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光能看出,周饮听小少爷是那种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人,而且更能一眼看出来,这位小少爷是绝对没有去过乡下下过地的。
云初和周饮听小少爷周末的时候,先坐了高铁,再转了地铁,再再坐了长途车,才到云初口中的老家。
周饮听背着自己的书包,跟在个子小小步伐小小的云初身后,累得半死。
周饮听大喘气,将书包往自己肩上扶:“云初。”
他已经气喘吁吁,说话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你……你出来的时候,吃什么神奇的仙丹了吗,为什么你……你居然看起来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云初相对于周饮听,毕竟只是个女孩子,体力方面不及周饮听。
云初好笑,回怼周饮听:“我现在会看起来体力和状态比你好,只是因为这是我回家的路,所以我心里有种支撑我赶紧回去的动力和期盼。”
云初说到这里顿了顿,在口袋掏出湿巾纸,帮周饮听擦去额角的汗水:“而且,我已经习惯坐这么长的车程了。”
周饮听将手搭在云初肩膀,将云初当成个合适的扶手,靠着云初进行短暂的休息。
两个人磨磨蹭蹭,云初在半路对周饮听又是哄又是骗,终于把人骗到目的地。
老房子废弃很久了,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
老房子地段安静,面前的水泥地广场开阔,院子后有不少土地,长着许多茂盛的花花草草和果树。
正好赶上果子成熟的季节,周饮听腿欠手空,跟着云初到达乡下后,开启了另一个人格,在各棵树上爬上爬下地摘果子,像只灵活的猫科动物。
云初放任周饮听一个人在院子内玩,自己去打了盆水,开始收拾家里。
周饮听没做过家务,看云初端着一盆水艰难走来走去,脑中有想帮忙的念头。
但被云初阻止了。
云初心里有种预感,要是让周饮听这位大爷加入进来帮忙打扫卫生,那她的屋子,或许到了明年都打扫不完。
乡下没地方点外卖,两个人只能去当地买点食材,自己动手做饭。
云初骑着借来的小电驴,载着周饮听,去往菜市场。
晚上的菜市场没什么菜,云初简单买了点菜,拉着好奇东张西望的周饮听离开。
周饮听没到过乡下,从前只去过那种农家乐,对于云初这个口中的家乡比较陌生。
周大少爷的世界,第一次真实出现过这样子破破旧旧的小镇子。
回家路上,云初被周饮听载着,抬头就能在小电驴的后视镜中看到周饮听的脸。
周饮听表情专注,甚至接近寡淡,安安静静在前面开着小电驴,带云初回她家。
云初不怕被周饮听看到自己的家乡是个破旧的小镇子。
回到家,云初进入厨房忙活,整理食材,“小同桌。”
云初学着之前周饮听叫她的昵称,这么叫在后门和一只野猫玩的周饮听:“那只猫身上可能有病菌,你别跟它玩了。”
周饮听蹲在那里,没听,收回摸着猫的手,继续安安静静看着那只猫,观察那只猫的动向,任由那只流浪小猫蹭着自己干净的裤腿。
云初在水池洗着菜,见周饮听喜欢跟那只小猫玩,也就随他去了。
乡下的老房子只有基本的水电没断,电视等一切功能都没有。
云初觉得,要是这么阻止周饮听和流浪猫玩,或许周饮听会觉得更无聊。
云初洗完菜,沥干净水,拿起菜刀准备切菜。
周饮听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拿了自己的手机和电子钱包,去集市上逛逛。
云初也没在意,放任周饮听一个人出去。
周饮听出门前,云初交代:“要是迷路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饮听则在玄关换好鞋子,朝厨房内的云初招招手:“知道了,小同桌。”
两个人的一系列动作,仿佛已经待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那么熟稔。
周饮听打开大门走出去,站在大门前,恍惚了一阵子。
他之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都没有过感受过这种十分日常的温暖爱意。
在那瞬间,周饮听心中产生动摇。
晚间清凉的风迎面朝周饮听吹来,吹得周饮听心中产生密密麻麻的痒意。
云初做好饭,在外面闲逛了一圈的周饮听正好回来。
云初腰上系了围裙,她湿漉漉的手随意在围裙上蹭了蹭,拿出碗筷,将一盘盘热腾腾冒热气的菜端到餐桌上去,招呼周饮听去洗个手,然后就可以开饭了。
周饮听帮着云初拿碗筷,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并帮云初盛好饭,给云初按了按肩膀,相处起来像是早就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吃吧。”周饮听在云初的身边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菜,先放到了云初的碗中,“吃完了我们去做什么?”
云初看着碗中的那筷子菜,想到了云以泽还在的时候,也会这么给自己夹菜:“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午休一会儿,再去地里摘些蔬菜来。”
周饮听没下过地,对于下地这件事,充满好奇:“野生的蔬菜?”
云初摇头,耐心给周饮听解释:“不是,是我之前养在这里的。”
云初顿了顿,接着补充:“也可以算是野生的,我把它们养在这里后,都是很久才来这里管它们一次,它们基本算是靠自己和上天的眷顾活下来的。”
周饮听被云初的解释弄得好笑,“你这话说的,就好像那些蔬菜是人,不单单只是蔬菜。”
云初看着周饮听夹给她的那筷子菜,颔首,勾起唇角,不算笑:“或许吧。”
因为,她和哥哥云以泽,就是那么被父母抛下,野生长大的。
就像那几株蔬菜苗。
云初想到了云以泽,心情不太好,捏着筷子,埋头吃饭。
云初的手艺不算特别好,云初自己也知道,咽下一口饭菜,自说自话,似笑非笑,“之前都是哥哥做饭给我吃,我没多少机会下厨。”
周饮听大概能猜的出来:“云以泽那家伙应该也不舍得让你下厨做饭。”
周饮听可以看得出来:“云以泽一直都挺疼你这个妹妹的。”
云初作为被云以泽疼爱的当事人,自然最清楚这点。
她低头咀嚼着口中的饭菜,味同嚼蜡,吃不出滋味。
如果能重来一千遍一万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云以泽背负肩上的一半重量,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虽然故事的最后,云以泽一直交代云初不要自责,他的重病和她没有关系。
但云初在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很讨厌自己的出现,害的云以泽那么辛苦。
周饮听瞟了旁处一直低下脑袋,眼眶红红看起来要哭的云初一眼,替着云以泽安慰云初:“要是你哥哥还在,肯定很心疼你现在这样子。”
周饮听帮云初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心,这不还有小爷在吗,小爷以后也算是你半个哥哥。”
周饮听不着调地使劲哄云初:“虽然我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挺靠谱的,你要是以后有什么麻烦的事情需要帮助,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不余其力地帮你这个小屁孩。”
云初捕捉到周饮听话里的形容词,哭笑不得,眼泪从眼角滑落的瞬间,差点笑得哭出一个鼻涕泡:“我不是小屁孩。”
云初急于证明自己,“我年年都是全校第一,我很厉害的,我不是小屁孩。”
云初搬出最让云以泽骄傲的东西:“我的成绩很好,哥哥很开心我的成绩很好,希望能和我上同一所……”
最后的两个“大学”字眼,卡在云初的喉咙,没能说出来。
这句话,这个不再有机会完成的愿望,一直都是云初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泛起疼痛。
周饮听咬着舌尖,目光长久落在云初的身上,在思忖一件事情。
终于,良久的沉默之后,周饮听开了口。
云初没料到周饮听会那么对自己说话。
周饮听轻笑着,将云初做的一块糖醋里脊,塞入自己的口中,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以后,我陪你上你想上的那所大学呗。”
云以泽的梦想是杭大,那云初的梦想也就是杭大。
周饮听坐在云初身边,将这件事说的云淡风轻的,“我陪你去杭大,去破晓市。”
云初第一反应是怔楞:“你知道杭大在破晓市?”
周饮听笑得胸膛微微颤抖:“我不光知道杭大在破晓市,还知道你最想去的地方,是破晓市中的长平路。”
云初盯着周饮听黑沉沉的眼睛,自己一个人思考了很久,始终想不出缘由:“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哥哥?”
周饮听说不上来:“算是因为你哥哥,我之前有了解过有关你哥哥的一些事情。”
周饮听顿了顿话语,偏头,将云初的模样收入自己眼底:“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你哥哥,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将他的事情调查的那么清楚。”
“那,”云初指了指自己,挑起眉梢,“是因为我?”
周饮听没有回避,点头:“对,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