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的夏日午后。
云初拉了窗帘,一个人睡在沙发上,屋子内黑漆漆的。
周饮听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后门,橘黄色的斑点小野猫蜷缩在周饮听腿上,睡在他怀里。
周饮听看着后院随风摇摆的野草野花,吹着后院飘来的冷风,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为数不多的如此畅快的释放自己的大脑情绪。
周饮听坐在那,喟叹一声,起身打开玻璃窗,让风能更加肆意地吹进屋子内:“乡下还挺好玩的。”
周饮听一只手将那只身形瘦弱的小猫托在掌心,趴在窗棂感慨:“很让人放松。”
阳光照不到的沙发处,云初身上披了一条薄薄的毛毯,睁开眼,盯着窗前的周饮听的背影,没来由的烦躁,手抓住毛毯的边缘,眼神很冷。
云初脑中想的话,是她自己都没发觉到的黑暗。
啧,真烦人。
那时一直对周饮听笑得十分灿烂的云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理状况,以为那只是个梦。
周饮听和云初相处的时间变长,丝毫没发觉云初对待他的态度的变化。
云初有点情感缺失,很难很难真正爱上谁,看谁的第一眼,都是先以云以泽的模板比对着,将他人当做是云以泽的替身。
周饮听抱着那只猫,哼着熟悉的小调,指尖拨弄长到窗台上的树枝叶子。
“云初。”周饮听念叨着云初的名字,将那只猫单手拎到身后,去叫云初起床,“一个小时到了,下午一点钟了。”
云初睡眠浅,没怎么睡着,睁开眼和周饮听对视:“你中午没睡?”
周饮听在云初躺着的沙发一侧坐下,抻着手,没让那只小流浪猫碰到云初,免得云初不高兴:“嗯。”
周饮听回话懒懒洋洋的,催促云初:“我们待会儿下地,能把它带去吗?”
云初看出来了端倪:“你想养它?”
周饮听低头看了眼那只看起来似乎刚断奶不久的小流浪猫,咂舌:“也不是。”
周饮听说不上来:“但是,把它一只猫扔在这里会不会太残忍了,它会不会过不了几天就死了?”
云初的手枕靠在脑袋下:“流浪猫的归宿就是死亡,或者被人领养。”
云初轻轻勾起唇,那种冷淡的厌世模样又上来,似乎对万事万物都不在意,“这本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有人会收养它吗。”周饮听摸着那只小猫的脑袋,“如果我不收养它,还会有其他人收养它吗。”
云初说不出来,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周饮听,沉溺在周饮听的侧颜:“可能有。”
周饮听忽而抬起头,笑着凑近云初,一瞬间拉进两个人的距离,亲昵的姿态:“那你呢,你可以收养它吗?”
周饮听补充:“我以后可以去你家帮忙照顾它。”
云初捕捉到周饮听话里的关键词:“你以后还想去我家?”
周饮听嘴巴一撇,平日傲娇的小少爷无意识撒着娇,用那双湿润汪汪的眼睛盯着云初看,无辜极了,“不可以去找你玩了吗,大学霸。”
云初摇头,解释:“这倒不是。”
她把毛毯往身上拉了拉,怕周饮听多想,就又解释了一遍:“我很欢迎你来。”
云初指了指那只猫:“就是这只猫,我一个人可能照顾不好。”
周饮听大少爷钱多胆大:“那要不我搬到你家隔壁去住吧?或者——”
周饮听挠挠头,弯唇笑了笑:“你家房子出租吗?”
云初听完周饮听的话,楞在原地好一会儿,长久没有回过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周饮听笑着摇头,脑袋小幅度地动了动,眯起眼,仍是软着模样撒娇的姿态:“不行,好话可不能说第二遍。”
云初可能刚睡醒的缘故,兴致不高,不太想动用声带。
云初伸手,拉住周饮听的衣角,扯了扯:“都可以。”
周饮听想得到的答案有了希望,他低着头笑起来,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一口气将这个约定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正式确定下来:“那等我们三天假期过后,回去了,你哥哥的房间就出租给我呗。”
云初抓了抓眼下的肌肤,没想到周饮听是来真的。
她想到云以泽还在的那十四年,怀揣私心,答应下来这件事。
云初收拾好心情,午睡后洗了把脸,领着周饮听去菜地里摘菜。
周饮听将那只猫揣到了口袋中,打消让云初养猫的念头:“算了,我还是给这猫另找领养人吧。”
周饮听看向在一旁蹲着,认认真真拔萝卜的云初:“我们都快高考了,现在的时间太紧张了,不能将猫带在身边,应该会照顾不好它。”
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云初蹲着,手上的力气忽然松懈,浑身力气都被抽走,长长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周饮听:“周饮听。”
“嗯?”周饮听帮忙在摘青菜,在这个宁静的乡下,享受自己的放松时光,“怎么了?”
云初看着周饮听的那张脸,说起混乱的话:“等高考完了,我们一起逃去杭大,逃去破晓市生活吧。”
周饮听好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你这说的,好像要和我私奔了一样。”
云初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想以后都能和周饮听生活在一起。
云初心里明白,周饮听现在会想靠近她,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可以发泄的自由口子,是因为正在经历什么压力大的事情。
所以这段关系,注定不会长久,只会分分合合地互相纠缠。
周饮听半弯着腰,手中拿着一棵刚摘好的青菜,甩了甩泥土,换成他叫云初的名字,“云初。”
云初明显在出神,慢了几拍才回他:“怎么了?”
周饮听凑近云初,想知道一件事,在午后的阳光中眯起眼,认真瞧近了看云初:“你这些年到底都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啊,为什么脑子会那么聪明。”
周饮听卷起衣袖,用干净的手腕碰了碰云初的脑袋,白皙柔软的皮肤划过云初的发丝,在这瞬间清晰感觉到云初身上的触感,痒痒的。
周饮听一怔,僵在原地。
云初轻笑,开着玩笑:“我吃国产的大米饭,和哥哥做的菜长大的。”
云初总是不加掩饰地表达对云以泽的崇拜:“可能因为我哥哥学习成绩好,所以吃了他做的饭菜的我,自然学习成绩就好了。”
周饮听好笑,手肘搭在云初的肩膀,碰了碰云初:“傻子。”
周饮听口袋中放着的小猫喵喵叫着,从周饮听的口袋中爬出来,跳到了地上,摇着小屁股,竖着猫尾巴几下跑走了。
周饮听和云初顺着小猫喵喵叫着消失的地方看。
后面是一座竹林山,树木丛中,蹲坐着一只深橘色的大肥猫,应该是那只猫的妈妈。
周饮听指着那只大肥猫:“那小猫被它妈妈叫回家吃饭去了。”
云初揶揄附和:“那你就不用担心为这只小猫找领养人的事情了。”
“为什么?”周饮听不太懂,“它虽然有妈妈,可不是还没有家吗?因为它妈妈也是流浪猫。”
云初手中的活停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将语气放慢,“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周饮听看着云初的侧颜,将云初从眼睛看到嘴唇,心底浮现一个念头。
云初比刚才的那只小流浪猫,更像一只没有去向的流浪猫。
周饮听没什么形象,摘菜摘的累了,直接坐在田埂上休息,唤着云初的名字:“云初,我们可不可以不摘了,现在就回家去?”
云初看向田埂上坐着的周饮听,“要不你先回去吧。”
她收拾着手中的菜,“我得摘点菜去给奶奶吃,她还在世的时候,嘱咐过我,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要多给她带点菜。”
云初的语气挺自然随和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周饮听坐在那休息着,却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人戳着。
“靠。”
周饮听咂舌,默默顶了顶腮帮子说了自己一句,起身继续去帮云初干活。
两个人陆陆续续忙完那些工作,做好饭菜,出发去山上祭拜云初的奶奶。
山高路远,周饮听平时运动量挺大的一个人,走着非常崎岖的不算山路的山路,却也依旧累的气喘吁吁。
云初调侃他:“你这个大气喘的,好像马上要背过气去了。”
周饮听的手搭在云初肩膀,靠着个子小小的云初休息,也损了云初一句:“还好你现在一米六,我一米八出头,不然我再长高一点,可能就靠不到你脑袋,视野里根本看不到你了。”
云初没有客气,没有收着力气,用力踹了周饮听一脚,大步往前走去,没再等周饮听:“就你会说话。”
周饮听揉着被踹疼的大腿,支撑着云初的手臂失力,脚上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委委屈屈跟着云初继续往山上走。
周饮听边走,边在云初身后碎碎念,小声抱怨:“奶奶你看她,下次模拟考,您得罚她考的比我低。”
山里安静,就云初和周饮听两个人在这片区域,连鸟飞过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听见。
云初听了会儿周饮听自以为隐秘的碎碎念,回过头,好笑:“周饮听,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