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睿特地选了靠角落的桌子，把背对着食客的座位留给谢阑。昏黄的灯泡光散过来已经没多少了，黯黯淡淡的、倒是给大明星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毛边儿。
后者正十分接地气地跟盆里的鸭血斗智斗勇。摊儿看着其貌不扬、食材倒是真的新鲜，鸭血太嫩太滑就不好夹、谢阑尝试了好几次都直接碎掉、看得栗少爷忍不住乐。
大明星认命地丢下筷子拿起塑料小勺，毛血旺烤串儿都是川渝口味、重麻重辣，谢阑吃得欢、脸上鼻尖儿都渗了汗，嘴巴红红的、还一个劲儿挑调料最多的烤豆干往嘴里送。隔壁那桌都是工人打扮、举着酒瓶五魁首六六六，老板还在忙活、炭炉上翻串儿的手没停，又往旁边儿炸锅里丢进几串金针菇。滚烫的油脂发出愉悦的滋响，没一会儿就飘来了让人三高但快乐的碳水香。
是国内才有的记忆中的人间烟火味道。
真好啊。
栗少爷心想。
早知道一毕业就回国了。
“那个，谢先生……”
大概是气氛太好，栗睿忍不住上头。
“是这样的，您可能也知道、栗氏准备入场娱乐圈。目前这家子公司是由我负责，说子公司其实不对，是我本人控股、但栗氏有注资。”
谢阑放下了筷子，咬着吸管听他说话、栗睿莫名心虚。
“我大概有了解一些您的情况，可能有点儿冒昧但我想问问……您是否愿意跟我们合作呢？”
谢阑放下了汽水瓶，看着栗睿礼貌笑笑。
“我有工作室。”
“我知道……”
栗少爷语气有点儿急促，掩饰性地喝了口可乐。带气泡的液体在舌尖炸开，哆嗦得他几乎说不利索话。
“但是如果您愿意……跟栗氏合作对您只有好处，我们甚至可以不签独家、商务约或者一部分影视约都行……这些我们可以之后细聊。”
谢阑歪了歪头，冲栗睿眨眨眼。
“栗少爷是觉得我还不够红吗？”
“不是的！咳咳，抱歉……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需要、栗氏可以为您开拓国际市场，我本人在欧洲和LA都有一些人脉。”
谢阑盯着眼前有些不安的年轻人，想起他们初见的样子、明显状态不佳还能维持风度的贵公子怎么今天倒是罕见的激动？两块钱的可乐比好几位数的酒精更上头？
他在心里暗笑，
也太心急了吧。
还是太年轻。
栗睿不再出声。他其实也有些懊悔——没头没尾地胡说既不是他的本意听起来也毫无说服力。他应该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等他们更熟悉一些、在一个相对体面的场合拿出一堆报表文件对他发出更有说服力的邀请。而不是现在……
见鬼了。为什么一遇到这个人理智自制就偃旗息鼓，属于十几岁少年的莽撞冒失倒占山为王？
栗睿正发愁思索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时谢阑开口了：
“栗总，签约这么大的事不需要过问集团的意见吗？”
“啊？”
栗睿抬起头，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被谢阑看到了。大明星罕见一愣，对面倒很快恢复了平日的风度。
“公司是我控股，栗氏只是注资。我的决定不需要报备给任何人。”
笑容独断又自信，反正没了栗氏这棵大树栗睿也能撑起一片天、这才是他惯有的样子。
谢阑点点头、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又喝了口饮料、舔舔唇，才和栗少爷对上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
好像璀璨星河突然在眼前铺开，这里不再是什么苍蝇小摊儿、是浮光迷人眼颁奖现场。大明星华服问鼎，举着奖杯冲他灿烂一笑、倾倒万千众生。
“你是真的想签我，还是想借机睡我？”
栗睿被这记直球恍了神，脸上白转红红转白了好一阵儿。
他是真的想签谢阑。
但是这个“想签”里有没有别的心思，他不敢否认。
“不……不是的…… ”
大明星倒是司空见惯了，静静看着他支吾开口、又在卡壳的时候非常贴心地接下去：
“没关系，栗总。大家都在这个圈子混，彼此都一清二楚。”
谢阑又露出那种惯有的笑，迷人、又好像有点虚假。
“能得栗总青眼是我的荣幸，大可不必费周折。”
漂亮的眼睛在他身上一转，半玩笑半认真的话就脱口而出：
“栗总这等姿色，我乐意至极。”
“不是的！”
栗睿声音有些大，连带着隔壁桌都暂停笑闹看了他们一眼。
有些莫名的胸闷。像有人在胸腔里放了把火，但是太潮了点不燃、只一个劲儿地冒黑烟。
栗睿双手遮脸，深呼吸了几下才拿开、对上谢阑有些讶异的神情。
“抱歉，刚有些失态。”
他长呼一口气，望着谢阑笑、手却在桌下不自觉地握拳。
“这么说可能很冒失。但是我对您…… 谢先生，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承认，我对您颇有好感。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直男。”
“但是那天见到您之后，我有些……我可能是一见钟情了。”
最难讲的那句话说出来反而放松不少，精英阔少的皮不知何时褪了个干净、只剩下第一次跟心上人告白的会脸红心跳的二十岁大男孩儿。
“我承认我想跟你合作存了私心，我希望我们可以更加了解熟悉一些……但我真的。”
“谢先生，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尊重每一种道德以内法律以上的个人自由。但我可以发誓，我绝没有对您不敬的想法。”
栗睿认真地看他，不再笑也不再害羞、只专注地仔细地看他。神情是那样庄重严肃，让大明星忍不住要相信他的话。
谢阑举起饮料，示意栗总碰个杯。
一脸懵逼的栗总照做，就看到谢大明星咽下一口汽水、放下杯子，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怜爱？
“栗总，冒昧纠正一下。我个人认为，这不叫一见钟情、这叫见色起意。”
大明星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似乎看透了一切又不在乎任何。
“感谢栗总对我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