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莽又欠。
这是乌丸志间对林沐的总体印象。
乌丸志间走到那家叫做“blue”的甜品店对面时，坐在窗边的林沐抬起手中的勺子冲他摇了摇。
一看到林沐那张稚气的脸，他就觉得他应该能从林沐那里问到点乌丸莲耶的近况。
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声。
乌丸志间走向林沐对面的座位，正要坐下。
林沐抬头一句“要是想问你哥和你嫂子的事，这就可以走了”，噎得乌丸志间以一个撅着腚要坐不坐的姿势顿了几秒才缓缓将腚搁在沙发上。
“不是想问这个。”乌丸志间定了定神。
林沐用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冰淇淋，眯了眯眼，笑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
乌丸志间瞥她一眼，正要回，林沐却立即收了笑：“我说了我很忙，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就别绕来绕去了。”
乌丸志间冲服务生招手要了杯拿铁，等服务生离开，才开口：“黑泽阵最近怎么样？”
“问哪方面？身体？学业？”林沐用勺子把杯子底层融化的粉红色奶油捞上来放到嘴里，然后用手撑着脑袋看向乌丸志间，“我不太想猜你的想法，但是你问的这么明显，真不如直接说你的需求。”
林沐不按照成人世界的规则来，开口就戳破他的目的，一点不懂迂回，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不，应该不是不懂，只是不想遵守。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中谷朝见是什么人？”乌丸志间换了个问题。
林沐重新舀了勺冰淇淋，瞥乌丸志间一眼，然后垂眼道：“知道，刚从监狱出来，好像是经济犯？”
“你知道我哥最近在干什么？”乌丸志间不知不觉跟着林沐的节奏直接问了。
“你不是说你不想问这个吗？”
“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那你没从枫姐那听说点……”
林沐手里的勺子忽然碰到杯壁，“叮”得一声，打断了乌丸志间的问题。
“你要是好奇，我建议你去问白川，或者直接去问你哥，你和他们俩哪个，都比和我熟吧？”说到这里，林沐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勺子放在杯子里，“还是说，你已经去找过她俩了，旁敲侧击什么也没问出来，所以才过来找我的？要是连你都不说的话，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吗？我没听黑泽阵提起什么事，他这几天也没见过你哥。”
林沐抬抬下巴：“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乌丸志间盯了林沐几秒，最后往沙发背上一靠，看向窗外道：“靠，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能放心让黑泽阵去找中谷朝见他儿子？”
“先生，咖啡。”服务生将咖啡放在乌丸志间手边。
“谢谢。”
“你好，这里再来一份草莓芒果圣代。”林沐对服务生道。
“好。”
“我不吃。”乌丸志间叫住服务生。
“哦，不好意思，这是我给自己点的。”林沐说。
乌丸志间静默两秒，吐出一句：“肠胃真好。”
“谢谢夸奖。”林沐礼貌微笑。
服务生离开，乌丸志间抿了口咖啡，问林沐道：“你和枫姐认识多久了？”
“两三年。”
“在医院认识的？”
“是啊。不过，她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和你聊白川，你不觉得…怪怪的？”
“靠！”乌丸志间感觉林沐比想象中口风严实多了，于是将咖啡杯放回碟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那聊你，总可以吧？”
乌丸志间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翻了几页，面色严肃起来：“林沐，孤儿。认识黑泽阵之前一直一个人生活，未成年时在便利店、餐馆、书店都打过零工，入学记录只查到了初中的，但是你的老师和同学好像对你的印象不怎么深，经常逃学？还是只是报了名，让别人代你去的学校？毕业之后，入职了一家创意家居公司，也不知怎么，工作还不到一年就攒钱买了一套房。林沐，你要不要仔细跟我讲讲你的发家史，嗯？”
林沐挑了挑眉：“这些你都是在哪查到的？消息也太不准确了吧。我只是没成年以前不能自由支配我爷爷留给我的遗产，哪有什么发家史啊。”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8年前。”
“那你是怎么认识黑泽阵的？”
“偶然认识，看他可怜就给了点吃的，后来就一起生活了，反正我也不缺钱。”林沐用手撑着脑袋，掀起眼皮“话说，为什么一问到我的事情你就这么咄咄逼人。不委婉地旁敲侧击一下吗？乌丸警官。”
乌丸志间合上记事本，眯了下眼：“抱歉，我是不是戳到你的伤心事了？”
等服务生将圣代摆在面前，再离开，林沐才对乌丸志间轻笑一声，然后舀了一勺草莓酱：“我们之前就见过三次吧？你查我查这么详细，什么图谋？”
“我不绕弯子。你和白川枫是朋友，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希望大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我哥，我看过中谷朝见的卷宗，这个案子我怀疑有隐情，我不放心。我哥不会听我的，你要是知道什么，给我透点消息，我好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毕竟他们现在离一个有前科的人这么近，就前几天饭桌上中谷朝见那做派，能是个好人？”
“案子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林沐看向乌丸志间。
乌丸志间对上她的视线：“保密条款……”
“哦，那你查我查得那么仔细，合法吗？不算滥用职权？”林沐拿起勺子敲了敲杯沿，“我今天这么一讲，你是不是还打算查一下我爷爷的遗嘱？我手里有几张卡、每天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下班之后都去了哪，你是不是也打算让你的手下顺便查查，看看我说的话可不可信？你都不信我，干嘛费这功夫来问我呢？”
“这是职业本能。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这种事较真，如果你真的没问题的话。”乌丸志间喝掉杯底的咖啡，“今天你告诉我的，我确实会去再确认一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林沐忽然矮了一下右肩，似乎是有重物压了一下肩头，然后她的视线飘向窗外：“确实挺冒犯的。上次听他们聊天，中谷朝见似乎以前是做网络安全相关工作的。”
嘴上说着冒犯，但是脸上却没什么情绪。
像是对被调查这件事根本不关心。
乌丸志间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外面的街道上只有匆忙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是。之前就职的公司是做游戏的。”
“什么游戏？”林沐扭头。
乌丸志间一顿，然后摇摇头：“不太了解，以前没听说过。”
“已经开发完成了吗？”
“嗯。”
“什么类型呢？”
“射击类。”
“你玩过吗？”
“没有。游戏制作很粗糙，我没什么兴趣。”
“哦。”
说了几句话，杯底的冰淇淋已经全部融化，林沐也没再吃了：“你家里人和乌丸莲耶关系不好吗？”
林沐突然问起这个，乌丸志间一时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但是因着自己都暗地里调查她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一下也没什么，于是道：“挺好的。为什么这么问？”
“婚礼的时候，你们家一个人都没来。我还以为他被赶出家门了。要不是胁田兼则忙前忙后，婚礼当天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听到胁田兼则的名字，乌丸志间顿了下，才说：“通知的太匆忙了，他们大概没空。”
乌丸志间常年混迹在各种卷宗材料之间，对于信息之间的关联相当敏感。
林沐其实什么也没说，但是乌丸志间却隐隐感觉她的每个问题都有种莫名的导向性。
比如突然问到游戏，比如突然提到胁田兼则。
他觉得林沐有些双标——要求别人不拐弯抹角，自己却跟个谜语人一样。
乌丸志间和胁田兼则并不熟，只是偶尔能在乌丸莲耶那里见到这位。
他没有胁田兼则的联系方式，但是两家是世交，他知道胁田兼则的父亲在哪家医院治病。
趁着假期还没结束，乌丸志间打算直接去医院走一趟。
*
蹲了两天，中谷朝见和中谷浅野两人趁家里没人时，将柜子都搜了个遍，以前交给中谷浅野的那个盒子一点踪迹也没有。
中谷浅野臭着脸把中谷朝见送出门，中谷朝见捏了几张钱递给中谷浅野，然后独自在楼下愣了片刻。
胁田兼则点了根烟，看见中谷浅野把门狠狠甩上，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抬起手吸了口烟，视线落在中谷朝见那有些斑秃的头顶。
黑泽阵对父亲没什么好印象。
他想了想，要是有一天，有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过来告诉他：我是你爸爸。
他大概会直接给那人一拳，回他一句：我是你爸爸。
所以，中谷朝见确实也不过是自作自受。
黑泽阵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往椅背上一靠，看向胁田兼则道：“他们应该搬过家吧？以前住哪？房子卖掉了吗？”
胁田兼则丢掉烟头，扇了扇车里的烟雾，咳了声，然后发动车子，意外平和地回了句：“跟上去看看，应该是有旧房子。”
中谷朝见得了乌丸莲耶的接济，手头相当宽裕，直接打车前往目的地。
还真让黑泽阵猜对了。
他们家的旧房子距离医院不远，但是非常破，一直没卖出去，中谷朝见掏出从中谷浅野那里偷到的钥匙进了房子，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破破烂烂的手提包，布料被灰尘霉菌染了一层又一层，已经辨不清它原本的颜色。
见此，胁田兼则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黑泽阵瞥了眼，然后将视线转向中谷朝见，问：“是那个吗？”
“先跟着，看他会不会联系大人。要是不联系，我们再过去确认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