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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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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裴琰如约而至杨家。

萧冉感到惊喜,这厮看着不着调,实则还有些斤两,看来高门并非只出纨绔。

昨日在酒楼,裴琰称自幼跟随道士修行,略通追摄之术,愿意一试。追摄之术,须闻妖气,可他没见过那朱彤,未知其气若何。萧冉便将朱彤所赠玉佩取下。“只我佩戴了多时,未知还有没有用。”

裴琰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想不到才一晚,司马竟医活了。裴琰测得,妖在钟山独龙阜。

裴家公子襄助,杨济不胜涕零。

“杨君言重。”裴琰不居功,“亏了萧兄有那妖的物什,不然我也无计可施。”

杨济面色微变。他原就对萧冉有微词,得知其为朱彤隐瞒身份后,更是愤怒到极点。若非她隐瞒,阿娇怎会遭此横祸?!冷静下来,又知此事不能全怪师弟,唉,他真是矛盾极了。

裴琰清清嗓子:“宜早不宜迟,速速动身吧,晚了恐妖物逃遁。”

天尚早,山道无人,牛蹄声异常嘹亮。凛冬岁末,寒山枯寂。

车中,裴琰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姿态闲适。

萧冉摩挲着玉佩,神思纷杂。回想认识以来的种种,她仍不信朱彤会作恶。郑泰的恩人是谁,三瓣梅又是谁?

观其眉心拧了又拧,裴琰打趣:“紧张什么,有本公子在,手到妖除。”

萧冉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二人到独龙阜脚下时,杨济的车尚在道上颠簸。二人遂先行上山。独龙阜不高,远观像个大土包。

爬到顶,一路都没发现朱彤。

萧冉担忧:“走了?”

“不可能。”裴琰望望四周,“山就这么大,慢慢搜。”

二人又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停了下来。前方,山体凹进去一大块,像天神擎巨斧砍了个大豁口,一条极窄的栈道沿着豁口时隐时现,栈道另一侧,便是悬崖。

萧冉颤颤巍巍走上去,心跳加速。

裴琰笑她:“如此胆小,真不像大丈夫。”

萧冉正要还口,忽然不走了。

“怎么……”裴琰一抬头,沉默了。

彼时,他们行至豁口中央,那里有个天然的小洞穴,洞穴中赫然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衣,负手而立,见到萧冉时也吃了一惊。

裴琰眯眯眼,隐隐约约望见山洞深处蜷缩着一个人,一个女郎。

萧冉激动地喊:“阿娇! ”

杨娇先是瑟瑟发抖,等看清楚来人,一下奔出来,抓住萧冉的手,张大嘴巴叫喊。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响,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落。

朱彤说:“她没事,等事了,我会让她开口说话。”

萧冉怒视祸首。“为什么?”

朱彤问:“你信我么?”

萧冉把杨娇挡在身后,气得胸口一颤一颤:“我正想问你,我能信你么?”

朱彤看了她半天,叹口气:“阿平,你相信我,你马上离开,三日后,我定将杨娇送回家,我保她平安无事。”

“你是在说笑么?不可理喻。我必须马上带阿娇走。”

“放什么妖言呢,”裴琰喝骂,“大胆妖孽,受谁指使,敢擅改我的舆图?”

朱彤仿佛才看到他。“你就是裴琰?”

“不错,正是你祖公我……”

不待他说完,朱彤一挥臂,裴琰“嗷嗷”嚎叫着掉下悬崖。

萧冉目瞪口呆。说好了手到妖除的,裴琰……你竟是个绣花枕头!你逞什么能啊!

身后的杨娇瑟瑟发抖,萧冉握紧了她的手。

朱彤重复道:“你马上走。我向你保证,杨娇不会一丝一毫闪失。两日后,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萧冉毫不退让。“我今天定要带她走。朱彤,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和郑泰还有那个阿光,你们是一伙的。我真是蠢,被你们骗了那么久。你救过我的命,以后咱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阿娇是无辜的,如果你们必须抓一个人,那抓我好了,我来换她。”

二人对峙片刻,朱彤轻轻吹了一口气。登时,山上刮起了烈风,如鬼哭狼嚎,似阴兵过境。

萧冉被刮得东摇西晃,脚跟斗站不住,却仍攥紧了杨娇不放。

“唉,你总是如此倔强。”

风将朱彤的低喃吹入耳廓,接着风愈加狂肆,萧冉被刮上了天……

***

江水平阔,一艘大船向着建康疾行。

刘勰立于船尾,观两岸绿嶂翠峦间擦染着赤丹、金黄,江中一波一波的碧浪,胸中快然无比,不觉朗声道:“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左太冲诚不欺我!”

船头,周郎笑了笑。他没那般愉悦,他有些焦急,盼着船能再快些。朱彤,还在等他。

***

长日抱晴空,山静似太古。

任谁也想不到,一场毁天灭地的狂风刚刚肆虐过此地。

萧冉先是被卷起来,又被砸在山上,一路滚下来。此时靠坐在山脚,嘴角渗着血,脸上全是血痕,浑身无一处不痛。

杨福满头大汗跑来。“萧郎,找遍了,没有裴郎君,也没有妖精和小娘子。郎主去报官了,请官家派人搜救裴郎君。你伤得不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回吧。”

杨福扶起了萧冉。

刚回到杨家,布铺送信的伙计就来了:“萧郎君,你家阿妹病危,家中唤你速归,速归!”

萧冉正在上台阶,腿一软,跌扑在冰冷的石上。

之后的记忆是一片混乱。晃晃悠的牛车,哗哗哗的水声,江面飘起的雪糁……一切都仿如梦中,唯一清晰的记忆,是雪糁落在冻得发紫的指尖,冷入骨髓。

舟车相接,紧赶慢赶,终是没见上萧平最后一面。

赶回家时,萧平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停留在了最绚烂的年华。

“阿兄——”萧冉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他身边。

醒过来时,被老母拖起,机械地为萧平装殓、守灵。泪干了又流,最后擦都懒得擦了,黏在脸上。

夜深,灵堂空空,萧冉把其他人打发走,独她一人默默守着火盆。

门帘掀开,一人走了进来。萧冉一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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