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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乱世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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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初夏,暑气渐显。

这段时间朝中倒是清闲,楚暄和林辙得了空便去南城郊外看望那些越人们。

南郊那片荒地已成了一大片农田,种满了农作物——大豆、麦子和水稻等,逐渐显现出田园风光。

农田旁搭建了数座屋舍,构成了一方小村落,先前的山神庙就在这村落的中心,被供上香火,里外都重新修葺,这庙成了村落的地标建筑,庇护着村中的人民。

看着这一切,楚暄喜上心头,这是他在魏国一年多以来做过最有意义的事,看着越人们再度拥有家园,朝中那些不胜其烦的事倒也不过尔尔。

这几个月里楚暄和林辙每月得空都会来这村中看望越人们,越人们也很欢迎他们到来,每每来此全村的人民都会将最好的粮食带给他们,有时还会几家一同下厨款待。村中的孩童也会围着二人转,在众人眼中二人好似山神派来救赎他们的使者,让他们重获家园。

时至六月,天气逐渐炎热,午后的阳光照得人额间冒汗,朝中为各官员送了些冰块,林辙想着带些来分给村中的百姓,可一路颠簸早已化了大半。

“大哥哥来啦!”午间,孩童们在田中嬉戏,远远看到两个熟悉高挑的身影,都停下打闹,朝他们奔去。

“阿菁又找高了。”跑得最快的男孩冲到林辙怀中,被林辙一把抱起,托着他的胳膊在手中掂了掂打趣道,“怎么比之前还沉了?看来最近吃得挺好。”

“他最是贪嘴。”一个女孩咯咯笑,与另外几名孩童跑到楚暄身边将他围住,女孩看着被林辙举着双脚离地不停扑腾一边咿呀叫的阿菁,调侃道,“他平时一顿能吃三碗饭,能不沉吗?”

“呵,我娘说多吃才能长高,你懂什么?”阿菁被林辙放下,叉着腰气鼓鼓地指着女孩说,“我也要长到像大哥哥一样高,哪像你,瘦瘦小小黑黑的。”

“你说谁黑?”女孩闻言气红了脸,不满地推了阿菁一把,二人竟当着众人的面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别打啦。”楚暄忍不住笑出声,赶紧与林辙一同将二人分开。

楚暄蹲下身,将女孩头顶歪了的花摆正,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抚:“玲儿才不黑,玲儿最好看了。”

叫“玲儿”的女孩闻言羞红了脸,方才的气势全消了,楚暄的俊颜近在咫尺,她有些无措,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摆弄,含羞道,“谢谢大哥哥。”说话间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不断向上扬。

“切,瞧她这出息。”阿菁不满地哼了一声。

林辙看着这些孩童想到了儿时在平舒田野中嬉闹的日子,不由得出神。

“二位大人来了!”几名妇女听闻动静前来迎接。

“娘亲!”孩童们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齐齐奔去。

“快进屋坐吧,外头怪热的。”一名年轻的妇人摸着阿菁的头,对林辙和楚暄说道。

“大哥哥,去我那儿吧。”玲儿拉着楚暄的手晃了晃,含羞说道。

“好啊。”楚暄笑。

“去你那儿做甚?你家中的粮食都快不够吃了,前些日子又给了钱出去,现在连肉都买不起了。”阿菁拍胸脯道,“还是去我那儿吧,我前些时日去河边抓鱼,家中也有储粮,你们都来!”

“?怎么回事?”楚暄停下脚步,笑容渐收,“为何粮食不够吃?”

“孩子瞎说的,大人别放心上。”妇人含笑摇头,拍了拍阿菁让他安静。

“我才没有瞎说!”阿菁挣脱开母亲的手,不满地如实道,“前些时日来了几名穿官服的那男人在村中挨家挨户地收钱,阿娘就给了许多。”

“别胡说,那是缴田宅税。”妇人皱眉拍了拍阿菁的肩膀。

此时一行人来到了村口的一棵大树下,这处绿树成荫,枝繁叶茂,挡住了烈日驱散了暑气。

妇人望着村外的农田对楚暄林辙笑道:“孩子们不懂事儿,上月咱家收成不错,孩子爹去逢泽的市集上卖了好价钱,顺带把税钱缴了。”

“阿爹早出晚归忙活了那几天就赚了几釿钱,结果缴了大半上去。”阿菁愤愤道,手指比画了一个大圈,“一大袋子钱呢!”

楚暄闻言皱眉:“这田宅税是如何征收的?”

妇人道:“奴家听那官人说要按照田亩和房屋大小的一半收税。”

楚暄一怔,魏国的田税按理是按田亩面积的四分之一征收,且所征税与房屋大小无关,目前也没有任何提出对税赋改革的公文。

“还有别的税吗?”楚暄问道。

“奴家只知道这田宅税,其他便是定期上贡粮食给朝廷。”妇人道。

没有户税?楚暄轻蹙眉头,林辙见状对妇人说道:“最近邻国征战,国库吃紧,故而缴纳多了些,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对,还有打仗一事。”玲儿也站出来说道,“我爹爹前几日被几个官员带走了,说是要去军营。”

“还有我阿爹!”阿菁抢话道。

“我阿爹也是!”

“我爹爹也去了!”

几个孩童纷纷说道,一名年龄尚小的男孩拉了拉林辙的衣袖,一脸担忧地问,“大哥哥,打仗是不是……会死人啊,我爹爹他能回来吗?”

楚暄认出这个孩子,正是那日初来山神庙时生了重病高烧不退的那名孩童,他名唤“平儿”,其父左手受过伤,虽在黄老大夫医治下好了,但仍旧行动不便,扛不起重物。

“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林辙蹲下身,摸了摸平儿的头,“打仗立军功就能当大官,还有很多赏钱,到时候你爹爹来接你给你买大房子,带平儿吃香的喝辣的。”

孩子们闻言都围上来:“真的吗?但是打仗好吓人啊!”

林辙安抚道:“大哥哥以前也打仗,那是去保家卫国,很光荣的!爹爹们上阵杀敌是为了保护你们,何况你们在家中等他们,他们那么爱你们一定会回来的!你们要相信爹爹。”

“好!我们相信爹爹!”孩子们听完这番话心情好多了,笑了起来。

楚暄在一旁看着他们对话,陷入沉思。

——

因秦军不断攻打宜阳使得魏国也警惕起来,魏嗣下令举国征兵,要求全国成年男子都入军营,囤积兵力,厉兵秣马。

魏嗣先前决定与齐国结盟,也派了使臣前去齐国递交盟书,孰料齐国这段时间因齐王田因齐仙逝,举国哀悼,根本无心谈论结盟之事,齐魏结盟就此耽搁了。

原本魏嗣想给赵使的话也未说出口,魏、赵、齐三国结盟之事又暂缓了,魏国又成了按兵不动的状态。

再说秦军这边攻打了宜阳已有两个多月,双方陷入僵局,楚军在景翠的带领下助韩国抵御秦军,二国联军将秦军逼退了数十里。

甘茂再度请求发兵增援,嬴荡也配合他又派了两万精锐,众将士重新商讨作战策略。

秦军卷土重来,来势汹汹,铆足了劲儿攻城,韩楚联军再度被秦军的虎狼之势吓到。

韩王韩仓想让楚王熊槐发兵增援,却遭熊槐拒绝,无奈之下只得请求邻近的魏国。

魏嗣命大将公孙喜领兵支援,这些兵中有诸多近期招募的新兵,其中也包括越人的青壮年。

公孙喜也算是魏国有名的将领,有“犀武”之称谓,在其援助下秦军的攻势再度被削弱,但这连续数月的攻城之战宜阳城内的百姓早已叫苦连天,成日提心吊胆的,还被围城的秦军阻挡了粮道,新郑增援的粮食迟迟运不进城中,眼下口粮短缺,宜阳城内炸开了锅,百姓怨声载道,传到城外秦军的耳中反倒助长了他们的士气。

最终在一个深夜,甘茂率军猛烈进攻,大破宜阳城。

魏嗣闻战势后也快速下令撤兵,但这一战下来魏国也损兵折将百余人。

这是秦王荡继位以来首次大获全胜的攻城战役,自秦楚大战后已有数年未开战,且那时嬴驷还在位,这一次宜阳之战嬴荡十分满意,他重赏甘茂等将士,并提出要亲自前往宜阳,再从宜阳城一路向东去洛阳一趟,他要到周天子面前耀武扬威!

但也考虑到这一战会使得秦楚关系恶化,于是他将先时从魏国夺下的“煮枣”赠予楚国以平息楚国的战意。

这一战于楚魏二国而言倒是没有太大的损失,特别是楚国,还趁此机会赚了一座城池。楚王熊槐乐不可支,又与秦国走近了。

而损失最大的便是韩国,丢了宜阳城还断了秦韩魏连横盟约,韩仓也是心里叫苦,韩国于秦国而言横竖不过是看对方心情。

至于魏国,魏嗣经此一事更是在心中敲响了警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公平,秦之所以会赠煮枣给楚国,正是因为楚国强大不可轻易得罪,而他的魏国在秦楚齐这类大国眼中压根儿没多大份量,若再不找大国做盟友,魏国将成为下一个韩国。

魏嗣有想过趁此机会与秦楚重建联盟,但他本身是十分抗拒二国的,之前迫于秦国的施压才与秦连横,本来说好的和齐国结盟,谁知这齐王突然就薨了,死得可真是时候,想到这些魏嗣气得咬牙。

而且赵国使臣前几日来禀报他们即将回国,这倒是让魏嗣慌了,也不知是否是那赵使乐毅故意找准时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与赵国签下盟书。

公孙喜带着兵马回到魏国,这一场战魏国虽不是主力军,却也铆足了劲儿奋战,死伤数百人,那是士卒们回到军营中休养了几日,便随着封赏的轺车回了家乡。

——

上午退朝后,楚暄和林辙前去看望越人们,到达村落外数丈远时瞧见几辆轺车停在村外,数名作士卒打扮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村中妇女孩童们围成了圈,见到是自己的家人便上前迎接,抱作一团。

“是村中的男丁,打仗归来了。”楚暄看着他们说道,心中的弦松了些,“好在平安归来。”

“我去瞧瞧他们伤势。”林辙牵着楚暄朝人群处走去,这些男人虽平安归来,却都身负大大小小的伤,这些伤不及时处理容易落下病根,这一点林辙倒是很有经验。

二人走到轺车边,一名身穿绛红色武服的官吏正在疏散下车的人,见楚暄和林辙的衣冠,认出二人是朝中的重臣,嘴角的笑容立刻扬起,对二人行礼:“下官参见二位大人。”

林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径自向伤员们走去,扶着一名腿脚不利的男子从车上下来,转头以眼神示意楚暄先陪他们回村里。

楚暄轻轻点头,转身对那官吏道:“不必多礼,怎么就将人送回,随行的封赏没到吗?”

那官吏直起身,闻言脸色一僵,走近楚暄身前,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兵没有入魏国的户籍,故而没有封赏。”

“没入户籍?”楚暄一脸诧异,突然想起那日妇人也没提到户税,立刻坐实了他的猜想,他皱眉质问道,“怎么回事?没入户籍怎么还让他们去打仗?”

官吏见他突然严肃起来,目光凌厉地盯着自己,心虚地移开眼,一脸无奈道:“哎,小的也不明其中缘由,小的也不过是听上面说的,具体还是要去问一问王上……”

这时一名孩童跑到轺车旁,正是平儿,他迟迟不见自己父亲的身影,看着车上的人都走光了,他疑惑道:“我爹爹呢?”

官吏看了平儿一眼,又看向空无一人的马车,脸色转为冷漠,说道:“没了大概就是没了,估计是做陷阵之士去了,这次死的大多是陷阵之士。”

这四个字让楚暄浑身一震,“你说他父亲去做陷阵之士?”

“楚大人有所不知,军中训练是有考校和等级之分的,不合格的就会被编入陷阵之士中。”官吏解释道。

平儿不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陷阵之士”是什么,但看到空无一人的马车时已然隐约猜到了,在听到这陌生且不善的男人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住了,顿时面色煞白,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官吏看,吞咽唾沫,颤声问道:“我爹爹呢?我爹爹去哪了?”他失魂落魄般上前拽住了官吏的衣袖不断地问。

那官吏不耐烦起来,冷声道:“你爹爹死了,节哀吧。”

谁知平儿听完这句话,顿了一瞬,霎时间爆出哭声,死死地拽着官吏发了疯般嘶喊起来:“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官吏也没想到孩童会突然情绪爆发,力气还大得惊人,怎么甩都甩不掉,看着他这副模样确实也很可怜,也状似安抚地丢了句:“行了行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这动静惊动了村中的其余越人们,那些带伤的青年们认得平儿的父亲,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因先时手臂受伤留下了病根行动不便,考校时成绩不佳被编入前军做陷阵之士,但他为人仗义,遇事总冲在前头,为了救一名同僚挡住了敌军的长枪战死了。

众人想到这些,不禁叹息,他们身边的妇女孩童们看着平儿哭得撕心裂肺都红了眼眶,心中更加恐惧战争。

林辙将伤员送至屋中安顿好后,也被屋外的动静惊到,他走出来见此场景时愣住,但也立刻明白过来。

楚暄也蒙了,平儿的哭声像一道道凶猛的惊雷直往他头顶、脊骨上劈,他浑身发凉,不自觉地轻颤。

是我害了他们吗?

那官吏终于不耐烦了,用力一拽袖子,直将平儿掀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别碰他!”楚暄立刻清醒,对官吏大吼一声,蹲下身将平儿护到怀中。

官吏本想发作,却被楚暄这一声呵斥吓得不敢出声,一脸厌恶地抖了抖袖子上被蹭上的鼻涕和眼泪,实在是一秒都不愿意在这儿呆了,对楚暄挤出一个笑容,行了个礼:“人既已送达,下官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上了轺车扬长而去。

平儿在楚暄怀中仍旧大哭大闹,发疯般嘶吼:“还我爹爹!还我爹爹!我爹爹他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呜呜——”他一边大哭,一边愤怒地乱捶乱打,一拳一拳砸在楚暄的肩膀和胸口上。

楚暄紧紧抱着他,没有丝毫松手,比起这些他心中的钝痛和内疚更让他痛不欲生,眼中已是一片湿热。

林辙这时走到他们身边,将二人分开,把平儿抱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

平儿抹了把眼泪,看清林辙的脸后,想到那天他对自己说的话,抽着鼻子哽咽地问:“大哥哥,你之前说、说爹爹他会拿军功,回来带我住大房子……你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因为我在等他回来,那他为什么现在不回来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楚暄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脏,他不敢看平儿的眼睛,蹲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林辙抱着平儿远去,他才用力抹了把眼泪,站起身长呼一口气,望着大梁城的方向,拳头在袖中攥紧。

愿世界和平,永无战争!

这章写的我心梗,算是本卷一把大刀,呼应的是第68章(68章其实是糖中带刀的一章),下一章楚暄彻底爆发了,要去找魏嗣撕B了!

第75章 乱世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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