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前一天,天还没亮夏竹的房间门就被谢昼敲响了。
“许叔家的杀猪饭开席,你要一起去吗?”
夏竹睡眼惺忪,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她看了眼外面的月色,一时没明白是自己没醒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我不去,我要睡觉。”
这个点,就算是山珍海味她都吃不下,更别提什么杀猪饭了。
踏着月色往许叔家走的时候,杨柯在一旁边打哈欠边故意打趣她,
“你不是要睡觉吗,不想去的吗?”
早晨的海风有些凉,夏竹抱着肩搓了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嗓音还有些不清醒的哑。
“美女的事你少管。”
谢昼注意到她的动作,把身上的衬衣脱下来递给她,“穿上吧,早上凉。”
夏竹转头看他,一时有些没睡醒的迟钝感。谢昼看她没动,又往她那边伸了伸。
夏竹人还呆着,手愣愣地过去,刚准备接过来——
“哥哥~人家也冷~人家也要穿哥哥的衬衫~”
杨柯双手柔软地抱着自己健硕的膀子,娇嗔地跺了跺脚,嗓子直接夹成了娃娃机。
夏竹被震惊得,直接把衣服双手递给了他。
杨柯刚想接,谢昼突然侧身一挡,他转头跟夏竹说,“你穿上。”
然后回头瞪了杨柯一眼。
杨柯还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嘤嘤嘤,哥哥眼神好可怕~”
夏竹很好奇他可怕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衣服刚套上连衣领都没来得及翻就探头想去看他的脸,结果谢昼连头都没回,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
“他犯病呢,你别理他。”
夏竹傻了,她脱力般任由谢昼拽着她往前走,眼神盯着他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青筋微骨。
性感。
是光看手,也会对他这个人感兴趣的那种性感。
她越走越慢,谢昼的步子迈得也越来越费劲,他一回头,看到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
瞬间明白了。
谢昼迅速放开了自己的手,夏竹还在出神想问题,之前依赖他拉着的那股力、她心思也没放在走路上,他现在突然这么一放,夏竹往后趔趄了两步,差点儿摔跤。
“对不起。”
谢昼眼疾手快,又把她拽了回来。
“谢,谢谢。”
夏竹在他硬梆梆的胸膛上撞得一声闷响,本来还不太清醒的脑子,一瞬间像灌了一斤清凉油。
“哟哟哟~搁这秀恩爱呢!”
谢昼一个眼刀飞过去,杨柯像没看见一般,边吹着口哨边绕过了还抱在一起的他俩,继续往前走。
“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嘿嘿嘿,花花的世界……”
夏竹从他怀里站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尴尬到没话找话,
“你们俩的歌声,是一个老师教的吗?”
师出同门的难听。
谢昼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小声嘟哝了一句:“真有这么难听吗?”
夏竹怕打击他,看杨柯已经走远了,她悄悄跟他说:“你还是比他强点。”
-
等到许叔家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支了个大锅,下面的柴火烧得正旺,沸水咕噜咕噜在冒着泡。
就等猪下锅了。
几个人把百来斤重的猪摁在案板上,光着膀子的屠夫磨了磨刀,举着磨得锃亮的刀一步步朝奋力挣扎的猪走去。
夏竹盯着案板上的猪,眼睛一眨不眨,谢昼以后她是害怕人看傻了,赶紧往前走一步,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哎哎哎,你挡住我了。”
夏竹头从他背后探出来,正好看到屠夫把刀放在猪的脖子上。
抹了第一刀。
猪血“吱”一声飙出来,有一些溅到了旁边人的手上,还有屠夫的脸上。
夏竹吸了一口气,头往回缩了缩,过了不到两秒,她又忍不住把头伸了出来。
谢昼余光看她的动作,一探一缩,像小时候学校门口的打地鼠机里,悄悄冒头的小地鼠。
“怕吗?”
夏竹摇头,看屠夫把猪肚子剖开,到这一步,猪彻底没了生气。
“你说,女人生孩子也是像这样剖肚子吗?”
夏竹突然转头,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谢昼愣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回她这个问题。
他也没经历过,没办法如实回答。
“我问你做什么,你也没进过产房。”
夏竹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多为难人。
天大亮的时候,杀猪宴正式开席了。
这顿饭请来的都是一些亲朋好友还有像他们这样给婚宴帮忙的村里人。
放了鞭炮之后,酒席就热热闹闹开始了。
夏竹之前没参加过这样的宴席,一切都很陌生和好奇,她问旁边拆筷子的谢昼,“明天的酒席也是这样的吗?”
“婚宴的客人要更多一些,是流水席。”
谢昼把磨好毛刺的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是那种一批吃完另一批人继续的流水席吗?”
谢昼点头。
流水席夏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这么一说,她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正式婚宴了。
吃完杀猪席后他们就去了一对新人的新房——因为男方不是本地人,所以新房暂时是定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内。
宿舍前段时间专门找人翻修过,虽然简陋但整体干净亮堂,他们这一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忙布置这间新房。
夏竹负责打气球,谢昼和杨柯一个在拉彩花一个在贴喜字。
才开始干活没一会,夏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海星的声音。
是外面有人在打趣他,“小海星呐,今天又是你来压床啊,这都几回啦?”
海星一阵风一样窜进来,把夏竹刚打好的气球冲飞了一屋。
“姐姐,你打气球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
夏竹打的是氦气罐,全程只需要把气球嘴对上充气口,然后轻抬手,一只气球就打好了。
“小海星,你杨叔累,你来帮我。”
杨柯站在梯子上,插着腰俯身跟他说话。
海星蹲着没起身,转了转屁.股,从侧面对着杨柯转成了背对着他。
“姐姐姐姐,你教我然后你去歇着,我来替你打。”
“你小子!”杨柯气得在梯子上大骂,“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带你长大的,她才来几天啊你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跟着叫,魂被勾走了吧!”
夏竹把海星抱进自己的怀里,故意挑衅地看向杨柯,“略略略——”
海星也学她,冲着头发丝都生着气的杨柯,“略略略!”
杨柯转头想拉谢昼入伙,“我记得海星之前可是说最喜欢你来着。”
谢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根本不接他这茬,“我尊重孩子的喜恶。”
杨柯更气了。
夏竹和海星坐在地上,抱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我看过两天她走了你怎么办?!”
他这话一出,没人接话,屋里的空气瞬间就凝滞了。
还是夏竹先主动开了口,“你不是说要来帮我吗?来,姐姐教你。”
杨柯偷瞟了一眼谢昼,见他低着头,脸色如常。
晚饭之后夏竹他们准备离开,海星因为晚上要在新房压床就被单独留了下来。
“为什么要压床啊?”
夏竹靠近谢昼,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他。
“这里的一种风俗,会请年纪小的孩子在新人的喜床上睡一晚,吉利。”
夏竹之前没听过还有这种风俗,“让小孩睡一晚就吉利了吗?”
“嗯,还有寓意比较好。多子多孙。”
夏竹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是只能像海星这么大的小孩吗?”
“没结婚的就成。”杨柯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横插了一嘴。
“喏——”他下巴点了点旁边潇洒插兜站着的谢昼,“他也行。”
夏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谢昼一番,“这么大的也行?!”
杨柯想了想,向谢昼确认,“我记得大庆是比你大两个月吧,你九月他七月。”
谢昼没接他的话。
“那就是比新郎年纪小的未婚男子,都可以去压床?”
杨柯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夏竹眼睛在他和谢昼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很好奇,“那怎么不找你俩?”
“欸说到这啊,这就是理论外的一种更现实向的情况了……”
“杨柯。”
谢昼在一旁,淡淡叫了他一声,他面色无常,但杨柯分明从他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丝警告的意味。
连夏竹也听出来了。
“哪种情况?”夏竹像个十万个为什么,继续追问杨柯。
杨柯看了眼谢昼,在自己嘴边拉了条拉链,然后冲夏竹摇了摇头。
他搞得这么神秘,夏竹更好奇了。
“什么嘛,你别看他你就说你自己的。”
夏竹把谢昼挡在背后,怕他用高出一截的眼神给杨柯施压,她又特地举起双手,在空中挥舞着阻隔他的视线。
“快说快说!”
“这种情况嘛就是——”杨柯边说边往前跑,“我不可以,但他可以!”
夏竹一头雾水。
什么啊这是!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竹转头问谢昼。
谢昼看了她一眼,抬脚也往前走。
夏竹追上去,一直缠着他问,“为什么他不可以你可以?那你怎么不去压床呢?是没请你吗?”
海边沿路的围墙还有树枝上,都被他们提前挂满了星星点点的细灯带和红彤彤的气球。
他们走在灯光里,夜里的海风微凉,像睡前外婆轻轻摇起的蒲扇。
轻柔又舒服。
夏竹缠着他问了一路,最后快到家时谢昼实在被她缠得无可奈何,直接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夏竹接过手机还在看上面的文字时,谢昼已经先一步往前走了。
手机屏幕上的一问一答,简短而干脆。
【什么样的人能压床?】
【处.男】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这个问答是我编的,但实际回答大差不差,总结起来就是这两字。
小谢:我真的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