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兄妹经历过末世,对杀气极为敏感,祈雨现在俨然动了杀意!
兄妹俩对视一眼,抿唇陷入沉默。
别说祈雨有这种想法,就是他们也动了这个念头,又不是真正的孩童——横竖都是死,不如主动出击!
逃难半月有余,五人病得病伤得伤,每天只有一顿,还只是吃个半饱。
人是铁饭是钢,马上就要入冬,饥寒交加基本就是等死,特别是琳琳和小九,两人年纪小体力早已不支,说是只剩半条命都不为过。
琳琳一直在高强度作战,没有补给身体越发虚弱。
如今城里城外都有官兵把守,还有为了赏银穷凶极恶的匪徒。
她不明白官府为什么放着恶人不抓,非要对几个小孩子穷追不舍,哪怕祭河神为什么非要他们五个不可?
这么大费周章,一定有蹊跷。
琳琳耷拉着眼皮虚弱道:“阿姐,进城太过冒险,我们再往南走试试,只要能遇见商队,咱们就跟上去。”
祈雨摸着她滚烫的额头,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入冬,官道已经被封,小道又被洪水淹没,没有商队会冒险来封城,再找不到吃的,咱们都会饿死。”
哪怕幺妹准头再好,可仅靠一把弹弓,连皮甲都穿不透。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不如一次解决问题的根源——只要把天师解决了,弟弟妹妹就安全了。
祈雨目光平静:“等天黑,我们兵分两路进城,我去引开城门守卫……”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搜,天师大人说了,圣女就在附近,仔细地搜,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过。”
祈雨面色大变,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刚拉开距离,官差隔天又精准追了上来,绝对有蹊跷!
衙差们只要稍微往前,就能发现蹲在里面的五个小不点,或者火把再往前一点,就能看见几个小脑袋。
搜查的火光渐渐靠近,五人面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
阿月和小九下意识看向祈雨,就连林明川和琳琳也是习惯性看向她。
祈雨表情温和,朝四人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温暖,都道是长姐如母,这一刻的祈雨好像蕴含的无限力量。
只见祈雨小小的身子,蓦地站了起来。
刚靠近的官兵,猛然对上祈雨苍白憔悴的面庞,吓得几人低呼一声,踉跄后退,还以为看见了女鬼。
为首骑马的王捕头,猛地看见祈雨,急忙下了马。
想到自己等会儿就能拿到赏赐,王捕头内心抑制不住地激动:“对对对,就是他们,抓起来!”
要知道他追了整整大半个月,好几次照面最后都给对方逃了,这帮小乞丐可狡猾得很,千万不能再被对方跑了!
眼见大大小小的衙差就要冲过来,祈雨反倒淡定一笑。
她脊背挺得笔直:“休得放肆,速速备马,备上好酒好菜棉衣鞋袜,免得我们死在路上,你们无法交差。”
“什么玩意?”
“人吓人可是会死人的,万一把我们吓死了,你说天师会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说时祈雨使了暗劲,一咬舌尖口吐鲜。
祈雨小脸本就惨白如纸,胳膊上的伤包扎得不严实,被衙差轻轻一扯伤口立马裂开,鲜血染红了衣物。
这副模样越发渗人,真怕熬不过今晚!
何止王捕头吓得心惊肉跳,扯住祈雨的衙差直接弹了开来,跳到远处急忙摆手。
“别看我,和我没有关系。”
其余四小只见祈雨吐血,鼻尖泛酸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王捕头犹豫不决,此地离封城甚远,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得两个时辰,万一路上圣女被颠死了,天师铁定要他的小命。
现在封城没有县令,背后真正施法号令的可是天师。
天师离开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抓活的,要是染上什么疫病,或者死在半路,就要一队人陪葬!
“……”
见王捕头不说话,祈雨心头松了口气。
活捉和当场击杀,可有着天差地别,只要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大家暂时就没有危险,能拖一时是一时。
琳琳也是反应过来,本来就是高烧不退,索性昏睡了过去。
林明川一惊,急忙过去抱自家妹妹,无奈身形太小,加上林琳有意为之,整个人拽倒在地。
小九有样学样躺在地上,模样甚是惨烈。
阿月误以为真,她本就体弱,登时精神绷不住,强忍着的苦楚终于爆发,又是悲戚大哭,又是剧烈咳嗽,小脸病态般潮红。
这场面彻底惊呆了在场衙差,纷纷远离后退。
万一几个小鬼出事,牵连的可就是他们的性命,避暑山庄被扔出来的尸体,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天师说让他们陪葬,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王捕头大惊失色:“一个个饭桶,没看见圣女受伤了吗?赶紧地,找几块木板,把人扛……不不不,把人抱上去!”
几个手下,刚将人轻拿轻放送上板车。
王捕头又让几个衙差脱了外衣给五人披上,生怕人入夜染上风寒给冻死了。
祈雨这会儿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逃命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就浑身瘫软没力气,好几个日夜没有休息,这会儿哪怕是淋着雨,祈雨也忍不住眼皮耷拉,沉沉昏睡过去。
一路阴雨连绵,马车又特地放慢了速度,长路变得越发难熬。
王捕头平日甚少出远门抓拿人犯,以往大道都是一片戈壁黄沙,如今干涸的河滩被填满,化作滚滚汹涌的长河。
雨夜视线受阻,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水下一起淹死。
偏偏今日雨势甚大,河流急急攀升,像是要将一行人淹没,王捕头吓得急忙驾车前行,刚催促快一点,后面的人又是晕又是吐血。
王捕头本想绕路而行,可转念一想小路泥泞湿滑。
翻车事小,把几个小弱鸡摔死事大,而且小路甚远,按照这个速度,天亮都赶不回城池。
哪怕能赶回去,长路漫漫,人在半路也能给熬死了。
看来,只能在附近找户人家暂住一晚。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大半夜上哪里去找人家?
地势低的乡里都给淹没了,地势高的山头又被土匪占领,兵匪死对头,断然不能跑去送死。
王捕头无奈之下,只能在附近寻找可以避雨休息的地方。
一行人穿过淌水的石林水坑,坑坑洼洼一路颠簸,半梦半醒的祈雨难受至极,浑浑噩噩间还以为自己死了。
好在王捕头,最后找到一间破道馆。
道馆四处漏风又逢连夜雨,事已至此也只能将就着住。
王捕头一行人将五小只围在中间,一来防风挡雨,二来避免五人以死反扑。
没有干柴火把生不了火,官差们冷了一夜,哈秋打个不停,几个体质差的衙更是染上了风寒,更别说五个病残的小孩子。
天一亮,王捕头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五个小崽子统统都晕了过去。
他一摸额头——坏了,鼻息弱到了极点,全都染上了风寒!
这要是在其他地方,染上风寒还能治,但在封城十有八九是要等死。
王捕头浑身抖糠似的打颤,没忍住破口大骂:“王八羔子,真是什么好差事都轮不到老子。”
“捕头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直接送去山庄,让人给治。”
“可这样赏银还是不是我们的,会不会给旁人领了去?”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钱,万一几个小鬼等不到天师回来,就死了,山庄里的人再嫁祸给我们,到时候别说赏银,命都没了!”
“老大,你快想想办法。”
“大不了赏银,我们不要了,咱们就说没找到人,让他们自生自灭。”
“……”
听着几个手下叽叽喳喳,王捕头随后脑子一热,作出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决定——将五个小家伙带回家。
王捕头心想天师刚好离开了封城,他先给五人治上几天,等病稍微好上一些,再押送给天师。
这样一来不仅不用领罚受罪,还能领赏,带着全家老小离开封城这个鬼地方!
***
三天后,祈雨是被痛醒的。
她周身发疼,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热,浑浑噩噩只觉得被人挤压着。
等她睁开眼,就看见四个弟弟妹妹挤着自己,在草席上睡成一团。
祈雨这才松了口气,起码大家还活着。
她强忍着伤痛,撑起身体打量四周,这里不像是地牢,而且牢房衙役也没有这么空闲,给人犯包扎伤口,反倒像是柴房。
狭小潮湿的空间,摆放着发潮的柴火。
她站在门边仔细往外听,门外还有人隐忍怒火谩骂。
“为什么要带回家里来,你干脆让他们死在外面,也比摊上事强,本来家里就揭不开锅,哪里还有钱给他们买药。”
“他们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要将养几天,咱们就送走。”
“这都整整三天了,人还没有醒过来。”
两人还在嘀咕,祈雨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事情始末,也就不再细听。
她无力瘫在草席上,王捕头一行人应该是见他们只剩半口气,本想半路扔掉,可又舍不得那笔赏银。
刚好天师前天离开封城,说是去请一位贵人前来封城赐福,眼下正是藏人的好时机,也就带回家碰碰运气,没气了就再想办法抛尸。
祈雨半倚在草垛旁,不经意间扯开了伤口,一阵剧痛过后血迹晕染而开。
祈雨疼得禁不住冒眼泪,高热还不曾褪去,这会儿口干舌燥,喉咙更是烧得厉害,咽口唾沫像是吞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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