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夅站到两人中间,打断戚摧春想要答好的话语。
他低头微笑看着戚摧春。
“戚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吗?我叔父是姜实,你我曾见过一面。”
大殿中的人此刻都被突然插嘴的梁夅吸引,顿时无数眼睛打量向他。
卢照和陇无泉也不动声色的站到梁夅身后。
戚摧春看着眼前身着一身青衫,身姿挺拔的高个男子,仔细打量他的面貌后露出疑惑。
一旁的朵朵和戚拾戚萌也颇为疑惑,三人均不识得梁夅。
梁夅不紧不慢的补充到。
“去年六月,在通化知之亭。”
戚摧春眼眸中出现了一丝震动,原来是安刺史的人。
她的眼神游移向此人背后的那个令她觉得有几分眼熟的劲装女子,脑海中浮现出了她曾身着捕官服饰在刺史衙门都模样。
是了,这个人她在父亲的案子审理中见到过。
那个粮贩戚大就是她抓到的。
“姜兄长!原来是你。”
戚摧春对着梁夅微微一笑,以此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是安之通的人。
梁夅见她明白了,点点头。
一边的鹤发老道看两人似乎是相识的模样,混浊的眼睛打量着冒出头的梁夅,颇为警惕。
此人有几分武功。
而且这两批人一前一后到道观中,太巧合了,他不相信什么偶遇的戏码。
再看梁夅身后明显像练家子的卢照和陇无泉二人,老道心中的警惕更加变的凝重。
这两人其中是女子的那位走动起来没有声音,可见内功极好,而男子则是双臂摆动沉稳,下盘有力,一看就是使用刀剑的好手。
有备而来。
鹤发老道眼眸一转,试探道。
“既然两位相识,莫不是这位郎君也要去听彭道长讲经?”
戚摧春看向梁夅询问道。
“兄长,愿意和我一起去听这位曾道长讲经吗?”
“自然,姜某乐意至极,道长请带路。”
鹤发老道见两人装模作样一问一答,心中冷笑。
本来就是冲着道观而来,现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不熟。
鹤发老道一甩拂尘,看向身旁的几个道长,让他们待在这里盯着随这两人来的随从,自己则是迈步朝着偏殿走去。
临走之时,他转过头。
“两位,偏殿中位置狭小,恐怕是容不下多人。”
梁夅和戚摧春神色一冷。
陇无泉和卢照更是神情一紧,刚要出声喊不可,只见梁夅摇了摇头。
“你们俩留在这里吧,我和戚娘子去去就回。”
卢照还要说什么,陇无泉却拉住了他。
他们两都看出了这个鹤发老道有几分武功,奈何梁夅坚持,陇无泉暗声对卢照说。
“这尚书郎有几分武功底子,待会儿若出事,你拦住殿中的那些人,我轻功奔向偏殿解决了那老道。”
此言一出,卢照心中有了底,于是点头。无他,陇无泉的轻功太过出色。
而另一边朵朵和戚萌、戚拾却不怎么担心戚摧春。
因为早在来道观之前,戚摧春身上早已穿了金丝软甲,左手腕还有一个小的机弩,机弩上的箭头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再者戚萌、戚拾也有信心赶过去帮戚摧春脱困。
因而戚摧春对他们说留下,几人便乖乖待在原地。
梁夅和戚摧春两人跟着老道到了偏殿,老道推开偏殿的木门,进门后点上了蜡烛。
灯火没有将黑暗驱散,反而让黑暗变的流动,蛰伏在暗处的阴影中似乎随时有什么致命之击。
“两位请进。”
两人看着老道犹豫。
那老道古怪一笑。
“怎么,怕我对你们出手?”
戚摧春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口道。
“何必明知故问,我们已经跟你来了,想来进去或不进去也不重要吧。可以谈正事了吗?你们想要的人在我手上。”
鹤发老道听到戚摧春的话,眼神一寒,半晌后咬牙道。
“你想如何?”
戚摧春扶在门框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她的眼神开始变的通红。如若那彭峥所说是实话,那么今夜为父亲脱罪的证据就会到自己的手里。
“我想要让我父亲脱罪的证据!彭峥告诉我你能办到。”
梁夅回头看着戚摧春因为害怕不自觉颤抖的肩膀,她抓在门框上的手指甲甚至陷入木头中。
看来她从那个彭峥嘴里套出来的信息不多。
那鹤发老道听到戚摧春话,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似乎想起什么久远的事情,半晌后皮笑肉不笑的说。
“原来是你,戚随远的女儿。没想到那老家伙十九年来将你护的和眼珠子似的,你竟然自己跑进来了。”
“这事,我帮不了你,曾峥不过是个蠢货,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保命。”
鹤发老道讽刺的笑了几声,又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戚摧春。
梁夅看着他看向戚摧春的神色,突然皱紧了眉头,他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戚摧春面露寒霜,她不信!
“如果你拿不出让我爹脱罪的证明,我就将曾峥交给刺史。”
那鹤发老道听到后,面色难堪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仿若一条毒蛇般,立时吐出了恶毒的话语。
“你爹确实有罪,我拿什么让你脱罪。”
几乎在鹤发老道脱口而出的瞬间,戚摧春就尖锐的反驳他。
“你撒谎!”
“我父亲不可能做出米案之事!”
“你不信?那你不如去问问你爹,他到底为什么要坚决认罪。”
“并且小娘子,我劝你一句,倘若你爹曾让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你最好听他的,把曾峥交出来,你还有一线生机。好好活在生动的人世中不好吗?非要当跃出炼狱的恶鬼吗?!”
听到鹤发老道的话,戚摧春的眼前浮现出了在衙狱中,戚随远嘶吼着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的模样。
父亲的脸庞逐渐和这个鹤发老道重合起来,他们两人的眼神都包含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害怕,就连现下在戚府中被戚武,戚功看押的曾峥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他们在痛苦和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戚摧春颤抖着后退了一步,腿止不住的发软。到了这一步,她的心中有声音再告诉她,他说的是实话。
梁夅见她似乎站不稳,下意识的向前一动,扶住她的双臂支撑着她站稳。
戚摧春抬头看向他,只见他接过戚摧春的话头。
“没有证据也行,我们想要道长手中藏着的那件东西。想必道长也明白,曾峥的命不值钱,但你自己的命也不重要吗?如果让他们通过曾峥知道你手里有那件东西,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鹤发老道双眸瞪大!几乎是狂吼出声。
“你们怎么知道!是曾峥告诉你们的!不,那个蠢货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泄露的是什么,是戚随远吗!”
那老道看向微惑的戚摧春又打量面色不明的梁夅,突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你才是戚随远安排来的,看来他确实将这丫头护的紧,他这是要拉着我一起死啊!好毒的心!”
梁夅继续缓缓道。
“机会只有一次,曾峥和东西你只能选一样。”
鹤发老道死死地盯着梁夅,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危险的气息再次弥漫。
梁夅将戚摧春拉到身后,继续紧逼。
“我们只要东西,曾峥你带走,而且他会出力,让你去最安全的地方,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鹤发老道听到后半句,危险的气息瞬间驱散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夅和戚摧春。
“他竟然愿意把最安全的地方给我,罢了。你交人我交物,如何?”
看着此人诡异的态度,梁夅微微思索。
“不行,我们先要物,曾峥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没必要扣着不放,但是东西我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拿到手,你该知道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鹤发老道看着梁夅坚持的态度,咬碎了一口牙,不情愿的吐出了成交的话语。
只见他将手中的拂尘捏碎,在木屑中,一手指大小的铜块,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铜块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篆刻。
老道将东西扔向梁夅
梁夅顺势接住了铜块。
“今晚亥时二刻,戚府东南方接曾峥。”
“好,告诉他,不要忘了他答应我的事!否则,我一定会让他护的和眼珠子一样的这个女儿生不如死。”
鹤发老道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梁夅身后的戚摧春,梁夅侧身挡住此人的视线,眉头显出不悦。
那老道没再出言讥讽,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便率先走出去了。
梁夅这才有机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戚摧春,发现自己还拉着她的胳膊,立马松手。
“抱歉,梁某唐突了。”
戚摧春低垂着头,没有回应他。
梁夅也不是多话之人,况且他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算不得好。如此相信自己的父亲,凭借着一腔孤勇,查到这里,可却查出了她最害怕的事情。
他明白这种感受,十年前他也曾身处如此境地。
冷漠寂静的空气流动在两人之间。
但没过多久,梁夅便看到来时的路上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是卢照和陇无泉,以及戚摧春带来的那几个随从。那几个随从中的女子看到戚摧春低垂着头,连忙跑过来担心的看着戚摧春。
卢照和陇无泉见梁夅无事,松了一口气。
梁夅紧握手中的铜块,对几人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