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周祈望说他在陆净空的道经里看到过,陆净空研究的就是祝由巫蛊之术。
不论什么术法都是由人掌控,用对方向便是好的,但若是陆净空钻研的方向不对呢。
这是不是说明,万盛海继承了陆净空的邪术,所以在万淮州死后,召唤出陆净空的孤魂。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依照万盛海对陆净空的态度,完全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陆见卿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她自学了那么久的周易占卜,民间异事也听过不少,却从不深信。
她觉得世间所有解释不清的事,终有一天会有科学的方式给出合理的答案。
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事,她要怎么用科学去解释清楚!
“你果真是陆净空?”陆见卿不可置信地问,“是你主动附魂到万淮州身上的?”
“不,不是的。”陆净空语气急切,“是万盛海,他要想长生不老药,他害得徒儿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师父,你救救徒儿吧,师父!”
莫非万盛海想一手遮天,不论阳间阴间,他都要横插一手不成!
陆见卿神色越加愤慨,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
陆净空不是背叛了陆观南吗?怎么此时又表现得如此情真意切,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我问你,当初为何背叛,还是说你也对长生不老念念不忘?!”
听到陆见卿如此问,陆净空霎时沉默下来。
“说!”陆见卿厉声呵斥,把陆净空吓得一抖,他赶紧开口,任性且理所应当地说:“是师父您说我们师徒要永远在一起,您手握神药,自然享无尽寿命,徒儿想一直陪着您,有错吗?”
“这不是你背叛的理由!”
“我问您要过,您不给,说我痴心妄想!是您先背弃与我的承诺,我只是想陪着您而已啊!”
陆净空说得信誓旦旦,陆见卿不禁怀疑,陆观南是否真的郑重许下诺言。
在陆见卿的想象中,陆观南应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许诺别人的事绝不会轻易反悔,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一件让陆观南不得不毁约的事。
“仅此而已?”陆见卿冷冷地问。
陆净空低头似有躲闪,而后又抬起头,言之凿凿地说:“仅此而已!”
“撒谎!”陆见卿看穿他的谎言,“事到如今还在嘴硬,看来我当初做的决定是对的。”
“不、不。”陆净空慌了神,“师父,别再抛弃我。”
“那还不如实说来。”
“师父何必追问,您曾勒令我不再提此事,我已改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改了。
陆见卿从他字里行间猜测,会不会是陆观南发现他所学邪术,偏离道心,所以才一气之下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这件事无法再问,既然陆净空说陆观南不许再提,她此刻细细追问恐令他生疑。
“既改了便好,我且问你,万盛海将你招魂而来,意欲何为?”
“万盛海疑我手里有长生不老药药方,便费尽心思将我附魂于此,师父,我们不能让他如愿。”
陆见卿“嗯”了一声,且不说她压根不知道药方,就算她知道,也断不会交给万盛海,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物,就该埋进历史长河里,不被任何人知晓最好。
不过既然她有幸得知,为宁知芜拼一拼也未为不可。
“师父,那东西被您藏在何处?”陆净空骤然发问。
“怎么?”陆见卿低眼蔑视着他,“你还不死心?”
“徒儿已是阴间孤魂,得来又有何用?”陆净空苦笑一声,“只是我想,师父既然出山,何不把那颗毁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此事我自有安排。”
“也是,您有惊世之才,倒是徒儿多虑了。”
“徒儿时常回忆往昔,与您相处的日子。那年我还是襁褓婴儿,有幸被您捡到,您将我寄养在山下一户农妇家中,直到我五岁时才来见我一面。”
“那时我刚记事不久,见您如见天神,呆呆看着您半天不回神。”
陆见卿静静听他诉说关于陆观南的往事,在此得以窥见陆观南的人生片段。
“我的养母劝您收我为徒,您拒绝再四,最终还是我抓着您的衣袍,说愿一生侍奉师父,您才松口允下。”
“然后我便开始跟着您走南闯北,那段时光,就算我年纪尚小依旧难以忘怀。”
“您为人豁达,有慈悲心肠,乐善好施无人不称赞,我跟着您学习道法,您还夸我有天赋,是做这行的料。”
陆净空说到此处,不自觉痴笑两声,整个人完全陷入回忆当中,好似进入一场美梦。
“我常想,要是一辈子这样,该多好。”
“可是师父,您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并未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您为什么那么狠心。”
“我敬您,爱您,把您当做我一生的追求,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你到死都不肯原谅我?为什么?!!”
陆见卿皱起眉,什么叫到死都不肯原谅……
“您都不记得了对吗?”陆净空发出渗人的笑声,“陆见卿,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诡异的笑声传遍整间房,陆见卿大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陆净空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陆观南的,还是说,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他一直在演戏!
不对,其实并不是陆净空一开始就察觉,而是在他们的对话中,陆见卿早就暴露。
陆见卿丝毫不了解陆观南过往,就算她装得再像,也无法复刻细节,她没有办法去扮演一个她根本不相熟的人。
或许陆净空相信过她是陆观南,但这个时间一定不长,可能就短短几分钟而已。
陆见卿没有说话,她不动神色地看着万淮州这具腐败的身体,他的身体已经高度腐化,就算借尸还魂也保不住自然的衰败。
他身上无数脓包破裂流出恶臭的粘液,手臂干瘪失去肌肉支撑,像一条裹满浓浆的肉干,恶心至极。
而他嘴角抽动着的笑,更像是有人捏着他的皮肉拉扯,把他嘴里残缺的牙齿露出来,显现出空洞的喉管。
陆净空突然狂笑不止,他瞪大眼睛,眼珠从他眼眶滚落掉入地面。
他淡定地捡起眼珠塞进眼眶,“怎么不说话?师父,我吓着你了吗?”
“你想做什么?”陆见卿哑着嗓子,逐渐退到门边,想开门出去,拧动门把手的瞬间便知,房门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上锁,并且根本打不开。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哦,我险些忘了,你不记得了。”陆净空狞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爬过的地方抖落几块皮肉。
“师父,我只是想陪着你啊,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你怎么就不肯答应呢?”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陆观南,就别再说这些令人恶心的话。”
陆见卿抬高音量,晾衣杆指着陆净空的脸,她手中没有别的武器,只能在二人间隔开距离,防止陆净空突袭。
“恶心?”陆净空猛然暴怒,“陆观南,你以为你不恶心吗?!我们是一类人!我恶心?还不是师父你教的好!!”
“闭嘴!”陆见卿上前一步喝止,“我不想再跟你白费口舌,今日我便替陆观南除了你这个孽障!”
“来啊,来除了我!你不想知道你的前世,你不想知道诸事因何而起,这些你都不想知道的话,那你现在就除了我!!”
什么……
陆见卿大惊。
前世,什么是前世……
“荒唐!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蒙骗我!你逆天而行,枉顾阴阳,便是侥幸附魂到万淮州身上,也不过是些邪魔妖术!”
“哈哈哈哈……”陆净空狂笑不止,“师父,你句句在说我,其实句句在骂自己。”
“你看看你现在,灵气竟然弱到无法窥见天机,枉费百年功德,竟变成一个不识五行的废物。”
“陆观南,这是你的报应!”
“便是你口舌说干,怨天尤人又有何用,我不是陆观南,要说,你去地府跟她去说。”
“你怎么愚钝到这种地步?”陆净空往前走出一步,晾衣杆抵在他胸前,刮伤他的皮肤。
“你就是陆观南!”
“空口白话妄想迷惑我,证据呢?”
“还要什么证据,证据你不都亲眼目睹过吗?陆观南善驯兽,你以为仅凭一个长相,那些动物就会错认?若你不是陆观南,恐怕早已成为妖兽口下亡魂!”
陆见卿浑身忍不住颤抖。
她知道,其实她已经信了陆净空的话,但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事。
恐怕这就是陆净空所说,无法窥见天机。
“就算我是陆观南又如何?你想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
“不。”陆净空勾起嘴角,“我想要的东西就在你这里。”
陆净空这个人太邪门,在不知不觉间,陆见卿逐渐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扭动手腕缓解紧张,余光四处张望,既然房门打不开,窗户总能打开。
听说鬼魂惧怕阳光,不知真假,陆见卿本人就是个半吊子神棍,压根不会画符驱鬼,不过她虽不能破解招魂术,却也略懂一些拳脚。
“你想要什么?”陆见卿问。
陆净空脸上的表情奇怪,“我不是早就告诉过师父你了吗?”
陆见卿盯着他的脸,越看越感觉毛骨悚然,咬牙切齿地挥动晾衣杆,直接朝他面门招呼上去,紧接着就听见陆净空发出一身惨叫。
她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把晾衣杆打到变形弯折,来不及去看陆净空,直接朝窗户奔去。
一把拉开窗帘,陆见卿傻眼,暗想天要亡我。
窗户从里用钢材封死,根本没有可以打开的缺口。
陆见卿果断放弃,而后又跑到门边,抬脚用力踹门,房门被她踹出巨响,却纹丝未动。
“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陆净空捂着脸,喉咙里嘶哑出阵阵怪笑。
陆见卿也怕这响动引起别人注意,转头怒目而视,走到陆净空面前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死死踩在他脸上,“钥匙呢?”
“我怎么会给你呢,师父。”陆净空眼珠用力往上,“你还不清楚,现在的你已经是瓮中之鳖、釜底游鱼,从踏入这座宅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机会走出去了。”
陆见卿皱着眉大感不妙,她落入了陆净空的圈套,被他困在这间房里,只能活活等死。
然而认命从来都不是陆见卿的性格,她嗤笑一声,“好啊,那我就看看,你这具身体,究竟能经得起多少折腾。”
说毕,陆见卿抓起陆净空便是一顿暴揍,硬生生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还不肯罢手。
陆见卿出了这口恶气,再去看陆净空时,只见他缩起身子,像条蛆虫一般趴在地上,身上的脓疮破裂,把他覆盖着,令人作呕。
前世。
其实很好猜吧,我标签里就有前世今生哈哈哈哈。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