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铅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不仅被他踩了一脚还被汪元武踩了一脚，现在莫语拿在手里脏不脏。

裴青阳随意站着，洁白的衬衫，交叉在背后的背带裤给他添了一丝俏皮，光是站着就很吸引视线。

他的目光顺着莫岚的手游离到对方身上，惨白的皮肤和漆黑的双眸再加上面无表情的脸，几个月过去了好像没有丝毫改变。

蕴含着打量的视线没有对莫语带来丝毫困扰，她歪头看着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柳义康思索着对方和柳意州的相似度，最后得出结论，真的很像。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先带汪元武去校医哪里。接下来是政治课，莫语好好上课。”柳义康老花眼根本没注意到莫语手里拿着什么，嘱咐完后才牵着胖子慢吞吞地离开。

班主任走后班里的气氛才活跃起来各自做各自的事，莫语站在原位看着手里的铅笔，铅笔已经很短了用一只手就能包裹住，而这应该算是失物。

“遇到失物要交给它的主人哦，找不到主人的时候可以交给老师或者警察。”

脑海里响起妈妈的话，莫语沉默地盯着铅笔的主人。

裴青阳仿佛没感受到莫语压迫人的氛围一样仍然脸上带着笑和班长贺赐说话，将旁边的莫语无视地彻底，反倒是背对着莫语的贺赐脊背冒了一层冷汗，没说几句就找借口离开了。

此时的裴青阳才转过身笑得十分亲切而假面，“有什么事吗？”

莫语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忽远忽近的态度，她将铅笔放到裴青阳的课桌上就离开。

两人的课桌就隔了一个过道，裴青阳面色难看的用手帕盖住铅笔捏住后走到莫语桌前。

“为什么给我。”是挑衅吗？

因为看穿了自己让胖子摔跤的小把戏而对自己的挑衅？

莫语平静注视着面前的铅笔和手帕，抬眼看向对方语调没丝毫起伏，“你的。”

杏眼与凤眼隔空对视。

良久，裴青阳压下内心的愤怒摇头笑了，语气是十足的真诚与柔和，“不，不是我的。”

这种情况莫语也没有遇到过，明明是她亲眼看到铅笔从对方口袋里掉出来又被对方亲自踢开，为什么否认，还说不是对方的。

她还没思考完就看到对方回到了座位，手帕和铅笔都留在了她的课桌上。

想又想不明白，莫语盯着面前洁白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只漂亮的木兰花。

所以失物又多了一个。

裴青阳，好麻烦。

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莫语的脑海。

在新一个老师出现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之后，熟悉的声音让莫语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一眼的功夫就让她记起来了，当时在办公室里说天才是怪物的郑老师。

莫语很快对对方失去了兴趣，还没下课就已经期待起来放学之后。

她会和妈妈手牵手一起回家，然后在没有柳意州的房间里吃饭，吃完饭后监督妈妈写作业，作业写完之后一起听广播，然后被妈妈拍背哄睡。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住了黑板正中央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往常时针很快就过去了，今天却格外的漫长。

时针在指到4时放学的钟声终于敲响，莫语旁若无人开始收拾桌面，但说是收拾由于第一天还没有发教材她的桌面很干净只有一块手帕和一小截铅笔。

将两样东西放入空的蓝色帆布包之后，莫语提起带子起身就走。

讲台上讲课的李老师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拿着粉笔头，直到对方出了教室门她才大叫一声，也不管她讲到了哪里丢下手上的教科书追着莫语的背影跑了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周围是随着铃声两两三三围在一起的初中生、高中生。

出现在学校里年龄幼小的孩子在正值发育的学生面前格格不入，同时也默认地将所谓的甲班与他们分为两个阵营，窃窃私语随着风声传到莫语耳朵。

“新来的家伙……”

“看着好小，揍一拳会哭很久吧。”

若有若无的嫌恶与好奇视线全往两人身上扎，莫语面不改色，新来的女老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即使如此她还是蹲下来平视着莫语。

“莫语，我们先回班级好不好？”李响谨记着对方是比较敏感的孩子没有上手而是小心的询问着。

莫语提着蓝色帆布包从挡着的人面前绕开。

李响看着面前的空气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到莫语面前，“老师没说下课那就还是在上课，所以我们先回教室。”

还有一个原因是之前有个甲班的孩子在放学的时候被堵在墙角欺负，现在还在医院里不愿意回学校，在那之后甲班每一天的最后一节课就会拖延十分钟左右。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到了背着书包的裴青阳从她身边路过。

裴青阳看着被老师拦下来的莫语好心情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校门走去。

莫语看了看裴青阳的背影又直视着挡在她面前的老师，李响被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虚，这时候她也没理由拦着对方不让她走了。

站起来后李响看到堵在甲班门口仿佛侦探敌情的几个孩子无奈地摆了摆手，打算跟在他们身后护送到校门口。

已经出了校门的莫语不知道后面一连串排着长队仿佛幼儿园回家的场景，她正站在校门口踮脚伸长了脖子看找人，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除了各色小摊就是叮铃铃作响的自行车。

视野之中都是人腿，嘈杂的声音中莫语敏锐捕捉到一声狗叫。

是从西方传来的。

莫语转身就看到了向她跑过来的大黑，黑色的皮毛在落日的余晖中渡上一层暖光，油光水滑的皮毛随着奔跑泛出点点波澜。

而大黑的身后就是努力朝着人群挤过来的莫岚。

有着大黑开路莫岚还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前排，她一手牵着大黑的狗绳一手接过女儿的帆布包挂在身上，空下的右手当然是和全天下最可爱的莫语牵手了。

莫语的小肉手被温暖的大手掌包裹，她偷偷抬头看到了心情好到哼歌的妈妈。

两人顺着街头走到巷尾，来到五道口进了居民楼，一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的人，接孩子的、提着菜篓子的、在绿荫下散步的很多，每一个都能和莫岚聊几句。

从始至终当个挂件的莫语也收获了很多夸赞，什么长得好，看着就乖，文文静静能夸的都夸了个遍。

听到夸女儿的莫岚就更舍不得走了，直到热心的大妈提到要给她介绍对象莫岚脸上的笑容才僵硬起来，寒暄几句就牵着莫语和大黑往外走。

进了楼道空间变得逼狭视野也昏暗了起来莫岚才长舒一口气。

因为住在二楼得爬楼梯，大黑对黑暗的适应能力最强梗着脑袋就往楼梯上跑，拉着狗绳的莫岚被拽得身子一歪差点儿直接在楼梯上绊了一跤。

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唤醒了感应灯。

昏暗的楼道突然亮了起来，蜕皮的墙皮和贴满楼梯的小广告猝不及防映入莫语眼帘。

“三楼出租”、“深夜寂寞”、“□□”、“重金求子”、“男科医院”、“寻人启事”等等明目张胆的贴在墙上。扶手上。

莫岚低头正好看到一张小卡片，上面穿着清凉的女人摆着撩人的姿势底下是一串号码。

她转头一看就看到莫语认认真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无言的沉默在她内心灼烧，她也不知道城里这么高级，楼梯还装感应灯，第一次来她们和房东都是摸黑上楼也不知道有这啊！

“小……小语，小孩子不可以看哦。”莫岚底气不足地说着，想到女儿的记忆力头皮都要炸了，“难不成……记住了？”

莫语歪头，兴致高昂地点头，她厉害，她记住了。

“153XXXX890，深夜寂寞美丽少妇，84,61,90，等你打电话哦。”最后一个“哦”字被莫语背的平铺直叙没有一点感情。

莫岚原地僵硬听完之后在莫语还要背下一个小广告的时候夹起女儿就往楼梯上跑。

原本在楼梯上悠闲踱步的大黑连汪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拉着上了楼。

推开房门，放下女儿，拉回大黑，关门，脑袋抵在门上。

莫岚的动作一气呵成，天旋地转还没缓过来的莫语疑惑地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挂着围裙的柳意州。

“怎么了？”柳意州手上还举着锅铲茫然地问，他听到急匆匆的脚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莫岚还沉浸于女儿的纯洁心灵被小广告污染的悲伤之中，莫语挡在妈妈面前小脸木然地注视着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的柳意州。

“你为什么在？”

柳意州挠了挠侧脸有些尴尬，“因为是乔迁和升学的喜事，我作为老师就来帮忙了。”

莫语的眼神越发锐利，柳意州左看右看就是不和莫语对上视线十分心虚。

“柳知青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就请他来了。”转换好心情的莫岚转过头笑着摸着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柳知青还学了小语最喜欢的红烧肉呢。”

“马上就能尝到柳知青的手艺了，小语开不开心？”

“不开心。”莫语即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