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屋子又被寂静尘封、落针可闻。
垂看脚下楼宇若林霓虹万千,姜与朔觉得自己像在尘世外,这种置身世外的感觉太飘渺。
他若有所思,指尖旋着手机,突然发现许赫给他发的消息,一共两条,分寸感极好。
想着下午那种状态应该吓着小孩了,他点开信息打算回复一句作安抚。
点开信息框。
【浔爷,你东西落车上了。】
【图片】
姜与朔蹙额,他今天空手出门,就拎了两瓶水回来,有什么能落车上?
屏幕滑动,点开图片,姜与朔遽然惊住。
放大仔细看清楚,手机中央躺着熟悉的蓝色水晶瓶子。
余光擦过手机边沿,头顶射灯阴暗中看见地上便签,姜与朔心口破了个窟窿急急漏风,浑身凉成冰。
颈侧青蓝色血管胀显,气息骤然卡死。
这个水晶瓶他记得清清楚楚碎了。
当时他踩碎才又换回到周浔身上,这个本应该消失的瓶子,为什么会完好如初出现在许赫车里?
余光在便签上迟迟挪不动,上一个客人是谁,怎么就知道出现在那里的是‘姜与朔’,他不是‘周浔’。
手没个控制,手机翻掉到地上。
图片左下角阴差阳错被放大,瓶底晶石有位移,露出了一个奇怪且不属于瓶子本身的东西。
姜与朔定睛,确认他当初制作过程中没有这类东西。
果然不是他那个。
姜与朔立马给许赫拨出电话,许赫尽职尽业地秒接。
急促起伏的胸口被强行摁止,姜与朔清清嗓子:“东西现在在你手上?”忘记铺垫,将话直述出去。
许赫愣了一刹反应过来:“哦,在我包里,准备下次带过去来着。”
‘周浔’声音有几分特殊的急切,许赫问:“浔爷,你是现在想要么,我开车给你送过去。”
一点也没觉得麻烦。
他等不及许赫送来,也没必要因为这样个东西让许赫半夜大老远来回。
姜与朔沉下嗓子:“瓶子里多了个东西,视频,你倒出来我看看。”
许赫气息骤停:“多了东西?”他有些惊讶,“确定倒出来?”
这个当初可是一点一点集齐,他虽然不懂这些东西的特殊功效,至少‘周浔’翻墙偷跑出去、诚心祈愿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小小一个水晶瓶,花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心血,当时除了拍戏,一个多月都耗这上面。
姜与朔挂断电话,转而打开视频。
许赫捧着手机找包,动作慌里慌张:“等等,我找一下。”
视频打开,‘周浔’头顶灯带虚描着,嘴角绷直,下颌线凌厉着股漠然。
眼睛藏在阴影中尤其深,凉意穿透视频让许赫感到惊惧。
许赫单手伸到包里四处探,摸出个滑不溜冰凉的东西紧紧一握。
拿出来凑近细看,瓶底还真有个东西。
许赫暗忖:不会是两人来回过手增添得什么小情.趣吧。
视频一阵摇晃不清,许赫切换后置镜头:“里面好像有个纸条?”
许赫记得当时制作没放这个,是姜大影帝后加的浪漫告白?
西河看视频里‘周浔’眉心紧蹙,正全神贯注看着屏幕。
姜与朔透过视频发号施令:“倒出来打开。”带着两分催促。
许赫单手操作慢吞吞,蓝色水晶瓶倾斜出来各色水晶石,不用颜色质地寓意都有讲究。
许赫拨开晶石,将纸条按在桌面,指尖缓慢推开。
喃喃念道:“他达成所愿,你达成所愿。”皱眉,这是什么句式,病句吧。
许赫将镜头贴近,揣摩着问:“浔爷,这是姜大影帝的笔迹?有点潦草啊。”
反正这字迹不是周浔的,他剧本上字迹比这劲峭多了。
这东西就只有姜与朔碰过,他自然想不到其他人。
镜头拉近,姜与朔下意识弯腰,捡起地上不远处便签,放到屏幕上比对。
字迹粗糙率性,一笔一划适性任情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纵意——是同一人笔迹。
姜与朔脊背冷汗直冒,肩胛附近的肌肉绷到僵。
这是谁。
从纸条抬头,屏幕中‘周浔’眸中怵色沉降,颈线发直紧绷。
许赫蹙额:“浔爷,你从下午神色都不好,现在脸色更吓人了。”
许赫看眼色顿一下,牵紧嘴角,拎着心肝小心翼翼问:“你是腺体不适吗?如果是的话那是大事,我现在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
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发慌,甚至比‘周浔’还紧张。
多出来的纸条根本引不起许赫重视,他单方面认知,大概率是跟姜大影帝私下隐秘不宣的某种情.趣或暗号之类。
反倒他腺体附近伤痕更让许赫忧心。
Omega平白无故遭受这些,心理创伤多深他无法感同身受,但高中性别课程中讲的案例言犹在耳。
Omega被强迫会造成不同等级心理创伤,他们对这些承受力脆弱。
容易精神不稳定,需要长久心理安抚,重新与外界建立信任。
浔爷貌似已经开始有表面迹象?
许赫嗓子震颤,几句话在嗓子发紧处卡死。
这时姜与朔听到‘哐哐’敲门声,像不开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没完没了与暴躁在节奏里逐步加深,从客厅外直击到卧室姜与朔耳中。
姜与朔垂眸巡看几番欲言又止的许赫,轻声:“东西随便收拾收拾,改天带给我。”
说着挂断视频。
许赫看着散乱的各色水晶石。
当初那份心思就随便收拾了?
姜与朔掂掂指尖毫无重量的纸片发怔。
今天不是偶然,这么明显是有人在引导他什么,他不相信凭空冒出这两样东西来。
门外‘哐哐’声打断思绪,趋势愈发凶恶,急促到不知道这门能不能坚持到下一秒。
姜与朔趿拉着拖鞋不紧不慢走出去,到客厅冲着门问:“谁。”
敲门声停下,顿几秒,门外:“我。”
声音醇厚,带着低迷的蛊惑,清脆又戾气十足。
姜与朔脚下一滞,周翊?
大晚上的急成这样,是周浔家里出事了?那不该打电话吗,怎么亲自上门了。
他几步阔到门前。
开门瞬间周翊挤进来,身上浓厚的枫木信息素扑来,姜与朔被压制到浑身遽尔僵直,半幅身子施了定身术样动弹不得。
Alpha沉甸甸的压制激起姜与朔逆骨,他迅速扼住呼吸,脚下往后颠。
撤开周翊信息素覆盖范围,让自己归于个进退可宜的状态。
周翊踩近半步,一把握住他胳膊。
目色沉凝,鼻翼翕动,眼底发红,血丝盘缠得眼神骇人。
姜与朔肩脊一僵,不好的感觉冲上天灵盖。
“怎... ...”他刚想先发制人,周翊视线朝下,停在他颈侧,游离的厉色沾染他一身。
姜与朔嗓子里余话倒回胸腔,只剩起伏。
抑制住本能抬手捂住的反应,嘴角扯动,按照周浔性格,甩手搡开周翊。
“滚开。”吊眉狠瞪眼周翊,下颚一扬,示意对方后退。
周翊手垂放下去,掐眸吊看他脖子:“撕开我看看,许赫说很严重。”一点遮掩也没有,直白点名来意。
周翊右手松开左手袖口,动作缓慢有力。
一种这句不答应,下秒他就能强制按住撕开检查的感觉。
危险像具象化成实物攀爬到姜与朔肩背上。
他警惕十足地再拉开一步,却又被周翊牢牢钉在原地。
周翊声音放缓,厚重得让人缓不过来气:“我就看看,严重的话带你去医院,性子别拧在这处,我是你哥能对你怎么样。”
满嘴‘为了你好’,姜与朔却被强制到退无可退。
身为Alpha的劲儿完全使不出,脑子里只剩Omega基因对其的天然臣服。
姜与朔不得不再对Omega的天然反应产生厌恶排斥。
“... ...”姜与朔上下扫几眼,抿嘴:“信息素,收回去。”
周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弟弟是Omega,信息素不收敛会有影响。
见‘周浔’眼角发红,细汗密集,几步连忙退到门外,周身气息屏敛。
觉得还是不妥,伸手去口袋摸,动作做到一半停住,抬头:“你跟姜与朔同居?拿张他的抑制贴我用用,我没带。”
眼眸随性间紧盯‘周浔’动作。
周翊扭动扭动颈子:“开了一天会议刚下飞机,好久没换了,借张用用,你不会不知道放哪里吧。”
略带调侃话语比刚来时戾气少了许多,面部细微狞动中,希望‘周浔’说句得他心的话。
譬如,他不知道姜与朔抑制贴在哪里。
从而在侧面分析他跟‘姜与朔’感情稳固程度。
姜与朔朝下看,周翊立马从口袋自然地拿开手。
明明带得有。
探试模样过于明显,姜与朔挑眉,鼻息哼重:“那你不回去休息,跑这看什么。”
秉持少接触少犯错原则,姜与朔想立马请周翊离开。
见‘周浔’分毫未动,按他惯性大概率是不能够给他拿东西,也在意料之中。
周翊抬手松松领结,目光跟随‘周浔’话落地又深沉起来,“来带你去医院,不想去我可以叫医生过来,你看你想选择哪种。”
没余地,非要做个二选一题。
许赫既然都说了,周翊人也到了,蒙混过关是不成的。
姜与朔硬撑着:“没事,我能自己处理。”
逐客令已然有矛头。
“有事没事不该是你说,让我看看。”周翊侧颈嗅了嗅,自己身上信息素压得差不多,抬腿自顾自迈进来。
垂眸盯着他颈侧边缘处特大的抑制贴,鼓起的厚度都不正常。
“这事我会找计闻给你讨回来。”伸手揉了把‘周浔’额前,斜睨他眼感叹句,“下手都没以前重了,怎么分化后性子变软了。”
声音淬了冰,寒气浓厚。
姜与朔偏头躲开的动作正巧将腺体露出大半,周翊眸光凌冽,笔直落在他颈侧。
须臾间敛了周身气势。
周翊挽着袖口,边说:“当时说你不分轻重,哥现在道歉,权当我没说过那话行么。”
刚挽的袖口生出折痕,周翊虚抬眼,两人对视。
“腺体是大事,哪怕没伤着,离腺体这么近也不安全,去做个检查?”好哄好逗着,生怕语气硬.挺一分‘周浔’就使性。
姜与朔看着身前这人,一身CERRUTI订制的干练款西装贴裹全身,举手投足间恣性深沉,反手覆掌尽是决算。
商场滚爬多年的老人现在软哝着调子哄逗,与他着实不符。
姜与朔歪头,想了想,反手把抑制贴撕开,里面创伤贴也撕开。
细碎疼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钉,疼得他瞥眉。
所用胶布撕净,周翊眸底隐匿的血红翻出来,肩胛耸得剧烈。
气息一压再压还是越来越粗粝:“去医院。”
刚伸出手倏然又收回去,生怕惊着‘周浔’。
周翊再度放缓调子:“去医院检查也好安哥的心,行么。”
怕‘周浔’继续拧着,周翊温声威胁:“不去我就接妈过来哭给你听。”
“... ...”姜与朔想也没想,模糊应了声不耐烦的“嗯”。
周浔性子执拗,他哥哥骨子未必没这份刚愎,硬碰硬下他经不起耗。
加上周浔母亲哭起来是真停不下来。
周浔性子没这么老实,于是姜与朔低声:“就这一次。”
生硬的保持周浔人设。
周翊点头,神色狡黠,重复道:“就一次。”
姜与朔瞧见,心里‘啧’声,感慨他们不亏是亲兄弟。
两人都没面上这么老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