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传来一阵动静,祈雨擦了擦眼角,下意识紧绷着身体,警惕看向木门。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祈雨一怔,紧接孩子父母走了进来。
王捕头登时看见祈雨醒来,心里头那个欢喜——只要圣女醒来,什么事情都好办。
他立马给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去给他们熬点米汤,先吊着口气,我出去找医婆再要几服药,没想到那玩意还挺管用,命可真硬。”
祈雨拧眉看向一家三口,最后目光停在王捕头身上。
“我们都是无辜的,你也有孩子,求求你,放我们一马。”
王捕头摇头叹气:“不是我不放过你,我也是听令办事,放过你们谁放过我?不过你们几个小鬼头还真能躲。”
祈雨嗤笑一声:“你大可当作没看见我们,要么将我们丢在路上,又何必带回家中,不就是为了那几两破银。”
王捕头被说得面色通红,有些气恼。
“我上有老下有小,谁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有钱人都跑了,水灾暂且不提,这里迟早会变成鬼城。”
“所以我们就得死?”
“……”
要不是阿弟和幺妹,一个天生习武奇才,一个小小年纪拥有慧根,一路上使用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兵法——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障眼法等等。
要是放在太平盛世,两人必定是人中龙凤。
如今却要葬送在这里——装神弄鬼,祭什么河神!
祈雨眉眼微垂,低下小脑袋红了眼:“天师要的是圣女,你们交我出去就行,放了我弟弟妹妹。”
世人都道长姐为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非要死一个,那她不介意牺牲自己,只要大家能平安活着。
林明川睁眼便对上祈雨微红的双眸,一滴清泪落在他的脸上。
林明川呼吸一窒,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祈雨,心疼地握紧她布满伤痕的小手。
“阿姐,别哭。”
约莫是动静太大,大家陆陆续续醒来。
王捕头见状,一拍大腿笑了起来:“哟嘿,都醒了。”
一旁的王氏也终于松了口气,颇是埋怨道:“明个你就押人送去山庄,早些领了赏银,趁大水还没有冲垮封城,离开封城。”
“你可得把人看紧了,这帮小东西可精贼了,天师算准好几回都给他们跑了,有点小本事。”
林明川皱眉看向王捕头:“你说天师知道我们的方位?”
怪不得怎么甩也甩不掉!
王捕头郑重点了点头:“天师灵机妙算,好几次算到你们的方位,天师的手段神通广大,所以你们还是认命,趁早投胎重新做人。”
“为什么天师不肯放过我们?”
“天师卜了卦,知晓了天机指示,河神大人指名道姓要你姐姐,为了苍天百姓,圣女还是乖乖跟河神享福吧。”
祈雨冷笑一声:“这福气不要也罢。”
似是想到什么,少女猛地抬头,看向王捕头:“你抓我们无非是为了赏金,如果你可以救我们一命,我给你双倍,不,给你十倍的赏金如何?”
王捕头听见这话,笑得捂住肚子,又怕被邻里听见,连忙压低了声音。
“笑死人了,你们几个毛孩有钱吗?”
王捕头扬眉神秘说了句:“你们知道赏银有多少吗?整整五百两纹银,你们一个就值一百两,你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
林明川面色平静,一派老成看向王捕头。
“我们只值五百两吗?”
王捕头诧异看向面色苍白的男童:“你这个小鬼头可真放肆,在封城别说五百两,就是一百两,都够你们吃一辈子的。”
“我们也可以给你五百两,还是五百两黄金。”
“牛皮吹上天。”
“你可知道豆芽?”
于是林明川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半躺着,将发豆芽挣钱的法子告诉王捕头。
封城大多数百姓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没人消费的地方,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加上连绵大雨多地洪涝,大水堵了生路。
身无分文想要离开封城,更是难上加难。
可惜五个孤儿没有背景,根本不敢大肆做买卖,不怕贼偷就是贼惦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年里他和琳琳带着大家,靠发豆芽和水生植被,解决温饱问题,顺带做点小买卖。
五人怕被城中势力找上门,豆芽发好悄悄卖给固定的一家客栈掌柜,也算挣了点银钱。
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有一个不漏雨的临时住所。
无奈五人体质太差营养不良过于瘦弱,连绵大雨又让大家接连生病,刚攒下的钱,基本用在看病买药上。
再加上五个孩子养身体,生活费必定不可少,还有衣物开支等。
祈雨和他们可是绞尽脑汁地挣钱,最近才堪堪有成效,攒够了离开封城的路费,谁料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被通缉。
至于购买武器、设计机关、弹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资金运作。
林明川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王捕头,淡淡一笑。
“怎么样,你也不需要动手,只要睁一眼闭一眼,准备好马车送我们出城门,豆芽的方子就给你。”
王捕头越听越心动,原来城里突然出现灵通剔透的小苗子,是五人水发的!
圣女果人有异于常人的气运,可是想到天师的手段,他又猛地摇头:“不行不行,要是被天师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
王捕头敢将他们带回家中养伤,证明胆子不小,为了赏银私利甘愿牺牲他人性命,恐怕小心思不少。
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是大恶之人,正好可以利用。
林明川更怕对方不贪,正好抓住王捕头这点,只要给足对方甜头,有足够多的利益,就不怕对方不上钩。
“王捕头,你可得仔细想想,我会发的可不只是豆芽,你可知道大豆还可以榨油。”
此方世界还未出现,豆类制油的方法,基本是动物油脂,油还是个珍贵的东西,寻常人家做菜根本舍不得放油。
此言一出,王捕头瞪大了眼彻底心动了,从未听闻大豆还能榨油!
林明川又添了一把火:“王捕头可要想清楚了,这挣的可不是一千几千两,那可是黄金万两的买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明川也不急,安静等待答复。
王捕头彻底瘫坐在地上,黄金万两……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数目,这是他可以妄想的买卖吗?
如今真有黄金万两,还怕什么天师!
天师也畏惧于朝廷,要不是有贵人相助,天师估计走不出大牢。
王捕头深呼一口气,许久许久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自然不相信世上有豆油这种东西,小小的豆子要真能榨油,早就被人发现了,何必被一个黄毛小子占了先机。
不过光是发豆芽的买卖,就足够他们吃一辈子的。
要是学会这门手艺,确实比五百两赏银划算,而且拿着也踏实。
不过会不会是五人为了逃跑,故意骗他?
瞥见王捕头狐疑的神色,林明川笑道:“你们买些黄豆、绿豆回来,我们给你发一次豆芽便是。”
王捕头整个轻飘飘出了柴房,哪怕心有疑虑,最后还是买了半斤豆子回来。
五个小崽子也机灵,围在一起压根不让他开豆芽是怎么发的,他自个也留了些出来,悄悄在屋里头尝试。
没想到几天果然发了芽,可是跟五人发的豆芽就是不一样,吃了小半碗还拉了肚子。
王捕头和家人商量了一夜,终于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们,送你们出城门!”
“好,祝我们合作愉快。”
五小只终于是如释重负一笑,这几天五人也不是白待王家,半夜趁王家人熟睡,再悄悄外出打探情况。
琳琳身手最为灵活,加上神识较为强大,病刚好就悄悄夜探情况。
因为城门去年被冲垮的关系,城门值夜的衙差也有不少,没有王捕头的帮助,五人很难离开。
县衙那边也有守卫,而且天师不在封城,很难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琳琳只能返回之前租下的农家小院。
在清冷的月光,小小的身影提着小铁锹,在墙角的一处开始挖掘,渐渐泥巴底下出现一个油纸包好的袋子。
林琳打开一瞧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攒下的路费还在这里。
这样一来,逃命就更有把握了!
按照王捕头的说法,天师能推算出祈雨大致的方位,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得趁天师没有回来之前,尽快离开封城。
五人也不敢完全信任王捕头,有了银子出去后才能打点,顺带囤一些干粮路上吃。
接下来就是准备好武器,还有一些相应的药物。
准备这些物资的时日,豆芽也终于发好了,也就几天的工夫,速度很快。
王捕头刚同意下来,五人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五人又拜托王捕头置办了马车放到城外,不然光靠双腿哪能跑过马儿四条腿,入夜后没地方住,还能暂时睡在马车上。
王捕头当然不会拒绝,有了马车五人速度变快,离封城越远越好,要是半路被人抓回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切准备妥当,当夜大家就准备离开。
方子还没有给王捕头,只能留下一人做人质。
阿月和小九都是实打实的孩子,留下来只会更慌,也怕两人找不到会合的路,琳琳是战斗力最强的,肯定不能浪费战斗力,留下来当人质。
祈雨倒是想留下来,可惜林明川和林琳不让,王家人更是一阵胆寒。
“不行不行,万一天师回来,圣女身上有河神指引,掐指一算就会派兵过来,到时候大家都会被连累。”
祈雨无奈之下,只能妥协离开。
最后只剩一人,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家也是高兴,留下林明川最好,一来可以知道发豆芽的方法,二来还能知道大豆制油的真假。
事情谈妥,众人有些紧张等待天黑。
林明川跟着一起偷偷去了城门,亲眼看见王捕头将人送上马车,心中大石这才落下。
他打算休息一晚,次日再教王家发豆芽,这会儿祈雨四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距离足够远,王家想反悔也来不及。
他再沿路找寻找妹妹留下的现代记号,与四人汇合。
想法很美好,只不过当夜林明川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个背影极其熟悉的男孩,一直在哭搅得他头疼,实在是对方哭得伤心,他只得上前去安慰。
谁料男孩一转头,却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准确地说,是穿越后这具身体的脸。
“求求你,去救救他们,去救姐姐……”
一刹那,林明川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