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受？

是浸透骨髓的冰冷，将思绪都滞停。身体上是难以言喻的空洞，窒息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只有自己在不断下坠。

黑暗，坠落，没有尽头。

.......

月色照在废墟上，深坑中的身影相互依靠，血色笼罩着阴影，远远望去，更像是疲倦的人安慰拥抱。

只有在场的人知道，他们不会醒来。

一片寂静中，林识祁神色复杂地上前，他仍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谁，留在记忆中的还是那个胆大妄为的青年，敢在监I禁所监控下大摇大摆离开，敢在3S的领域中、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强杀罪魁祸首，摧毁领域。

甚至可以说，对方救过他林识祁的命。

也曾悄悄听过对方疑似虚界首席执行官的传言，初听林识祁只觉得荒谬——这么意气风发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位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虚界之主？

厌柯刀、实力不明.......众多疑点被一一罗列摆出，林识祁始终不为所动。

笑话，除了厌柯刀，这种特征的能力者多了去了，这个人说不定就是黑市的人派出来混淆视听的。

直到千机死亡，新上任两天就遇害的倒霉蛋在他死亡之前拿出来了另外一个可能——席封。

席氏集团的董事长，祝融的发小。

林识祁把手里的资料挪了挪，目光自然落在了深褐色的桌子上。作为会议室的常客，他太清楚这个桌子的质量——出自第五维度空间特产雷桉木，足以承担B级能力者的六成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微微瞥眼，四四方方的出厂标识就大大咧咧地贴在桌子侧面——席氏集团制造。

如果他的记忆力没有问题，不止这个桌子，似乎整栋大楼都是席氏集团赞助。

嗯，他们坐在席氏友情支持的办公室里面，商量着怎么搞他们的董事长。

饶是泥腿子出身的林识祁都有点觉得过于地狱了。

更令人窒息的是，资料上显示这位席氏的继承人，和祝融是竹马竹马。

林识祁瞅了瞅主位上淡然的顾燃，沉默了——他在思考，到时候该怎么解释，才能让祝融相信，首座不是针对祝融，只是单纯地、恰巧地调查到了祝融身边的人，恰巧地需要他的竹马做个测试。

。

哈。

还是和祝融打起来更靠谱点。

赢的人有权利把人带走。

是个方法，但是总感觉.......怪怪的。

.......

思考未果，林识祁放弃思考。他转而看向手里，抛开一切，只单纯地看席封这份资料的话，就很能察觉到对方无法掩饰的冷漠。

那是对生命的漠然。

即便不在意的生命属于他自己。

如果作为对手，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祝融在他身边，对方很大可能会阻拦我们。”

那不是很大可能，林识祁捏着资料，想起祝融那变态的战力，顿感窒息，那是一定会阻止！

身旁的周玫月撑着下巴，“祝融那边很好解决，真正难的，是怎么引这个人上钩。”

？

好解决？

怎么个解决法？

林识祁满脑问号。

似是理解了周玫月话中的意思，对面的人点头，“确实。还要想办法引开陈幕和那个拿着厌柯刀的人，再把他们收押。”

周玫月点了点资料上人的头像，感慨似地，“人活着，就会有需求；有所求，就会有弱点。有弱点的人，就可以猜测他的行为。我们如此，祝融如此.......”

唯有这个席封，有点棘手。

“这么短的时间，不太好办啊.......”

要不从长计议？

她这么想着，还没开口提议，就见坐在主位上的人敲了敲桌子，语气不急不慌，沉稳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明天晚上，王直手中的情绪权柄就会落到席封手上。情绪权柄对人的影响......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听得一头雾水的林识祁见周围人都因为顾燃一句话陷入思考，也只好故作深沉，只是他想的是——首座知道，他敲的桌子就是席氏集团制造的吗？

.......

周玫月思忖，如果有情绪权柄的放大欲望的话，那确实可以。

尤其是，席封对他的父母下落格外的在意。

令人没想到的是，情绪权柄不放大了席封对父母死亡真相的在意，更放大了他对生命的漠视。

顾燃在猎杀黑袍人时见到席封的第一眼，就知道，事情失控了。

.......

事态逐渐滑入无法挽回的地步，最后在黑袍人死亡的时候，席封也跟着掏开了自己的心。

周玫月摁下狼狈挣扎的祝融，声嘶力竭的叫喊没有扯动丝毫的怜悯，她看着坑中拥着的两个人，依旧冷静道，“首座，席封和那个人之间恐怕存在某种联系。”

林识祁谨记着紫罗兰想要厌柯刀，他上前，听到这句话微微一顿。

熟悉感翻涌而上。

席封掏心的速度很快，他并没有什么工具，只能将黑袍人揽住，用对方的手插I入自己的胸膛。这就导致黑色的袍子盖住了两个人的下半身，但是兜帽却顺着微微滑下，露出了主人白皙的下巴。

以及对方那诡异的笑容。

林识祁停住了，他记得刚打起来的时候，顾燃说了一句，黑袍人是个能量体。

纯粹的能量。

.......那么对方的能量来源是谁？

可能是厌柯刀，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林识祁突兀地想起来那股熟悉的原因——

终于厌倦了002的算计，那位个子小小的法则主任性地降临地球，却不去任何地方，只是蹲在他休息室的门边，“小十七，我想首席了。”

林识祁意外，意识到这个“首席”指的不是002，而是那个早已失踪已久的人，他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你可以和我说说那位首席吗？”

“.......没什么好说的。”

长长的沉默后，紫罗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她的眉眼罕见地凝聚了各种情绪。林识祁分别不出，一米八几的壮汉拿出前所未有的情商看了又看，只看出了思念遗憾，还有......恨。

恨？

就当林识祁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紫罗兰抱住自己，头深埋在膝盖中，声音闷闷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感情......他们说，他比他的两个能量体分I身更像能量体.......”

"其实事实也是这样......分I身都知道拿厌柯刀哄我，那个本体......除了法度什么也不在意。"

.......

从记忆中拔I出神，林识祁心一跳，他舔了舔唇角，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席封真的是那位首席执行官，那么这个穿着黑色袍子的能量体，会不会就是对方的分I身？

这个想法普一冒出来，他就先自己否定了。

能和首座打得有来有回的能量体，能量来源怎么说至少也是个3S的能力者，或者更可能是虚界那边弄过来的。

席封怎么看最多是个S级，身体能量波动还时有时无的。

不可能。

.......

他再次向厌柯刀伸手。

这一次，没等他触及刀身，一声轰隆的雷鸣骤然炸响。

几乎是瞬间，一道巨大的雷从天劈下。林识祁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极速退后。

下一刻，他抬头，只见领域裂开了无数裂缝，在天空蜿蜒，道道蜘蛛网般的皲裂从远方蔓延而来，白光与紫色交织，带着沉闷地仿佛能敲响大地的轰鸣。

“首座……”，林识祁干涩着声音，连坑中被雷击中席封等人的身体还在不在都来不及去看，不可思议道：“你的领域.......”破了。

顾燃目光沉沉，“是维度空间。”

“这个气息，是第一维度空间。”

第一维度空间？

抬头间，天空瞬间被乌云席卷，周玫月利索地一手拎起邵野，一手拎起陈幕，“不是说第一维度空间只降临过一次吗？”

“是只降临过一次。”

顾燃言简意赅，“那次的维度空间没有攻击性，但是这次的显然不是。”

“先走。”

.......

周玫月拎着人，刚抬脚，就见林识祁犹豫了，她把陈幕扔过去，个子小巧的少年在她高挑的身影衬托得像个大型洋娃娃手办，“帮我拿一个。”

林识祁接过，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走了。

无人可见的坑底，深蓝色裂缝缓缓张开，将人影吞没。

.......

席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雷声将他唤醒，随及他像是被人丢入了深海，无数水挤压着涌入他的身体。

求生的本能让他自觉挣扎，起起伏伏中，一件衣物飘来裹住了他。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黑暗再次袭来。

这次，他不再难受，像是回到了婴儿时期，被温暖润湿的羊水包裹，母体供养着他，任由他不断成长。

.......

再次醒来，是一阵脚步声。

他自然而然的起身，之前挤压着他的水自发破开，顺着引到了陆地上。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殿堂，古罗马式的建筑中，十把形式各异的石座分布两边，正前方是一方高台。璀璨光芒中，殿堂中央的水池比地球湛蓝色的宝石还要透亮。

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席封刚刚就是从这个池子中走出来的。

水气自他出来那刻就自然消散，黑色的衣袍突然变得繁杂庄重，层层叠叠的衣袖处绣着金色的纹路，在光芒下流光般婉转，肩膀处垂直挂链，让人直想起宇宙深处的星云，交织着神秘，最后汇于胸前。

他怔怔地站在高台一步之处，然后做了千百次般自然仰首——不同于地球的璀璨瑰丽瞬间映入眼帘。

耳边似乎听到一声亘古的叹息，似星辰归位，命运轮转。

脚步声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十个人，沉默地看着高台处的背影。

群星罗列其殿堂之顶，光芒只会宠爱一人。

单单一个身影站在那里，就分外心安，又理所当然。

是无数次抬头就能看见的背影。

一如从前无数次的仰望。

他们抬起了手，轻轻置于肩处，像是害怕惊醒这场已久的幻梦，

“见过首席执行官阁下。”

补充：席宝袍子下面什么都没穿哈哈哈哈哈哈（衣服属于地球维度，在虚界直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