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法墨通过了一些基本的培训，也在地尘扬的手底下做了一些小任务。虽是皇帝的御史，这两个月来却没有任何皇帝的消息。不过，法墨作为密探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大任务，那便是去调查西部事宜。

大鎏前朝时，西域大国古萄大将军佤尔蒙在政斗中惨败，遂狼狈出逃至大鎏，却不料他卧薪尝胆五年，暗暗在大鎏中原地带招兵买马，如今已成燎原之势。大鎏与古萄的关系本就紧张，由于这位叛乱大将军在都城聚集力量，大鎏被古萄的使臣严厉谴责，要求为此事负起责任，找出佤尔蒙的下落。皇帝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此次指派庵砂部密探，却是想要探探这位大将军的实力以及在古萄民间的威信。说不定可以拉拢佤尔蒙，借机铲除掉现在对大鎏虎视眈眈的古萄首领。

这任务的第一步，便是在都城的几个情报点找到佤尔蒙的据点。

莲月楼是都城最大的酒楼，并不像其他酒楼般对大鎏以外的人有区别对待，例如不接待或收取贵一倍的酒菜钱等，而是来者不拒。这在都城的酒楼是很少有的，反而更像银陵的酒楼。莲月楼生意红火，听名字也清楚，这是汪莲的情报点之一。有线报称这也是佤尔蒙常来的地方之一。

法墨没有佩戴武器，装作寻常女子的样子来酒楼吃酒，想借机和周围的异族人攀谈。

“话是这么说……”法墨枯坐在酒楼的一角，无奈地看着身边正襟危坐的同事。“根本就没办法这么做呀……”

梵伽破旧的僧衣外套上了庵砂部发放的灰麻布常服，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盯着酒楼某处，像根木棍子一般直愣愣地坐在法墨的旁边，连茶水也不喝。至于为何是梵伽与她一同，这就说来话长了。

法墨在庵砂部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她在比武中使用“怪力乱神”杀害了袍袆，被其他同僚称作妖女而备受排挤。此次密探任务，众人听到了她的名字，唯恐避之不及。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到了并非密探的梵伽身上。

梵伽虽然仍对法墨在比武的杀人的事心有余悸，却并不惧怕法墨的功法，他作为少林的天才弟子曾跟随住持与武当众道退治凶兽。实际上少林寺的顶级硬功并非普通硬功，而是修真功法，名曰《不动霸王甲》。这不动霸王甲能使身体刀枪不入不说，还能消耗对手的内力。霸王甲的发动原理便是凭借超于常人的意念暂时改变大自然气的走向，让自由流动的气转化为以发动者为中心的漩涡形态形成身体之外的一套霸王护甲，正如佛画艺术中佛陀背后漩涡形态的光环一样。任何图谋不轨而近身的人的气便会被漩涡卷走。修行霸王甲越精深，就越能扩大霸王甲的影响范围。目前梵伽能做到敌人只要向他靠近半丈，体内的真气就会被疯狂消耗。这招能让人丧失攻击力，却也不至于致人于死地，可以说十分符合梵伽的性子。他本人十分排斥杀生，庵砂部却还是给他安排了杀手的工作，梵伽在几次暗杀任务后，面色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经历了亲手结束敌人生命的创伤后，梵伽更是厌恶法墨。自己一心向佛却身不由己，而这女子不安分守己，主动选择过上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甚至还没到出阁的年纪就背负了一条人命，真是天生的嗜血狂徒！

梵伽越想脸越难看，这时，一位身穿水绿色破裙的女侍应像仙女般飘到法墨所在的桌子前。

莲月楼的另外一大特色，便是貌美如花的女侍应。女子娇声道：“二位想吃点什么呢？我们今日的招牌菜是青花鱼炙和坛子肉。”

法墨如坐针毡，这少林来的木头人一言不发，仿佛不把任务当回事般。正当她考虑要不要丢下梵伽独自执行任务时，梵伽开口了。

“女子万不可做以色侍人贩卖酒肉这等造业的事……”

法墨听后从椅子上暴起，忙捂住了梵伽的嘴。

“不好意思姑娘，我哥哥最近在准备盂兰节的礼事，要背诵女训相关的经文。让姑娘见笑了。” 法墨对着脸色有些僵硬的女侍应赔笑道：“我要一份姑娘推荐的鱼炙，再要一份卤素鸡面。”

梵伽不满法墨捂着自己的嘴，却又不想触碰法墨的手，便别过头去。“她虽有罪，但不过以色事人，总好过你这女魔头以刀屠人。”

“梵兄言重了，那日的情况你死我活，法墨势单力薄却又不想命丧黄泉，实属被逼无奈。”

“既势单力薄就说明学艺不精，既学艺不精就不该不守妇道。”

法墨听了并没有气恼，只是苦笑：“我已经走不上相夫教子的妇道了，事实是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只能一搏。”

“你这一搏，袍袆尸骨无存。”梵伽严厉地责备道：“本来就不是背水一战的情况，本来我就打算要去救……”

梵伽一时气急，没多想便脱口而出。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法墨有些意外，与梵伽次数不多的接触情况来看，梵伽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人，自然是极其看不惯法墨不走寻常女子的大道。厌恶至极躲避还来不及，怎么想着要救她？她捏着下巴回忆着那时的光景，梵伽当时确实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在离比武台很近的菩提树下。“那时你要救我？”

“我……我……”梵伽既不想承认救人的意图，又明白见死不救乃佛家大忌，我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我本以为梵兄十分厌恶我，实属没想到。”法墨不由自主笑了笑，挪着凳子靠近梵伽，“今日这顿我请你，就算我报答梵兄的恩情了。”

梵伽急得面红耳赤，低吼道：“住口，你这不知廉耻的毒……”

话音未落，一声嘹亮的嗓门跨过大半个莲月楼传入两人的耳中：“哎，老兄！妇人再毒，也不能当众辱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