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深秋，钮祜禄府最近的严肃气氛使阖府上下都是做事细微、谨言慎行，其中原因有两则。

一是到了和硕公主爱新觉罗·穆库什的冥诞，每年的这几日钮祜禄氏嫡支的几家都是要挑出儿女来祭拜的。

和硕公主穆库什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第四女，也是云霓的乌库玛嬷。其灵位正供奉在弘毅公府的祖宗祠堂里，非大事平日不得入。

二是宫中的荣嫔钮祜禄氏得了天子开恩，准许其回家探亲，并一同参加和硕公主的冥诞。

云霓正帮赫舍里氏打点着钮祜禄氏族遏必隆一支前来祭拜穆库什的各家女眷名单。

她四叔颜珠家来的是钮祜禄·蔓茵，五叔富保家来的是钮祜禄·渥丹，就连七叔阿灵阿家来的都是钮祜禄·平鸢。

唯独六叔尹德家来了两个女儿，一嫡一庶。是钮祜禄·燕敏和钮祜禄·晋仪。

云霓看着名单问着赫舍里氏，“额娘，往年都是燕敏姐姐和六婶来祭拜的，今年怎么六婶没来反倒是还让晋仪上门？”

每一辈每一家里都会择出一个嫡出长女来弘毅公府上拜访穆库什公主。而法喀家因着是这代的弘毅公，所以云霓才破例入宗祠的。

赫舍里氏眼都没眨，“蓁蓁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你六叔家可是闹出了一桩大丑闻，就是关于晋仪的。”

“就是那日连阿玛都惊动的事情吗？”云霓蹙眉思索，“当时六婶派人来请额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连阿玛都动身去了六叔府上。”

“原是他府上唱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赫舍里氏记着账本开支。

“燕敏是那侧室武佳氏的亲女。而武佳氏也认罪了，你六婶也把人打发到尼姑庵里清修了。”

赫舍里氏神色淡淡，“依我看，你六婶就是心太软才会让武佳氏有机可乘，她竟然敢做出掉包之事，实在是不知所谓。”复冷哼一声，“若换作是我处置，我便当着全后院儿里的人将那妇人即刻杖杀。”

钮祜禄·尹德的妻子是吴扎库氏，是尹德的青梅竹马、性子温婉柔弱。才叫侧室武佳氏凌驾在她头上，而尹德纳武佳氏不过是他生母的意思，对其并无宠爱。

武佳氏心中有恨，两人又一前一后的诞下女儿，她便将两个孩子掉了包。因为尹德不待见她用下作手段生下来的女儿，所以也就连带着不待见晋仪。

现今真相大白，晋仪才是吴扎库氏的亲生女儿，而被当做嫡女养了十数年的燕敏却是个庶出。

“……”

云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戏剧性的故事竟然也能发生在钮祜禄家的门楣之上。

索性瞒的严实。若叫京中人知道二品布政司钮祜禄·尹德的后院竟起了如此大火，岂不是让整个家族都面上无光？

“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有心思手段管着高门贵族的掌家大权。”云霓喃喃出声。吴扎库氏的出身的确不高，是尹德生母的侄女儿。

她阿玛和六叔亲近，连带着她们姐妹俩也和六叔家唯一的嫡女燕敏关系颇好。可谁承想因为吴扎库氏的软弱，让燕敏、晋仪这两个女儿都遭了这样的大罪。

赫舍里氏也是这样想的，但这些话到底不能宣之于口。“你六婶现在不往外走动了，等晋仪来了，你好好儿的带她走走。”

“我省得的。”云霓点头，然后想起来了姐姐的家书。“长姐有孕，该是八月份的时候叫娘家人陪产。如今皇上倒是破例让长姐回家省亲。”

赫舍里氏才见了笑意，“你不是总念叨姐姐吗？明儿菁菁就回来了，你姐俩儿能好好的说一说体己话了。”

云霓笑着喝了一口牛乳茶，心中期待着明天与长姐的相见之日。

*

一大早的云霓就随着阿玛、额娘站在前列，甚至四个哥哥与两个嫂子都站在她身后。由此也可见得钮祜禄府对女儿的宠爱。

天子宫妃的仪仗阵势浩大，云书甫一露面，阖府上下俱是躬身行礼：“参见荣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云书受了一礼后就把双亲扶了起来，又笑着看了看妹妹，扶着赫舍里氏往大院儿里走。

正厅上论身份，是宫妃荣嫔最为尊贵，所以主位上坐着的人是她。她先是啜了一口茶，而后目光放在两个面生的女子上，“想来这便是二位嫂嫂了。”

纳兰氏与白氏出列见礼，“妾身见过娘娘。”

“自家人何须多礼。”云书命彤漪先扶起了纳兰氏，而后笑着回应。“更何况长嫂身怀有孕，孕中辛苦。索性关起门来又没有外人，就更没有这么多的虚礼了。”

纳兰氏的礼数周全，饶是这样说也不肯松动半分，“礼不可废，但既然是娘娘恩典，那妾身便谢过娘娘了。”

皇上格外开恩，许了云书省亲七日。她又格外惦念着妹妹，一家人用过了午膳便去了彩襄阁和妹妹单独相处。

云霓扶着云书坐在床沿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姐姐的小腹。“姐姐有孕定然是辛苦极了。”

云书嘴角噙着温婉笑意，语气柔和。“我才两个月呢，倒也不是很辛苦。”

“那就是孩子心疼姐姐呢。”云霓笑着，打眼儿都是对姐姐有孕的欣喜。“姐姐也要保重好自己。”

复又问了云书最近在宫中怎么样，可有发生了什么大事。

云书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沈氏眉庄假孕争宠被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居一事，华妃与曹贵人设计木薯粉陷害莞贵人甄氏一事。

云霓闻言没什么表情，只是抓紧了云书的手，“宫中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就算姐姐无害人之心，那也要仔细防着他人。甚至先下手为强，免得无辜遭受他人陷害……”

云书只笑着拍了拍云霓，“无碍，你不必为我担心。想来我也不会出什么事。”

看着姐姐不甚在意还在安慰她的神情，云霓心中担忧。姐姐的性子也是色厉内荏了，若是要她下手去毒害他人，想来姐姐是做不到的。

可不为自己筹谋争斗，那受到伤害的便是自己啊。姐姐迟早有一天会懂得这个道理的。

“对了姐姐，明日祭拜时六叔家来的是燕敏和晋仪。她们二人……现都是记名六婶膝下的嫡女。”云霓岔开了话题。

云书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情况？”在云霓简短地向她解释了之后，云书才点了点头。

“我同你说一件趣事儿，我回来省亲之时，那莞贵人为了扶持自己那所谓的姐妹，竟然让安氏在御花园里当众高歌……”云书嗤笑，“却也还讨得了皇上欢心封了常在呢。”

云霓不经意的皱了皱眉，用帕子捂着嘴，“莞贵人还真是能下安常在的脸面。”

又哼了一声，“到底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整那些矫揉造作的汉女模样。心思未免也忒多了。”

在御花园当众高歌，就算是最低贱的乐姬也做不出来。亏得莞贵人能想出来如此法子。

皇上不比先帝，他更看重汉人。而莞贵人的父亲是个正四品官员，也是个不小的官职了。

可这些身份摆到钮祜禄府面前，却是不够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乌库玛嬷：曾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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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我平等的讨厌宫中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