在很多，不会有跟肖林打交道的时候出现的那种别扭感。

“诶？那你买票了吗？”

“还没，我刚到，问一下……。”

“哎呀，宋哥你应该提前查查票的，今天最后一趟去W市的高铁已经发车啦，我们这刚送走几个实习生。”

“？”宋奇微微愣住。

原本他是想接着问车票的价格，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他截住了。

回想自己一天的遭遇，从衣服洗不干净到两次启程的挫折，算下来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简直不顺得异常，就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一直走在他前面，每每抢先一步在关键时刻改变他的运势。

一旦事情有点进展了，就会被打回原点。

万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就总会暴露出点什么。他瞬间抓住了心里隐约冒出的想法，这些不顺的事，目的似乎都是同一个——阻止他出山。

场记看到他的表情，想了想开口道：“宋哥你是有什么急事吗？如果不嫌挤的话其实可以跟我们的道具车走，走国道高速，差不多明天早上就能回W市。”

虽说导演给大家放了假，算上今天下午一共有两天半的休息时间，但有些人是休息不了的。

对剧组来说最难调动的是这些不长腿的设备和道具，基本上大家的休息时间也是用来给道具器材腾出来的运输时间。

大部分道具都好说，直接邮寄就可以，但王导有些沿用已久的珍贵器材和道具是需要人全程跟着走陆运的，半点闪失都不能有，场记说的道具车正是这批陆运器材的车。

宋奇听着，眼睛骤然一亮。

倒不是场记的话让他多么激动，而是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清楚了，就是这会儿开始的。

刚刚他突然能看出来场记的邀请来自于真心实意的感激，是认真地想要帮助自己，情绪很单纯，没什么额外的企图。

与分析情绪的能力一同出现的是渐渐清楚的视线。

第二次了，毫无预兆的。

这两次的共同点似乎在于眼前的这个女孩？

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个姑娘走，去W市，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是吗，太好了，那麻烦你了。” 宋奇冲她笑笑，正好也省去了路费的烦恼。

“这有什么的，不用跟我客气。宋哥你下午那一踢可太帅了，唉，要是换个手机我一个月工资可就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会丢掉好多信息……真的多亏了你，怎么谢都不为过，现在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高兴！”场记开心道。

秦琛盯着远处那个下午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背影，旁边女孩一直笑着喋喋不休，随即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来接女朋友？

秦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抬起来，点了点。

不像，虽是并肩走着，但中间恰好隔着陌生人的社交距离，肢体上不见亲密。

左右无事可做，秦琛索性盯着那两人边看边分析。

宋奇又感觉到了视线，不过这次是探究的视线，没有侵略性，只是能感觉到视线的主人很好奇。

他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在茫茫车海中锁定来源，是下午见过的那个花妖。

他安全下山了。

这是宋奇的第一想法。

场记姑娘说道具器材组的车已经到了，正等着她去汇合，于是带着宋奇转身向外走。

宋奇状似自然地提起：“对了，你听说过吗，有没有这样一种病，会让人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诶，但可能是存在的吧。现在这信息时代，人人都是手机陪着长大的，近视的人可是越来越多啦，各种没听说过的关于眼睛的病也都出来了。”

“这样啊……”宋奇点点头。

两人站在路旁，废了一番功夫才在众多堵着不动的车中间找到运输车。

道具车此时也被堵在了广场前的路上，上车后又原地坐了二十多分钟才畅通无阻起来，驶向离开县城的国道。

秦琛的车此时也终于出来了，一脚油门往下榻的酒店开去。

两辆车背道而驰，很快消失在相反的地平线上。

作者有话要说：秦琛：困在车里看老婆跟别人说说笑笑，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