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不太想多指责方实。
因为他的眼里有后悔有伤心,却没有一丝愧疚。
“你所说的活计具体是怎么回事?”
冷冷的声音让方实回过了神。
“我是偶然撞见的……”
一年前的一晚,喝得醉醺醺的方实在回房的时候撞见了还没有入睡的何多。
何多一身的汗,一看就是去搬货去了。
他问了几句,何多却支支吾吾,这让他生疑。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何多从来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悄悄地开始“监视”何多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之后,他跟踪何多,发现了何多和好几个力工在晚上帮忙搬货,而拿到的工钱大概是他们平时的好几倍!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他当即想要站出去自告奋勇,却被眼疾手快的何多给按住了。
何多当时告诉了他此事很有风险,却被方实当做了他想吃“独食”而找的理由。
第二日晚,他去找何多,想要说服他让他帮忙引荐自己,却恰巧撞见了何多在摩挲一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瓷碗。
判断出瓷碗价值的他,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个歹念……
“当时搬货的人还有哪些?”
“不多,有林贵、张来……”
他所说的人中,二人只认识林贵。
二人走出正厅。
宋望朔摆了摆手:“把方实和林贵都带走。”
“林贵他怎么了!”
胡宝德的反应很大,一下就站了出来,看上去比林贵本人还要激动几分。
纪明朝向左撤步,不经意地挡住他看向林贵的视线。
“林贵被下巴豆毒的事情,还需要带回去签字画押。”
她说完对着林贵安抚一笑:“你是受害者,签字画押完就可以回来。”
看着她和善的样子,林贵一下就放了心。
这娘子一看就不像会骗人的人!
而胡宝德和管事对视了一眼,思虑一二后也没有多言。
看着不像假的……
二人顺利地带走了方实和林贵。
可是,半个时辰后,林贵就彻底改变了想法。
宋望朔的值房内摆着一排各色泛着寒光的武器,杀意凛然。
而可以透光的门窗也被紧紧关住。
林贵本就发白的脸更白了,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刚刚他已经签字画押了,怎么还不放他走?
纪明朝上前道:“你与何多的关系不错?”
林贵老实答道:“还……行吧。”
宋望朔开门见山:“你晚上搬运的瓷器是谁订的?”
说到此事,林贵一下就警觉了起来,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做声。
看他这样,纪明朝竟觉得有些好笑。
“林贵。”
她尽量放轻了语气。
“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在,别人不会知道你说了什么的。”
林贵胆怯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说道:“真的?”
“若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们又何必假借问话带你来此?”
好像还真是!
林贵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听送货的车夫说那东西是运到了城里的十方当铺。”
“当铺?”
这个地点让二人有些意外。
林贵以为他们不信,连忙证明道:“真的!我亲耳听见管事讲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老板的车夫,每次都是他去送的货!”
室内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他试探道:“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
宋望朔也不想完全瞒着他:“确实有问题。”
纪明朝叮嘱道:“你这次回去,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尤其是胡老板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只是来指证被下毒的事情。”
“嗯嗯,我明白的!”林贵忙不迭地点头。
看他并无意外之色,纪明朝有些好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贵皱了皱脸,眼睛有些发红。
“何多之前提醒过我。他说这世上没有天上掉来的馅饼,这些东西一定有问题。他还嘱托我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走掉……”
想到此处,他也不禁掉了泪。
“何多是个好人呐……”
石家医馆今日闭门谢客,只为了迎接主人的两位贵客。
而这两位贵客正是宋望朔和纪明朝。
自从那日点破纪明朝的病情后,宋望朔也坦白了他帮忙找大夫的事情。
纪明朝好强但也不是不知好歹。
今日,二人趁着休沐就一起来了石大夫这里看病。
说来也巧,石大夫竟然就是纪明庭嘴里的那个神医!
“这内服的药每日三次,最重要的是每日必须药浴。”
石大夫说完打了个哈欠。
“那岂不是每日都是一身药味儿?”纪明朝忍不住皱了皱脸。
吃了很久的药,她现在很是厌恶药味。
石大夫把药方交给仆人,一脸理所应当:“药明明就是香的。”
宋望朔关切问道:“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石大夫翻了一个白眼:“请你不要过于宠溺她。”
过于直白的话让二人红了脸。
宋望朔更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再开口。
就连自认脸皮奇厚的纪明朝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什么话呀……
而石大夫唠叨的毛病一下就犯了。
他一边收拾凌乱的书桌一边抱怨。
“真是的……现在的病人怎么回事儿……老是这不吃那不吃,连药浴都还要挑味道……”
幸好,此时仆人抓好了药,给了二人打断他的机会。
“二位大人,药抓好了。”
宋望朔一把接过药,行了一个礼:“今日多谢石大夫帮忙,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
石大夫急忙叫住二人。
他一下站了起来,整齐的胡子都有些乱:“诊金!你答应我的诊金!忘记了吗!”
宋望朔这才想起之前二人所议的“诊金”一事。
已经起身的二人只好再次坐下。
石大夫却有些紧张,挥退了仆人,才主动开了口。
“其实我这次回京是为了先师的遗愿……”
石大夫是个孤儿,五岁时被师父收养传授医术。
三年前,他的师父去世,才对他说出了一件事情。
原来石大夫的师父是京城人,几十年前和其师父起了矛盾,而负气出走。
出走后没多久他就已经后悔了,可是人总是会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而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
犯倔的他竟然一直到死都不愿意回京对自己的师父低头……
只是在临死前,他还是对自己的师父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所以,他嘱咐石大夫在他死后一定要代他回京城一趟,替他给师父赔罪尽孝。
听完往事的宋望朔若有所悟,问道:“所以?你是找不到令师祖了?”
石大夫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幅画。
“师祖在京城开了一个医馆,叫做济世堂,就在崇仁坊那边。我按照师父所说的地点去打听,却找不到济世堂,周围的人摇头不言,说是师祖已经死了……”
济世堂……
宋望朔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接过画像,缓缓展开。
宋望朔看着画像上的人,眼神震动了一瞬。
纪明朝也凑过来看。
她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画上画着三个男子,一老两少。老人坐在中间,拈着胡须微笑,一个个子高些的少年正逗弄着猫儿,另外一个年幼些的则抱着伸长了脖子的大鹅,一脸无奈。
画面一派和谐。
宋望朔指着画上的老人:“我见过此人!”
“你认识我师祖?”
石大夫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只是想通过宋望朔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查人,没想到他本人就认识自己要寻找的师祖!
纪明朝很想告诉他,不要高兴得太早。
能被他们少卿大人记住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在卷宗上有记录的。
要么是凶手,要么是被害人,怎么都不算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宋少卿:我见过此人!
朝朝:哪个案子的?被害人还是凶手?
今天还有一章,晚上九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