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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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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赵拓不在府上。帝崩第二日,王宫里宣读了先王遗诏,着大王子赵拓仰承大统,并布告天下。

只需等二十七日国丧过后登基大典举行,赵拓便能顺利继位。

昨夜丧钟停后,顾让和赵开就重新睡下了,隔日大早,各个寺庙和道观又开始鸣钟,肃穆的钟声回荡在王都上空,无端有一阵悲凉。

王都中所有人都要换上丧服,以示哀恸。

在换丧服之前,顾让给赵开换了药,他膝盖上的伤好了很多,可依旧有两道浅浅的口子,表面血痂凝结,还需要一段时日来恢复。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不可避免留下许多伤疤,或浅或深,摸上去凹凸不平。

赵拓一直没有回府,他需要留在王宫里处理先王的丧礼和妃嫔的安置,再见赵拓,是他一道旨意将赵开和顾让召进了宫里。

几夜过去,他的气质已然大变,多年蛰伏而外化出的平易宽厚一扫而空,年轻帝王气宇轩昂,完全不掩盖自己的勃勃野心,垂眼看人时尤为高深莫测。

他换了一身玄袍,衣摆上盘踞着金丝五爪龙,墨冠束发,意气风发。

见顾让和赵开来,他微微一笑,步下高台,免了二人的礼。

他打量着赵开,道:“小九,你瞧着恢复了不少。”

半个月前,他去看望赵开,赵开还只能坐轮椅,如今虽然依旧消瘦,但也能慢慢行走了。

一旁有数十名宫人垂首恭候,手捧菜肴,赵拓摆了下手,他们便将手里的菜肴有序端放至桌上,“如今尚禁宴乐,只能简单吃点。”

是全素宴,但也相当丰盛。

赵开食量尚小,顾让挑着几道清淡的菜夹到他碗里,赵开也习惯了,顾让夹什么就吃什么,自己基本不怎么夹菜。

赵拓的目光在其余几道辣菜上一扫而过,又落在顾让夹到赵开碗里的那筷子清水豆腐上,将筷子伸到左手边的芥辣瓜里,夹了几片放到赵开碗里,温声道:“小九,多吃点。”

他没多想,只是想适当表达一下自己作为兄长的关怀,他们自小嗜辣,即便赵开现在身子虚,吃些辣菜也无妨。

但对面的两人却齐齐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道。

赵开垂着头,筷子尖杵在几片芥辣瓜旁,安安静静地没吭声。

“他不吃辣。”顾让夹走那几片芥辣瓜,又把沾了辣汁的米饭也夹到自己碗里,淡淡道。

赵拓一愣,诧异地看向赵开,他记得赵开去年刚回来那会儿,王后天天叫赵开一并用晚膳,还一个劲地给他夹辣菜,他不也都吃了么?

赵开垂眸,依旧没说话,整个人显得温顺无害。

赵拓的目光落在他放松的唇角上,恍然惊觉,难怪每次赵开从王后宫里出来,嘴唇都是肿的。

他罕见略有不自在,也不夹菜了,三个人安静用完了这顿饭后,他才道明了真实目的。

“有几个人,你要不要见一见?”

·

王宫西南角高墙矗立,赵拓遣散了其他宫人,叫侍卫开了门。

熟悉的宫殿随着大门的开启展现在眼前,赵开不可抑止地轻轻发起抖来,仓惶地后退了一小步,抓住了顾让的手臂。

顾让覆上他的手,轻拍了拍。

赵拓将他们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率先走进了这座压抑的宫殿。

赵开收紧五指,紧抿双唇看向顾让,但后者只是轻声道:“进去吧。”

想了想,她踮脚轻吻了赵开一下:“别怕。”

赵开舔了舔唇,迟疑着迈开了脚步。

不同于顾让此前来的模样,此时这座宫殿内的所有门窗皆紧闭,赵拓站在其中一个较小的屋子前,二人一靠近便抬手推开了木窗。

霎时间,微弱的低吟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种声音赵开再熟悉不过,在一开始他还没有麻木的时候,夜深人静时痛得受不了了,他会允许自己的嘴里泄出这种声音。

他往里面看去,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头发散乱,神情恍惚,身上的银饰此刻黯然失色。

就是这些人,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口子,给他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被光一照,他们如同濒死之鱼向上弹动了一下,却因为齐根断裂的手掌和脚掌而未能起身,只能继续维持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势。腕口断裂处,泛黄的纱布草草包扎着,晕开大片暗沉血迹。

他们竭力转头看向窗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骇人异常,闪烁着仇恨的光。

赵开再起发起抖,眼底却不是另外两人所以为的畏惧,而是冰冷的憎恶与浓重的阴翳。他垂下眸,向顾让身边靠了靠。

“这些人是特地留出来给你的,以防他们再使用那些诡谲手段,不得不先断了手脚。”赵拓说到这里看了顾让一眼,“留着命,随你处置。至于那个女人,关在你原先的屋子里。”

赵开轻轻点了点头,好似并不在意。

赵拓凝视着他,片刻后道:“既然你不想见,那便回去吧。人就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来处置都可以。”

他说完走向门口,恰在此时,主屋门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拍打声,间或伴随着绿鹂嘶哑的声音:“开门……开门……”

赵拓皱了下眉,面色不快。

一旁拿着钥匙的侍卫见状请示是否要开门。

赵拓扫了眼身后,赵开依旧垂首躲在顾让身后,安静而温顺,他又看向顾让,见她也没什么表示,思索了一瞬,微扬了扬下巴。

侍卫会意,上前打开了房门。

不同于另外几人,绿鹂手脚完好,尚且能够保持冷静。她妆容全无,解了发髻,头发用手整齐地疏在一起,倚着一侧的墙壁躬身站着,那股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妖媚退下后,瞧着也只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寻常女子。

光线照进去后,她用手挡了下眼睛,片刻后放下手,视线睃巡,最后落到赵开身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而勾唇笑道:“真想不到,我们再见面会是这种情景。”

她声音发虚,能听出来内里并非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完好无损,只是她一笑,那股子媚意又从脸上浮现,很容易令人忽略她此时的糟糕处境。

赵开置若罔闻,只安静注视着身前的顾让。

绿鹂的视线从他紧抓着顾让的手扫到顾让面容上,啊了一声:“原来你长这样。”

那晚天很黑,顾让脸上都是血,她压根没怎么看清。

“也没有我好看嘛,”她笑道,“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顾让淡淡地看着她。

绿鹂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她也的确快死了。

那抹笑意僵在嘴角,又慢慢消失,绿鹂再次移开了视线。

她痴痴地望着赵开,却又像透过赵开望向了远方,可惜围墙实在太高,入目唯有一片灰白的墙砖,连风也吹不进来。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突兀地开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赵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绿鹂却又沉默下来。

阳光从赵开身后洒下来,将他拢在一片光辉中。绿鹂眯起眼,其实看不大清赵开的脸,但不重要,那人的脸和赵开也并无相似之处。只是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太像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纯粹又透澈。

那人常常这样对她笑,但赵开不是。赵开总是沉默地行走在宫宇间,甚至看起来有些阴郁。

一开始绿鹂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觉得比起一个刚归来的质子,折磨绥王的爱子更有意思,可直到有一次她偶然碰见赵开站在湖边,对着湖里的鱼出神,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非常耀眼,她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就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会笑得这么好看。

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要赵开天天这么笑给她看。

可惜赵开避她如蛇蝎,发现她后冷淡着向另一个方向走远了,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是多余。

她开始避着绥王纠缠他,惹来的却只有与今日如出一辙的厌恶。

那就去死吧,她心想。

反正绥王和王后也巴不得用他来替代赵珞,她松了口。

一夕之间,赵开的处境天翻地覆。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绿鹂从赵开嘴里听到了一个名字,发现了他左肩上的印记。

她恍然大悟,原来赵开心有所属,才一直不肯和她欢好。

她开始好奇,这个令赵开心心念念的人是谁,有她美吗?有她勾人吗?

现在她终于窥得了他心上人的全貌,没有她美,也没有她勾人,却令她想起丹绛的冷雪。大雪落下时,万物都被覆盖。

她很长时间没说话,赵拓开始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把门重新关上。

侍卫关上了门,光线被阻挡,阴影从绿鹂的脚尖爬到头顶。在门合上的最后一刻,她透过缝隙看见阳光下赵开侧过脸,低头对被他紧抓不放的人浅笑起来。

那是一个对心上人才有的笑容。

而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已经死了。

绿鹂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

“文郎……”

一句微不可闻的话散落在沉闷的空气中。

她想,如若她当初没有一意孤行扮作舞姬入宫,是不是不会被绥王瞧中,她的文郎是不是不会因此而死。

如若她早日放下复仇的执念,她和文郎是不是早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不过好在,她马上要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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