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薄纸终于被戳破。
那一瞬间,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
冷风将头发吹得凌乱,却依旧吹不走那一丝极速升腾的燥热。
半晌,苏沐杏小声道:“你是在开玩笑吧,干嘛老用这种话来逗——”
“不是。”
剩下的字被堵在嘴里。
直到下车前,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苏沐杏解开安全带便立刻迈着小碎步往回走。
身后传来沈厌别的声音:“站住。”
这话像是一道指令。
苏沐杏僵在原地,缓缓回头:“那个……”
她该说些什么?
感谢你的喜欢?
还是说,我现在没法给你回答?
她脑子很混乱。
太突然了。
虽然之前她隐隐有察觉,但她没想过他会这样毫无预兆地说出来。
发神期间,沈厌别已经走到她跟前。
他双手插着衣兜,肩膀微塌着,显得有些颓丧。
“我就知道会这样。”沈厌别垂眸,月光落在他纤密的睫毛上,洒下淡淡阴影,“每次只要我一试探,你就会往后躲,你属鼹鼠的么?”
苏沐杏:“……”
这是个什么鬼形容。
“我想好要什么谢礼了。”沈厌别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不用分成那么多份,我只想要一个条件,从现在起,不要躲我。”
-
上楼、开门、关门。
一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苏沐杏还是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真的被沈厌别告白了!
她找到李粥粥:【朋友,我遇上件大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沈厌别跟我告白了。】
对面沉默许久。
【啊啊啊啊啊,我艹!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他真跟你告白了?】
【哦……】
【虽然我早有预料,不过他这么快就跟你告白还是挺不可思议的,毕竟以他的性格不会做这么没把握的事。】
苏沐杏仔细看了遍李粥粥发过来的话:【你为什么会早有预料?】
她记得上回两人见面,还是在酒吧那次。
【沈厌别对你很特别你看不出来吗?又是帮你演戏,又是修车,你觉得以他那冷冷淡淡的性子会帮无关紧要的人做这些事?】
【可是我和他重逢后才过了一个来月吧,我魅力有这么大?】
【小沐沐,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是真的认识不到你有多好看吗?以前上学时,隔壁学校的男生为了看你,专门翻墙进来,就守在咱们班门口!
【还是你觉得我们都是眼瞎?】
【不是,美貌我承认。】苏沐杏“不要脸”地接受夸赞:【可对方是沈厌别呀,你觉得他是那种会对谁一见钟情,一月就告白的人?】
对面安静了会儿。
【你说的好像也对,那总不可能他从高中就暗恋你了吧。】
高中?
苏沐杏算了算,那起码得过了十来年了。
【他疯了吧才会从高中就暗恋我。】
她记得以前追过她最久的一个男生,从初三到高二。
后面因为她态度冷淡,那个男生撂下一句“算我看走眼了”,便再也没来找过她。
苏沐杏:【你说他会不会是心血来潮?】
【我觉得不像,话说,你准备怎么回复他?】
【就是不知道……】
她承认在面对他时偶尔会心跳加速,但对着那样完美的一张脸,就算是张厌别、王厌别,她照样会心动。
【要我我就先答应,跟沈大帅逼谈一次恋爱,稳赚不赔。】
【……】
苏沐杏认真思虑了一番:【先这样吧,万一他第二天就后悔了呢。】
-
一夜无眠。
苏沐杏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想通沈厌别怎么会喜欢她,又或是,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她顶着疲惫的脸缓缓从床上爬起。
窗外又在下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小区里最后那批银杏都掉光了叶子。
收拾完正准备出门,想起昨晚那事,她弓着身子透过猫眼观察着楼道。
好耶,没人。
她轻轻转动门锁,刚要成功,身后周婉突然喊道:“你在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苏沐杏忙转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周婉不懂,反而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脑子睡傻了?你现在又不是晚上偷摸着回家,而是上班!”
苏沐杏闭上眼:阿门。
等了一会儿,发觉对面没动静,她迅速把门打开,腿还没迈出去,对面门响了。
沈厌别站在那方,懒懒靠着门框,右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早啊。”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半梦半醒似的沙哑。
苏沐杏一个后退把脚收了回去,周婉在她后面叫了一声:“你干嘛呢,踩着我新买的鞋了!”
周婉手里拿着菜篮,正准备出门买菜。
苏沐杏忙说了句“不好意思”,主动给她让了条道儿。
周婉盯了她一阵,咕哝了句“这孩子莫不是真傻了”,出门后,看见沈厌别,立马扬着笑:“小沈也起来了,去上班啊。”
沈厌别微微勾起唇角:“嗯。”
见苏沐杏跟在周婉尾巴后面准备开溜,立马正色:“顺便还有点事想找苏小姐商量商量。”
苏沐杏:?
周婉奇怪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俩——有什么事要商量?”
苏沐杏紧紧握着双手,手心冒汗,生怕沈厌别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沈厌别挑起眼尾,越过周婉直直看向她:“前两天我高中老师问我,学校70周年校庆,要不要以优秀前辈的身份回去参加,苏小姐没收到消息么?”
苏沐杏愣了几秒,她还真没收到。
周婉看着苏沐杏:“不可能呀,你以前成绩不是挺好的么,不过不管邀没邀请也应该回去看看,以前你们那班主任对你可好了,反正你们学校离这儿也不远。”
苏沐杏:“……”
沈厌别:“既然这样,我看苏小姐昨天没开车回来,正好我上班途中要路过你们公司,不如我一边送你,一边帮我看看上台演讲的文稿?”
苏沐杏:“不是,我——”
公司哪里跟他顺路了,一个在西郊,一个在市区,隔十万八千里。
沈厌别:“我的文笔肯定比不上做策划的苏小姐好,还是说,太麻烦你了吗?”
沈厌别眼皮一搭,神情立马多出一丝无辜。
周婉一见:“哎呀!反正你天天写那些玩意儿的,就帮人家弄弄嘛!”
周婉提了提菜篮:“我先去买菜了,你记得一会儿帮帮人家小沈,人家都开车送你了,这么点儿小事还抵不上人家油费呢……”
周婉的声音渐渐远去。
半晌,苏沐杏回头,沈厌别依旧懒懒靠着门框,微抬下颌:“走吧,苏小姐。”
“……”
-
两人坐在一辆车上,气氛微妙。
苏沐杏整个人贴着车门,低头玩手机,生怕沈厌别问她昨天那事的回答。
“苏沐杏。”
她立马惊觉:“怎么了!”
“你觉得上台应该给那些学弟学妹们讲些什么?”
?
只是问这个?
“我觉得……”苏沐杏仔细想了想,“现在他们是最辛苦最关键的时刻,应该是想方设法激励他们吧?”
“只是口头上的激励?”沈厌别停了下,回头看向她,“就和你一样。”
苏沐杏顿住。
怎么话题猝不及防地就转到她身上了?
“我……”
“不是说好不躲我么,还是说你今早是在门口跳探戈?”
“……”苏沐杏紧张到喉咙有些干涸,“我今早是突然想起忘了拿东西,所以才想退回去。”
“啊,是么。”沈厌别像是信了,“所以你拿的东西呢。”
“……”
沉默许久,苏沐杏决定摆烂:“那我昨天也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呀,我就躲怎么了!”
沈厌别低沉地笑了几声。
苏沐杏继续道:“而且有你这么追人的么,别人追女生时都是又哄又舔,到你这就跟追债似的,咄咄逼人,要是正常点的女生早被你吓跑了。”
苏沐杏说完后,感觉旁边有些过于安静。
她缓缓转过头,就见沈厌别那双透亮的眸子像在冰水里浸过一圈,寒凉冷沉。
许久,他倏尔弯起两边唇角,一副温柔的模样:“那这样你还躲吗?”
他的五官本就同细笔勾勒般精致清美,此刻眉眼弯弯,带着一丝轻浅的笑意,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小美人。
——哦,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
苏沐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还是按原来的方式来吧。”
她着实习惯不了沈厌别这副柔和的模样,让她想到了那些平日里根本不露声色的杀人魔。
沈厌别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又恢复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这样也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我们苏委员的要求还真是高。”
苏沐杏哑然。
怎么说的好像她要求真挺高似的?
不想回他。
气氛又再沉寂了会儿。
临近下车的时候,沈厌别突然说了声:“昨天那些话,我不是让你立马给我答案。”
苏沐杏诧异地看向他,就听他又道:“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你也不用觉得尴尬或有压力,像之前那样对我就好。”
他神色认真。
恍若窗外的大雨都丝毫无法打扰他的想法。
苏沐杏有被微微震撼到,刚准备开口,就见他忽然扬起嘴角,弧度顽劣:“毕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心烦意乱。”
“……”是她高看他了。
“再见!”苏沐杏甩门下车。
车窗摇下,沈厌别那张笑脸在雨线里看着尤其的欠揍,他懒懒散散地摇了摇手:“下班见。”
“谁要跟你下班见!”
沈厌别笑得更开心了。
苏沐杏不敢相信地睨了他一眼,结果他关上车窗,油门一踩,走了。
走了?
他还好意思先走?
苏沐杏在原地举着伞站了一会儿,手机响起,她打开,沈厌别发来的:【晚上记得一起讨论文稿。】
紧接着,还发了个超级萌的“笔芯”表情。
苏沐杏看了会儿,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总得多试一下,才知道我们苏委员喜欢哪种类型。】
苏沐杏手顿在键盘上方许久。
啊啊啊啊!
沈厌别绝对是老天派来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