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能让她在楼下小院子里转悠看起来已经是李天唯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谁能相信这么一栋小洋楼，国军高官的家宅，竟然连一双多余的鞋、拖鞋、居家鞋都没有。

离离看着空空如也的鞋柜，与李天唯相视一笑，这里根本不是家，只是徐以秾封存的回忆点而已。其实离离也没有把这里当成家，不然也不会之前都是穿着皮鞋楼上楼下的窜。

“应该没多久就能送来了，怎么样，你是回楼上等，还是，”李天唯伸出双臂对她敞开怀抱。

“我自己走。”

“当心着凉。”

“我都出汗啦，这么热的天哪里还凉，在法国我都去游泳了！”离离边抗议边光着脚往花园冲去。

李天唯的阻止只停留在口头上，他看着离离穿着亚麻色的睡裙，头发蓬乱成自然卷曲的样子披散在后背，像个天使一样双手推开后院的木门。

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将她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金辉。零散的发丝在微风中轻盈起舞,衬得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李天唯靠在门边,怔怔地看着，离离天真烂漫的模样让他心生怜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离离赤脚踏上花园的砖石地面，温热的触感透过脚底传来，她不禁轻叹一声："一点都不凉！"话音刚落，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向李天唯，原本只是想与他分享这一刻的感受，但离离的目光却完全被李天唯夺去了。

他靠在门框上，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挺拔高大的身形更加醒目，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向离离，目光中满是宠溺和爱恋。

离离怔怔地看着他，心跳骤然加速。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眼神中竟然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

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然后赶忙低头转身，别开眼神。

看到离离的反应，李天唯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就在这时，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沉思，女佣正立在一旁，手中捧着的是一双崭新的小羊皮鞋。

李天唯接过鞋子快步走进花园，离离正蹲在花丛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见他走近，抬起头来，慌乱的眼神瞬间被捕捉了去。

“我……”离离东张西望，“我……”

“你的鞋子来了。”

“这么快！”

“来试试，”李天唯对她伸出手将她拉起来，带着她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单膝跪地，捧起一只鞋示意离离伸脚。

“我……这……”离离赶忙俯身手去拿鞋子，说，“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李天唯说着托起离离的脚踝，轻柔地帮她将鞋子穿好，柔软的羊皮紧贴着脚背，离离感到一阵奇异的触感。

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细嫩的脚踝,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栗，离离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李天唯稳稳地握住。

他抬眸浅笑，“当心，别乱动。”

离离红着脸点点头，不知怎么，只好任由他的大手在她的脚踝处，似乎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的神经，离离只觉得身上开始发热，呼吸也有点急促了。

李天唯也察觉到了，加快动作，把鞋带系好，这才直起身。

“还合脚吗？”他状似无意地问，

“嗯，……挺好的……”离离低着头应道。

“走走看？”李天唯让开两步，空出身前的地方。

离离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也许是身体尚未痊愈,又或许是适才的心跳过于剧烈,她脚下一软,身子往前栽去。

下一秒,跌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李天唯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身前，离离双手无力地攀附在李天唯的胸膛，隔着厚厚的军装，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那沉稳的节奏，竟让她有种安全感。

李天唯紧张地摸着她的额头，“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有……”离离怔怔地抬头，目光随即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

那样的目光，让离离的心骤然漏跳半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见她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李天唯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微微俯身，鼻尖抵上离离的鼻尖，呼吸交融间尽是暧昧的温度。

“那就好……”他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离离的唇瓣，撩拨得她心尖微颤。

李天唯似是无意，又似是而非地以唇轻触了一下离离的唇角，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见离离并没抗拒，他继而又在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轻柔地摩挲着她润泽的唇纹。

离离的心跳陡然加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没有推开李天唯，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任由他吻她。

直到这时，李天唯才放下心来，他收紧双臂，不在克制心底汹涌的感情，炙热的唇不容拒绝的攻城略地。

离离微微仰头，生涩地回应着，这种吻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与那个人的不同，这个吻充满了爱，是克制的带着保护的感情，而那个人只有掠夺与占有。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呢？

就在两人的气息渐渐融为一体的时候，李天唯感到舌尖混上了一丝淡淡的咸味，不知何时，离离的泪悄然滑落。

他轻声安抚，“我们回去休息好吗？”

离离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她从李天唯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爱意，以及隐忍克制的欲望，这是她从没在那个人眼中看到的，离离很恍惚，曾几何时，她竟然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好可笑。

离离身子一僵，想起了在山中瀑布下，还有祭祀的山洞，她猛地推开李天唯转身跑回卧室，反手用力甩上房门，将自己锁在门内。

李天唯呆立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赶到卧室门前，转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锁了。

“离离，开门，我们谈谈好吗？”李天唯放柔了声音，然而门内只有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刺痛着他的心。

有什么好谈的，离离哭着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难道要告诉吻了自己的人说，“我哭，是因为刚才在接吻的时候我在想着其他人吗？”

等下！

她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她竟然和副官哥哥接吻了！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她的脑中炸开。

想着又大叫一声，“啊——”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李天唯冲到床边，他紧紧地握住离离的手，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她的脸，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你……你门给撞坏了……”

李天唯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听到你的叫声，以为……"

"以为我会想不开？"离离瞪大了双眼，泪水还挂在她的脸颊上。

李天唯以为的是礼月来了，但是现在听到离离说想不开，他倒是想不开了，心顿时沉了下去，“为什么我吻了你，你会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啊……”离离擦掉眼泪，两人的对话令她混乱。

李天唯的眉梢微微挑动，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离离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她站起身，双手叉腰，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李天唯，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这么不耐烦吗？"

“我……”李天唯赶紧辩白，解释，“我没有啊，我就正常的表情。”

“你自己照镜子看啊。”离离扬起下巴，指着屋内的梳妆镜。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耐烦，”李天唯连连摆手，语气诚恳地解释，“我只是担心你，就这么简单。”

但是这句话也十分像是不耐烦的语气，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在越描越黑，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

这话一出口，李天唯忽然就觉得不对，但是等他要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离离这边虽然还没厘清心境，可是一听“对不起”三个字，腾的一下就冒火了。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就一个吻吗，搞的像谁没吻过似的，”离离双手交叉在胸前，十分不屑，“干嘛呀，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别说接吻了，更过的事儿又不是没干过，”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胡同口音，显得格外的油腔滑调。

离离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屋外推，仿佛急于摆脱他的存在，“李天唯，我告你，咱两小时候可一起洗过澡——”

“你别瞎说啊，我们小时候没有一起洗过澡，我那时都十五岁了，怎么可能——”李天唯赶紧制止她的胡言乱语，门外围着的三个女佣姐姐都在捂嘴偷笑。

“嗐！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谁还没个青梅竹马年少轻狂的呢，先这样，就这么着吧，回见您！”说完，双手一推，将李天唯推出了房间。随后，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拖过一把椅子将门抵住。

跳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大口地呼吸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心跳疯狂地鼓动着，似乎要冲破胸腔。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脑海中全是方才与李天唯的对话和接吻的画面。

“徐离离！你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丢死人了，离离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中，双手捂着脸，耳根通红。

门外，李天唯呆立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离离说的那些话，怎么都对不上号？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辣，一嘴京片子了？从北平出去的时候还没这腔调呢！一定是荣宁那小子教的！想到这里，李天唯一阵无名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