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大家只以为勇士们在里面平复激动的心情。

所有人的心神还在两只不同的手握住奖杯那一刻。画面暗得太快太急，谁也不知道这之后他们还会说什么。霍格沃茨以全然光明正大的姿态夺得了冠军，连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也不好说什么。福吉部长忍不住地笑，不停对邓布利多说“果然还是孩子。”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邓布利多。接着，一直为此提心吊胆的菲妮也意识到了什么。黑暗中，她能看见邓布利多面色严肃地站了起来，一手碾着编成花辫的胡子，像是在思索什么。迷宫底下没有任何动静，海格、麦格教授、弗立维教授似乎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对，还有一个人，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菲妮脸色骤变，转头问身边的德拉科。

“穆迪设置的关卡启动了哪些？”

“这怎么认得出来？”德拉科下意识道，像是感知到危险般不安地挪动屁股。“我们谁都不了解疯眼汉，这只能问邓布利多吧。”

“下去找找穆迪。”邓布利多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在对斯内普说话。以勇士家属名义坐在观赛席的布莱克注意到上面的异常，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

西弗勒斯还站在这里，难道她猜错了？菲妮垂眼，凑到德拉科耳边，“妈妈有说什么吗？”

德拉科这才注意到，为了实时转播比赛情况而被翻开的TWG正在闪烁。他低头扫一眼，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爸、爸爸……妈妈说，爸爸刚刚出去了。”

西奥多·诺特猛然回头，同低着头的菲妮克丝对上视线。

看来你猜到了。菲妮露出一个惨笑，用口型对他说。西奥多看懂了，却沉默着转回了身子。

时间从观影球熄幕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人群渐渐躁动起来。有细心的斯莱特林注意到菲妮和德拉科的反应，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亲爱的？”潘西忍不住问。

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现在是告诉大家的时候吗？菲妮不敢确定，一向行动规律的卢修斯这个时间出门，只能是有要紧事，甚至来不及联系……要是世界杯那夜的食死徒都被某种力量召集起来，哈利和塞德里克，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再等等看，”菲妮听见自己发出沉着镇定的声音，“校长已经派人去查看了，恐怕是机关出了什么意外。”

“难道有机关失控了吗？”布雷斯恍然，“肯定是海格养的那些怪兽做的。”

“希望他们尽早获救，”索尔顿面色凝重，“他们两个都负伤了，恐怕很难应付。”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怀表分针每转动一次，菲妮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即使有邓布利多坐镇，不明所以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小。巫师们在沉默中预感越发不祥，坏事来临前总是有预兆的，巫师们最清楚这一点。

球场外，禁林深处，金发碧眼银鬃的半人马放下拉开的弓箭，似有所觉般望向凄清的明月稀星。

“月光将命运遮住了……几百年来的无辜受害的生命，依旧没有改变吗？”

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破了死一般的寂静。率先跑过去的是小天狼星·布莱克，连邓布利多也比不上他此刻的速度。他抓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哈利，将他翻过来。众人如梦初醒，叫嚷着奔向迟到了足足十五分钟的勇士。

“哈利，哈利！”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上帝啊……迪戈里……他、他怎么回事？”

秋张听见内圈福吉部长的惊呼声，她抖着嘴唇，越发用力地往前挤，她感到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道，将她推向最里面。秋拨开人群，顺着身后的力气，看见倒在地上的塞德里克，在他旁边，哈利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说不出话来。

“邓布利多……他死了！”

惊骇的声音几乎刺穿了秋张的耳朵。她忍着从胃部强烈翻滚而来的呕吐感，死死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声音。这绝不可能，秋张死死盯着仿佛熟睡的侧脸，那张将她迷惑数次的英俊的脸，那双落在草地上、曾与她十指相扣的修长温热的手指……手指、手指动了！

“他还活着！”秋张尖叫般发出怒吼，冲向了塞德里克。

她没说谎，就在秋张扑向恋人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塞德里克动了。他弓起背，如梦初醒般剧烈地咳着。哈利茫然地盯着他，猛然把怀里死死钳住的手抱住，然后被怀里传来的微弱的推拒感弄得无所适从。

“咳、咳咳……我还活着……哈利……”塞德里克虚弱地说，“差点就死了，还好……逃过一劫……”

“你吓坏我们了。”秋张哭着抱紧了他，“发生了什么，你这么这个样子？”

“你真的……还活着，”哈利呆呆地看着他，“我亲眼看见，伏地魔让……”

“先放开他吧，哈利。”福吉说着，试图把哈利紧握不放的手扳开。哈利越发用力地抓住了，痛得塞德里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塞德里克还活着，哈利，放开也没事了。”邓布利多说，“让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伏地魔……他回来了。”哈利条件反射般说。

“我想是这样，先生。”在福吉剧变的脸色下，塞德里克勉力证明道，“有个人向我发射索命咒，但没真正打中我，这才让我活了下来……在我昏迷时，我隐约听见了一些话……”

“别说这个了，”福吉不容拒绝地说，“校医！你们需要去校医院——这些胡话等以后再说——邓布利多，他们受伤了，迪戈里的父母在看台上……”

“受伤”一词出现，秋张便听不进任何话了，她抹着泪扶起塞德里克，人群似乎要散开了。就在一瞬间，小天狼星扑向一个强壮的身影，嘶吼着变成黑狗，死命咬住男人的后颈，直到邓布利多在混乱中喝止了布莱克接下来的举动，

“好了，让我们看看是谁想要浑水摸鱼。”

面朝下的人影被翻转过来，离得最近、满心记挂着塞德里克伤势的秋张也因为难以理解她所看到的面孔，而无法自控地瞪着那张脸。

他长着一张穆迪教授的脸。

*

“秋，你还好吗？”塞德里克躺在病床上，刚刚迪戈里一家经历了说不清的兵荒马乱。直到庞弗雷夫人语带惊讶的宣布塞德里克没有大碍，他们才平息下来，心有余悸般围着塞德里克坐下。

都站不起来的人现在居然担心她。秋张眼底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她擦擦眼睛扯起微笑。

“我能有什么事？”直到此刻，秋张的心才算落定，也想起了刚刚塞德说的话。

“你说有人向你发射了索命咒……真的吗？”

“我的孩子！”迪戈里夫妇几乎要晕倒了。塞德里克手足无措地安慰着父母，点点头，承认了这话。

“这到底怎么回事……除了哈利·波特，没有人从索命咒活下来。”

“严格来说，是因为死咒没有真正击中我。”塞德里克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还记得你赛前给我的妖精蛋吗？”

秋张脑子乱乱的，反应不过来一般看着塞德里克手里那座秀气的妖精石雕。

“那个人的手下，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就施放了死咒。按理来说，完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塞德里克安静地看着秋张，灰色的眼睛里是劫后余生的喜悦，那喜悦在对上秋张惶恐不安的目光时，融化成了雪一般温柔的悲伤。

“秋，是你救了我。”

“我？你是说……”

“就像菲妮说的，进入迷宫后，我能检测出妖精蛋在渐渐苏醒。就在我和哈利被奖杯传送到陌生地方的一瞬间，一直在我怀里的瑞恩破壳了……索命咒的绿光在我眼前闪现时，我本来躲不过去的。”

“梅林啊……我的孩子……上帝为什么要让你遭遇这些……”迪戈里先生趴在儿子膝盖上，失声痛哭。

这个时候，秋张和迪戈里夫人反倒格外坚强。“然后呢？”秋张握着塞德里克的手，神情平静地问。

“接下来……可能是当初培育时，我们在妖精蛋里混入了各自的魔力和血，气息混淆了……瑞恩冲出来扑向绿光的一瞬间……死咒把它当成了我。随后，我好像失去了一半生命般，就这样晕了过去。幸好哈利带回了失去意识的我，否则……”

有眼泪落到他的脸上，女孩顾不得父母在场，用力地、哭泣着抱住塞德里克，如同抱住失而复得的、最珍视的宝物。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永远失去了你，”秋张哽咽着，鼻涕止不住地流，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平静——”

“抱歉，”仿佛心里的后怕和恐惧都被女孩的哭诉抹平了。秋张越是哭得厉害，原本同样混乱的塞德里克便越发找回了平常的心情，仿佛那恐怖的经历被遗忘咒涂抹填平了。

“是你让我活了下来，但我没保护好瑞恩……她是为我而死的。”

“既然这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秋张抽泣着说，“拉文克劳在上，希望瑞恩庇佑你，再不要遇到危险的事了。”

总算秋张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