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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莺啼有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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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勖霖的书房内烛光昏黄,随风盈盈而动。他的影子映在窗上,一如他往日里的坚毅、挺拔。

薛容玦与周俞安告别后从花园回房的路上正巧遇到芙蕖,想着这两日要将平安符亲手交予薛勖霖,便问道:“父亲母亲可已歇下?”

芙蕖苦笑着摇摇头:“郡主不知道,将军自开年以来异常忙碌,时常在书房忙到大半夜。夫人劝说多次也无果,将军马上出征,此刻应仍在书房之内。”

薛容玦点点头,笑道:“那我便到书房去寻父亲,姑姑快回去服侍母亲吧。”

芙蕖道:“夫人正在为将军准备行装,不让奴婢插手呢。夜路难行,还是让芙蕖为郡主提灯照路吧。”

芙蕖自小陪着周韫长大,对周铎也是十分熟悉的,想到周俞安要随薛勖霖一同上战场,忧心道:“郡主近日可见到表少爷了?”

“每日在家中倒是都能见一面,”薛容玦想了想,“表兄每日会拿些好吃的、好玩的来送给我。”

芙蕖笑道:“你们兄妹俩啊,和夫人和少将军一样感情深厚呢。”

周铎离世时尚年轻,芙蕖对他的称呼还停留在“少将军”。时光匆匆而逝,却始终有人在原地徘徊,如芙蕖,如陈昔。

只是,芙蕖忽然长叹口气道:“表少爷真是和少将军年轻时一模一样,希望少将军在天之灵保佑表少爷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当年……”薛容玦犹豫着道,“想来应是极悲痛的场景,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舅父。”

芙蕖回首看向薛容玦,那目光悠远又绵长:“郡主虽然面容更肖像薛将军,但郡主往那里一站,远远瞧着奴婢总仿佛看到了夫人年轻时。

“少将军和夫人感情自小极深,奴婢还记得少将军死讯传来的时候,夫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眼泪生生流了几日,人也恍恍惚惚。过了三四个月人才缓过神来,可是自此以后对人绝口不提少将军。”

薛容玦看到清泪划过芙蕖的脸庞,泪水仿佛从跨越时光,仍旧是那样悲伤:“只有奴婢知道,那是夫人内心最隐秘的痛。”

谈话间,二人已然行至薛勖霖的书房外,芙蕖抹掉面上泪水:“郡主去吧,奴婢便先行离去了。”

薛琮和薛容玦对她都是十分尊敬的,便道:“姑姑慢走。”

薛容玦上前轻叩房门。

薛勖霖威严又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

他看到女儿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阿玦这么晚怎么来了?”

薛容玦笑着坐在书桌的另一侧:“若是不来怎知阿爹这么晚还在看兵书。灯光昏暗,对眼睛不好。”

薛勖霖笑了笑:“多年习惯已无法更改,阿玦可不要学阿爹。”

薛容玦从包内拿出另一枚平安符递给薛勖霖,他接过后问道:“阿玦这是担心阿爹?”

薛容玦明知史书的结果,可是想到未曾出现在此次战役的出连雍心中却是无法言说的不安与焦虑。

可这些她都不能对薛勖霖讲,只强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阿爹戴着它阿玦也放心些。”

“好,”薛勖霖笑着将平安符放入怀中,“明日就让你母亲将它封在甲胄胸口处,这样阿玦可放心?”

薛容玦却敛了笑意,肃容问道:“阿爹可曾听闻过出连雍?”

薛勖霖闻言也敛了笑意:“此人不简单。”

薛容玦心中更是不安,身子微微前倾急忙问道:“阿爹何出此言?”

“想来当年之事,你应知道只一些,”薛勖霖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当年恰逢北蛮旧王驾崩,五王子在一众王子中成为北蛮新王,他名唤出连膺。当年的出连雍年岁尚小且势力不足只能依附于出连膺。

“出连膺的母亲虽为旧王大妃,可其母族已然日渐衰落,出连雍的母亲乃是出连膺母亲的侍女。”

“侍女?”薛容玦容玦奇怪道。

——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

薛勖霖点点头:“北蛮与我朝嫡庶制度大有不同,所采乃是从母制度,贱妾所生子女仍未贱籍。”

薛容玦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说是因为当年某位王子险些谋反成功,后来才制定此制度。”

“不止这么简单,”薛勖霖摇了摇头,“阿玦未曾去过北境,不知那里是如何苦寒。地广人稀,北蛮贵族为了掌控资源控制贵族人数才有此制度。”

“原是如此。”

薛勖霖补充道:“不止如此,你可知出连膺已将出连雍记载在其母亲名下,如今对外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出连雍所谋甚大啊。”

“而且当年周兄遇袭一事,奇怪之处、不合常理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我始终没有放下这桩事,于是自那战之后我方派出不少暗探潜入北蛮,其中艰险自不必说。

“根据这些年我方暗探从北蛮传来的消息来看,当年出连膺能夺得王位出连雍功不可没。当年他怕是另有所图只是撞上了周兄才未曾得行。

“出连雍此人心机深沉,我怀疑当年出连膺大败北走旧都怕也与他有关。

“这些年出连膺沉溺酒色,一应事务都交予出连雍。此人也确实很有能力,将北蛮打理得很好,多年来休养生息直至今日。出连膺的几个孩子至今未有特别出色的,若是出连雍此战大胜而归怕是北蛮便要换人坐上王位了。”

薛容玦因知晓出连雍来日成为北蛮新王,更觉此人心机深沉,她的右手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着:“若是出连雍上位,怕是对我朝威胁甚大。”

薛勖霖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此番我自请令战的原因,崔度本想令战但他此人并非帅才,对上出连雍他根本没有胜算。”

薛容玦惊奇道:“崔将军也曾请命吗?”

薛勖霖淡淡一笑:“怕是崔老爷子的意思,崔广离世、崔夫人被赐死,他怕失了圣上眷顾,便让崔度请命。

“平日里在朝堂上他们崔家如何蝇营狗苟我不管,可是战场之上,前方是成千上万战士的性命、背后是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绝不能沦为他们的牺牲品。”

薛容玦注意到薛勖霖的面容一丝变化都没有,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也只有将百姓家国时刻放在心上的人才能成为百世流芳的名将。

薛勖霖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道:“时辰不早了,阿玦该休息了,阿爹送你回去。”

二人在月光下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言,薛容玦知晓了出连雍的经历后心中不安更甚。

转眼间就已到薛容玦院落之外。

薛勖霖抬手抚上女儿的发顶,曾经抱在怀中的小丫头,曾经围着他脚边咿咿呀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却仍笑道:“阿爹答应阿玦早日结束北方战事,平安归来。毕竟,阿玦出嫁如此大事,阿爹也想见证那一刻。”

只是薛勖霖突然促狭一笑,薛容玦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薛勖霖该是如何张扬明媚的少年。

“阿玦当初说要借郡主名义掩护思悠南下,那时阿玦还用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为父。可是那时阿玦便已倾心于他?”

薛容玦双颊仿佛酒后般攀上酡色,嗔道:“阿爹胡说!”

“哈哈,思悠这家伙真是可恶,竟然把我最宝贝的阿玦拐走了。”

“好了,”薛勖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回去睡吧。”

薛容玦转身走进院子,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她回头就看到薛勖霖站在原地带着笑意看着她,向她摆手示意她快回去。

薛容玦忽然转身奔向了薛勖霖怀中,眼中充满泪水,哽咽道“……阿玦,在婚礼等着与阿爹重逢。”

“好。”

-

想来桓帝也知晓此番战役的艰难之处,竟亲自来到城楼之上为薛勖霖送行。

今日难得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洁白的云朵挂在天空,像小兔子一样柔软可爱。城外的柳树已经抽芽而出,在微风的涤荡下晃动着。

若不是看到将士们肃穆地站在道路两边的柳树之中,任何人看到这景象都要感叹一句春日好风光。

城楼之上,除了薛家人外,桓帝、薛皇后、太子都前来为薛勖霖送行,按礼制文武百官亦应在送行之列,可是桓帝却免了他们送行,只道:“让薛将军临行前好好和家人告别吧。”

薛勖霖身着甲胄,单膝跪在桓帝面前,双手高举过头,桓帝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把剑放在他的手中。

“这把剑乃是孤第一次参加围猎时夺得魁首,田太后所赐。听闻此剑曾被先祖用来砍下敌军首领的颈上人头,如今将它赠予你,愿爱卿旗开得胜、早日平定北方战事。”

薛勖霖扬声道:“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桓帝扶着他起身,看向他忽而笑道:“安乐的婚事有阿璇操持,你若早日归来,我们还能在安乐的婚礼上如往日般一同饮酒。”

薛皇后听到桓帝唤她“阿璇”有些恍惚,上次听到怕是很久以前了,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了。

薛皇后上前一步对兄长道:“像从前一样,要说的话待你归来再说与你听。”

薛勖霖忽而笑了笑:“你如今都已经做了祖母,怎还是如此顽劣。”

太子殿下却始终神色严肃:“舅父多年征战沙场,经验丰富。只是敌军狡猾,舅父还要多加小心。”

薛勖霖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周韫,他的妻子。

二人多年夫妻,一个眼神便知彼此想说的话。周韫双眸含泪却还是笑着为他整理了一下甲胄:“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归来。”

太子却走向了被薛家兄妹围着的周俞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小便想如周将军一般驰骋战场,如今夙愿即将得偿,感受如何?”

周俞安想了想道:“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一想到我能手刃那些害死父亲的北蛮人,我便热血沸腾。”

太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俞安啊,战场上瞬息万变,你可千万要保全自身。听闻那出连雍颇为难缠,在军中军令为先,你一定要听薛将军的命令,千万不可擅自行动亦不可违抗军令,知道吗?”

薛琮看着太子奇怪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了?俞安并非冲动的人,殿下不必担心。”

薛容玦看太子始终眉头紧锁,便道:“表兄出征大家心里都是担心的,太子殿下与表兄自小一起长大,不放心也是有的,阿兄他日若是上战场怕是太子殿下要嘱咐的更多呢。”

周俞安大笑着揽上薛琮的肩膀:“是啊,否则此番如何不带你出征?你呀,还是在宫中好好当值多磨磨性子吧!”

“怎么又扯上我了,”薛琮恼羞成怒地甩开他,犹豫半晌别扭道,“你可好好回来啊,我把你带到京都,可要好好地把你还回沉潭郡。”

薛勖霖那边已然准备出发,周俞安向三人行了一个军礼:“诸位放心,待荷花开遍荷塘,便是我们再见之日。”

桓帝一行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薛勖霖带领着将士们奔赴他们的战场。

道路两旁的柳树随风飘动,那绿意不知为何有些晃眼。

——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①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太子和薛容玦低声说着什么。

太子看着远行的将士们,不知为何他的面容有几分惆怅,他忽而开口问道:“近日可曾见过牧平也?”

薛容玦不解其意,却仍旧回答道:“见过,前两日去护国寺回途偶遇,还一起去街边吃了碗面。”

“是吗?”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对民间的小摊十分感兴趣,“味道如何?孤倒是未曾吃过街边的饭菜。”

薛容玦越发地奇怪了,却只能老实道:“味道不错,与京都风味不同是来自碧泽郡的味道,许是用了来自北境的香料,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太子点点头:“怪不得,我瞧着牧平也衣着上有些纹样和京都流行的款式不同,原来是来自碧泽郡。”

薛容玦本觉得太子殿下如朗月清风、如高山之松。可是与太子殿下接触后却觉得他并非表面上看上去如此亲和近人。

太子之位,上有皇帝,下有朝臣,周围还有群狼环伺。

他想稳坐这个位子太难,可他偏偏坐得稳如泰山。

“这……”薛容玦看着太子的神色自若,正是往日朗月清风般的气质,犹豫地问道,“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只是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①“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出自唐·王之涣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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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莺啼有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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