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顶着俩巨型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的栗睿成了全家重点保护对象。栗妈妈嘘寒问暖地安慰了半天，以为小儿子是担心公司运营压力太大、费干了口水打包票“栗氏亏完都没事儿妈妈养得起你”，害得栗董在一边儿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
栗睿心里苦笑，他才不是担心公司。他辗转反侧一晚上，是没想好什么时候约谢阑。
昨晚冲动之下他甚至想立马给谢阑发消息，现在冲动劲儿过了、又不敢了。
——明明昨晚才见到他跟人有约，今天就请吃饭是不是太刻意？会不会很像吃醋？会看起来像什么试探吗？万一给他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可是不发又实在心痒难耐，而且他都回来了、之前约好了的饭局，不发消息是不是也说不过去？
“想什么呢？”
头上被敲了下，是栗白。
“姐～”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栗睿抓了抓头发，
“没事。在想公司从哪儿起步。”
栗大小姐自律到极致，跟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锻炼。瑜伽的基础树式做起来摇曳生姿，像一株挺拔俊秀的玉兰花。玉兰花闻言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女性特有的直觉作祟、她看了眼在院子里浇花的爸妈，冷不丁开口：
“你认识谢阑？”
“啊？哦。嗯。刚回国的时候彦狗不是拉我吃饭么，当时见过一面。”
“彦狗？高家那个小孩儿？”
“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我也就比你小三岁。”
“你还知道。”
大小姐换了个姿势，单腿撑地后腿双手抬至与地面平行。栗睿看着她发抖的指尖、忍不住感慨要做一个优质女性可太难了。
“不说那个，你离谢阑远点儿、他不是什么好人。”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什么，女人的直觉。”
栗白双眼直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总之你进到这个圈子要自己留意，别什么人都交往。娱乐圈这个染缸，多得是人面兽心的画皮。”
栗睿皱了皱眉，姐姐明显是知道什么但不愿说、而且她对谢阑的敌意也……太大了？
“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栗睿冲她温和一笑，转过身心事重重地走上楼梯。
谢阑醒过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不过介于他过去几个周每天睡不了三小时、大明星觉得这觉睡得还算不错。他拿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赤脚走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是近乎病态的苍白，眼底有常年失眠留下的青黑印记，嘴唇的血色也很淡。上镜会把人拉宽、所以大部分电视上看起来刚好的明星真人看起来都瘦得脱相。谢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也搞不明白这张脸到底好看在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疯了一样的迷恋他？又或者其实不是迷恋他，是大家都太寂寞了、总要有一个地方安放喜欢，谢阑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漂亮的垃圾桶。
这么一想大明星开心了不少，手指按上昨夜留下的痕迹、打开热水、对着冲了好半天。
这种瘀痕热敷一下很快就会散的。
他经验丰富。
热流抚过身体，高强度工作又骤然放松后疲累感会加倍袭来、谢阑坐在浴缸里不想动，任由花洒一直淋着。林昭其实不算太好的床伴，动作有些莽撞——可能是兴奋或者紧张。也正常，毕竟对象是他。而且体力也不算太好，要不是他昨天舟车劳顿加持了疲惫感、大明星很可能中途起身走人。
下次还是不能约这种坐办公室的总裁们了，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都是绣花枕头。
扫兴。
咚咚咚。
“谢阑，你在里面吗？”
是林昭。
大明星床上床下两幅面孔，况且现在青天白日的、他根本不想搭理人。
可是敲门声愈发急促，看起来有破门而入的打算。
啪。
门被猛地推开，林昭手上一空差点儿没站稳、这会儿又盯着只围了条浴巾的大明星咽口水。
水珠沿着侧脸滑倒肩胸的位置，看得林总心痒难耐、忍不住想帮他舔掉。
“做什么？”
谢阑伸出一只手阻挡了他低头向前的动作，林昭对视上他冷冰冰的眼神、从三个没有语气的字眼里听出了大明星的抗拒。
“哦哦，对……对不起。”
太尴尬了，有些失态。不过大明星毫不在意。
“你要用洗手间吗？稍等。”
啪。
门被关上了。
再打开时走出衣冠整齐的谢阑，照例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黑框眼镜昨晚被莽撞的林总压断了，不过问题不大、没有狗仔会一大清早上班，他们习惯了昼伏夜出。
“走了，拜拜。”
谢阑开口。
“你……要走了吗？呃我是说……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饭？”
“不了，我不喜欢宝格丽。”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林昭有点儿败兴，他特地挑了这种全天供应早餐还能送到房间的酒店、为的就是醒来能揽着美人温存一番在再共进早餐，氛围好得话还能再续前缘。
只可惜一番心思付东流。
“没事，走了。”
“啊那个，”林昭下意识的叫住他，对上大明星不耐烦的眼神又慌了神。
“啊我是说……你的眼镜。我赔给你吧，改天我去买一副送你……”
“不用了。”
谢阑利索地打断他，
“去年的秀场限定，现在怕是没新的了。真想赔回头我让助理发个价格给你，直接付现吧。”
“啊？啊好好，抱歉啊。我……”
“没关系。还有事吗？”
“啊……没……没了。你路上小心。”
“拜拜。”
门被关上了。
林总蔫头蔫脑地晃进浴室，盯着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像极了被无情渣男抛弃的怨妇。
谢阑昨晚在床上有多勾人，今早下了床就有多冷淡。他不是没料到——大明星的名声圈子里人尽皆知。可他就是不甘心，他白手起家自认不比哪个富二代差、论模样也能和小偶像一较高低，从来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以为自己多少能得半个青眼、可惜…….
林总烦躁地点了根烟。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无数人怀着同样的期待接近谢阑。短暂地拥有他，再被他推开、连带着多年来习以为常的自信被人轻巧地撕了粉碎。也都跟他一样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甚至问不出一句“要不要陪你吃早餐”/“下次还会再见吗？”
主动权从来不在他们手里，他们徒劳地看着门开了、门关上、人走了。然后一边回味前夜的浪漫，一边懊恼地点燃烟。
他怎么这样。
怎么这么冷淡。
明明我这么招人喜欢。
他是不是谁都不喜欢？
他是不是没有心？
他没有心。
呸。
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