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人言语娉娉，“倘若说舞得不如纯元皇后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礼呢。”

甄嬛起身委婉拒绝，“妹妹之舞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华妃嘲笑她不能跳就算了，何必勉强。“纯元皇后之风姿，想必如今是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

皇后轻觑皇上神色，齐妃则道若莞妹妹不跳，便是扫了曹贵人和惠贵人的颜面、也扫了大家的兴致。若是舞了，如果舞得不好，也难免落了笑话、更是对先皇后大不敬。

“皇上，臣弟在外听闻皇上又得一位莞贵人，才貌双全、却一舞不会，恐怕连臣弟府内的歌舞伎都不如啊。这样怎能侍奉皇上啊。”敦亲王这话贬低之意明显。

恒亲王也在一旁搭茬，“女人无才便是德，跳什么惊鸿舞啊，只是长得赏心悦目也就是了。”

“如此说来，这才貌双全倒成了浪得虚名。只是以色侍人，更显得皇上以貌取人喽。”

两位王爷一唱一和的配合着，甄嬛若是再不跳，便是让皇上坐实了这个“以貌取人”的名号。

“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也想看一看。”皇上下令，甄嬛不得不从。

敦亲王笑得张狂，被福晋斥责了之后也就止了声音。转头看见了云书，也便和煦地敬了一杯酒。

云书遥遥回敬。

甄嬛更衣回来后，沈眉庄提议让自己抚琴、安陵容高歌一曲为甄嬛助兴。

云书嗤笑，自己要上赶着当伶人抚琴跳舞也就算了，还偏偏要拉上别人当众高歌。这是把安陵容当成什么了？

“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琴来。”皇上吩咐道。

“先帝舒妃进宫之时，先帝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琴名长相守，是为定情之物。”皇后嘴角勾着笑意。“先帝驾崩之后，舒妃自请出宫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今日是你有缘。”

沈眉庄为甄嬛抚琴，甄嬛开场舒袖，安陵容歌声清妙，倒是别有一番心意。华妃冷笑，敦亲王也轻嗤：“这一举一动莫不如纯元皇后当年。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新意又如何，失了敬意才不好。”齐妃冷眼旁观。这时果郡王入门吹笛，倒是应景。

刚入潮声琴声却戛然而止，原是长相思琴弦崩坏。紧接着的是云书的干呕。

华妃见状，声音也略大了些，“荣妹妹你怎么了？”

欣贵人眼波流转，“方才你小桌上只有一道彤漪为你布的酒酿圆子，莫不是被这刺激到了？”

琴声断了，虽有笛声和歌喉却也是难以舞下去。更何况坐在上首的皇上也出声，“这是怎么了？”

敦亲王看着皇上，“荣贵人作呕状，也该请太医上来为其诊治才是。”

皇上吩咐苏培盛去传太医，当值的太医正是叶则，跪身为云书把脉后才向皇上报喜：“恭喜皇上，恭喜小主。荣贵人已有了月余的身孕。”

闻言云书倒是有点错愕，皇后也稍微睁大了眼睛往下顿了顿。皇上大喜：“好！朕即刻便晋荣贵人为荣嫔，快些到朕身边来。把荣嫔的膳食换成和欣贵人、惠贵人一样的。”

沈眉庄听了皇上的话，心下自然生了埋怨。凭什么自己有孕只是得了一个封号，而荣贵人有孕却能得封荣嫔呢？

欣贵人笑着祝贺，“恭喜皇上，恭喜荣妹妹。”

皇后一见到欣贵人就有了法子，想像阻止沈眉庄封嫔一样的方法来阻止云书。“皇上到不如先让妹妹的待遇按照嫔位来，这样也好等产子时欣贵人已经晋封了，才不至于承乾宫有两个主位。”

“皇后娘娘这可就想岔了，嫔妾可是愿一直居在承乾宫偏殿与荣嫔妹妹相伴呢。”欣贵人笑意嫣然的驳回了皇后的温言建议。

敦亲王也在一旁向皇上道喜：“恭喜皇上，恭喜荣嫔。”

于是这云书的荣嫔之位算是定下了，甄嬛一舞未完，就算她有再娴熟的舞技也无处施展了。她不尴不尬地立在那儿，倒是果郡王分别打量了她与云书一番。

这一舞虽不比柔则，可加上甄嬛的那张面容。皇上心里也是动心的，赏赐了沈眉庄与安陵容后，又叫了甄嬛坐在云书旁边两人一同伴君。

皇上这才留意到一旁的果郡王，“十七弟，来迟了。可得自罚三杯。”

果郡王笑着推脱，“新嫂嫂有孕，这是喜事。皇兄怎么也得看在新嫂的面子上放臣弟一马。”

皇上允了果郡王回席，华妃多喝了两杯酒有些呛到，被颂芝扶起了身子默默流泪，“臣妾见莞贵人作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丽嫔一事她虽未受到什么牵连，但到底皇上心中对她还是有了芥蒂。所以就颇失了宠爱，才想着在温宜周岁宴上重新拢回圣心。

“你入府晚，又何来情肠可触？”皇上抬眉看着她。

“臣妾近来翻阅诗书，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读来触动惊心，此诗写于幽闭上阳宫之时，今日见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华妃泪珠涟涟，以一首《楼东赋》诉说思君情肠。皇上瞧见了也不免有些心软，毕竟丽嫔之疯言不可全信，而莞贵人到底是没出什么事。

华妃重得圣宠，宫中最不痛快的便是甄嬛与沈眉庄二人了。云书搭着彤漪的手，遥遥望见莞贵人正与曹贵人说着什么，不禁眼神悠远。

云书回了行宫住所后欣贵人便悠悠而来，“妹妹你可听说了？那惠贵人回去之后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云书过去迎她，两人相携着坐了下来。“华妃再起，她心中自然不痛快。只是她还有着孕呢，竟这样动怒。”

相谈不过片刻，小厦子就说皇上得了一些好诗，想邀云书去勤政殿一同品评。欣贵人拍了拍她的手，“那我先回去了。”

云书点了点头，勤政殿门口已经有位莞贵人站在那了。甄嬛有些迟钝地行了一个礼，“荣嫔娘娘安好。”

“贵人无需多礼。”云书含笑点了点头。

苏培盛过来先是给两位主子请了安，然后赔笑着，“前朝几位大人正在里头呢，麻烦两位小主稍等片刻。”

云书隐约听见了勤政殿里头传出来的声音。说什么西北用兵，还提到了年羹尧和她二哥海古拉的名字。

几位大人出来躬身，“小主吉祥。”

云书颔首，又微微福身，礼数很是周全。

*

颂芝正在给华妃穿戴护甲，“今儿倒是稀罕，连敦亲王都来为娘娘说话。他这个人平时一向倨傲，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华妃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铜镜中精致的妆容，“敦亲王有倨傲的本钱，他的生母温僖贵妃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而当今太后，曾是孝昭仁皇后的校书侍女。当年九王夺嫡，十爷所交好的八爷、九爷、十四爷都遭贬斥，唯独他还留着亲王的爵位。”

“若不是皇上看在钮祜禄氏、弘毅公的面子上，恐怕十爷也就和那八爷党一样了。”

华妃摸了摸头上的珠翠，“敦亲王身份尊贵，先帝在时，还同哥哥和十四爷共事。如今哥哥还和钮祜禄海古拉一起前去青海，这两番交情，也难免他会帮本宫。”

“无论是谁帮着娘娘都好，只要娘娘重新得到皇上宠爱，奴婢就高兴。”颂芝福了福身，“奴婢瞧着荣嫔倒真是对娘娘实心实意呢，想来也是敬佩娘娘吧。”

华妃抬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