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太极殿后殿
文宣帝捏着鼻梁叹气,此时大殿之中爆发着激烈的吵架声,这几日早朝过后,三个宰相轮番来后殿堵他,这次一来就是三个。
这会儿中书令杜颂青,扯着嗓子在大殿里向着侍中欧阳明月怒骂。
“派人去南州防治疫患!?现下天下太平安康哪里来的疫患!危言耸听!”
侍中欧阳明月眼神一冷。
“杜公不曾看过南州递上来的邸报吗!?此州自八月起,陆陆续续发生了不下十几起疑似病状!我派去的医士已经证实了的这十几起中有高达九起可以确认为疟疾!且致死高达十之去九!此事绝不可再拖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显得极其尖锐。
“就算如此!难道不该由当地的官员想办法去治理吗?从朝廷出人出钱此事是不是太过耗费了!”
杜颂青据理力争。
文宣帝皱着眉头看向这两个不对付的人,见杜颂青不依不饶还要继续,立马制止问道。
“睺淳,户部还能播出款项吗?”
尚书令万睺淳见文宣帝问向自己,上前一步就道。
“陛下,眼下快到年末了,户部倒是还能拨出一笔银子。经微臣和户部商对后发现,如若拨动这笔款向,可能会影响到明年的增兵一事。”
文宣帝一听万睺淳如此说,眉头皱的更深,增兵和防患两个都很重要,但北戎人虎视眈眈,又何谈防治,但不管南州也不行。南州是边疆大州,一旦疫病传染,会直接断掉边疆的供给。
事情似乎僵直了下来。
半晌后,文宣帝看向了欧阳明月。
“欧阳,朕问你,如若此笔款项拨不下来,你可还有解决的办法!”
这下杜颂青和万睺淳都看向了她,欧阳明月似乎早就料到了现下的境况,立马对文宣帝道。
“臣确实还有一个方法,此事关乎到刑部的一桩案子。”
万睺淳猛的一抬头,在瞬间察觉到了欧阳明月的意图。
只听她继续道。
“陛下此前派遣刑部官员,前往协查晋州米案,此案银两牵扯到十五万之巨,有了这十五万两户部再拨五万两去往南州防治疫患,臣以为完全可行!”
万睺淳胡子一抖,欧阳明月这是把刑部、江东刺史架在炉子上烤啊!
杜颂青一听立马反驳。
“刑部的案子事关国法,你这是让陛下罔顾国法!?万相你这也同意!?”
但文宣帝似乎很感兴趣,这件案子他清楚,案犯戚家确实家财不扉。
“颂青,你先别说话!欧阳你继续说。”
“臣并不是让陛下罔顾国法,陛下也不会同意臣如此做。臣认为此案可以继续查,只不过可以由江东刺史出面将案犯转为居闭,而条件就是这十五万两,如此一来该审的审,该判还是得判,待到南州事情解决,陛下将江东刺史转抚州,实降明升,算不上罔顾国法。”
文宣帝、万睺淳、杜颂青三人都惊讶的看向欧阳明月。
欧阳明月以区区居闭,换此案犯手中钱资十五万两,案银既然没法动,她这是让其再出十五万两,鱼目混珠。若此案定罪,先前的十五万两和之后的十五万两实际上明面为一笔,数额总数竟成了三十万两!
再说此事莫说公理上算不得朝廷开特例,就连情理上出面之人也是江东刺史,以后若本朝有携例理争之事,文宣帝已经降职了安之通,早已说明态度。
此招,一是捏准了案犯心理,二是安之通远在江东毫无辩驳之力。
太损!
文宣帝转动眼睛,心情转好,大笑。
“睺淳、颂青你们看看欧阳,她这招!太损了!若安之通在殿中肯定少不得埋怨她!”
此话一出殿中三人,都知道文宣帝同意了。
也是,若案定,朝廷又进项了十五万两。
杜颂青抱胸哼了一声,半晌才酸溜溜道。
“也就她能想出这种主意了。”
万睺淳也随即笑着对文宣帝说。
“欧阳相公此招虽然损,臣到觉得很合时宜,户部再拨五万两倒是拿的出来,也不会对增兵造成影响。”
欧阳明月几句话就让户部进项又多了十万两,他没理由再置身事外了,这对尚书省是好事。
文宣帝见三人都没意见后,便敲定了此事,当下写了密诏发往江东。
晋州安和巷
三蔽教道观前的两个小门童抬头看向眼前的几人,各个身高不凡,投下来的影子笼罩着两个门童。
门童们咽了咽口水看向左侧那个好歹脸色还算笑意盈盈的女子问到。
“有,有什么事吗?”
陇无泉用眼睛觑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怪不得这两小童结巴。
梁夅面无表情,卢照更是冷若冰霜的臭脸,只有她看着还算和善,心情极好的微微眯眼笑道。
“不知观中现在还能讲经上香吗?”
两个童子面面相觑,观这三人的气度好像和平日里的教徒不太一样。
“诸位是讲经上香的话,请跟我来。”
其中左侧的童子说着就迈步推开了门,招呼三人进观。
三人从善如流,立马跟着进去了,门外的另一个小童见三人进门后就将门掩上了,卢照警惕的看了那扇掩着的门观察着四周。
“小道长,观中为何人数清减了不少,我往日来也没有掩门啊?”
小道长也不回首,继续边走边说。
“奥,那你应该信教时间很短吧!往年的九月观中的大道长们都去薮山上传教了,所以九月我们会闭观。今天你们运气好,有几位师叔在山上生病了回来养病了,这几日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便可以传教,是以今日开馆了,闭门是因为观里有病气,师叔让掩门以隔。”
梁夅听到小童对着陇无泉的解释,若有所思。
陇无泉想到那个乞丐装扮的道长,继续问。
“不知生病的是哪几位道长?”
小童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脾气不好的睨了一眼陇无泉。
“你问这个干嘛?平日传教的师叔也都是轮换的啊,本教对于信徒不能私下传教的!”
见这小童有了戒心,陇无泉便打趣一笑。
“这不是关心一下各位道长。”
小童见她这样说,没在说话,便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座正殿,只见正殿中灯火晃动,此刻天色有些渐暗了,殿中坐着几个道长正在闭着双眼,嘴里缓慢的念着道经。
旁边还有一些小童正围坐着观学。
“到了,几位可以坐在蒲团上听道长传教,心悟后再返回此地中央上香便可。”
他回头指向正殿前方一座庞大的铜制香炉。
陇无泉向小门童揖手致谢,那小门童也回揖了一个,转身沿着来路走了,留下三人看着眼前的正殿,陇无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殿中的道长们,对着梁夅摇了摇头,其中并没有那个乞丐样的道士。
卢照见此后便看向梁夅低声询问。
“尚书郎,要不我们去观中其他地方探查一番?”
梁夅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的眼睛盯着大殿中正在讲经的几位道长。
“刚才我在进来时就观察过了,此观四合而围,观中建制简单,在明面上可能查不出什么,我们是暗访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就迈步进了大殿坐在了其中一个蒲团上,卢照和陇无泉跟在他身后也坐了下来。
陇无泉和卢照抬头就看到了殿中供奉的巨大神像,三蔽真神,被笼罩的感觉让卢照一时皱眉,而陇无泉则是暗叹神像之逼真。
梁夅也在抬头观察着殿中供奉的这座三蔽真神,三蔽真神是一座古惑老人的雕像,左手持一柄极小的三叉戟,右手则拿着一支笔,伛偻的身躯使用沉香木刻制,因而神像线条简单利落却不失柔软逼真,稳重的彩绘之色在灯火下映照下更是有了一种默然的可怖与神秘。
甚至于有一瞬他对上那神像低垂的眼睛,有一丝被注视的强烈感觉,汗毛竖起,待仔细看去发现似乎是烛光跃动在眼眸造成的假象。
就在他凝视之时,殿中又进来了几人。
梁夅听到陇无泉拉着卢照在他身后嘀咕。
“哎!那个红衣服是不是戚家的小女儿戚摧春?”
卢照把自己的袖子从陇无泉手中扯出来,转头也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白底团锦男袍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着袄裙双丫髻的女子,那女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大汉。
卢照点头。
“没错,是她。”
听到戚摧春的名字梁夅一顿,给安之通提供消息的那个戚家小女儿。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
只见那卢照和陇无泉说的戚摧春迈步带着人便径直走向这边,她走动时,目光投到三人方向,似乎多打量了几下陇无泉,但好像没想起什么便收回了目光,直到离讲经的道长有四五步距离后才停下,在讲经声中突然询问。
“请问今日彭道长讲经吗?”
殿中的几位道长突然停下了讲经的声音,转头看向其中一个看着最为年长的鹤发老者,那老者念完最后几句道经,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眼前的子这个女,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开口。
“老道想知,香客问的是哪一位彭姓道长?”
“自然是彭姓名峥,彭峥道长。”
只见那老道眼中暗芒一闪,猝然站起,戚摧春身后的两个大汉顿时身体一弓做出防备姿态。大殿中的道长们也都站起身来,小道童们更是盯着他们几人,气氛突然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梁夅见戚摧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拍了拍身边的两个大汉的肩膀。
“戚萌,戚拾不要无礼,我们只是来找这位彭峥道长讲经的,三蔽教对于教徒一直都是和善的态度,不是吗?”
那鹤发老道见戚摧春这么说,打量了她半晌,最终蠕动嘴唇说。
“彭峥道长正在养病,既然娘子想要他讲经,那就随老朽去偏殿见他吧。”
戚摧春正要说好,嘴唇半张便要脱口而出。
只听殿中突然有男子的声音高喊了一句
“戚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了,两人心理活动
梁夅:戚娘子
摧春: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