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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内有狼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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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霞看着法墨举止怪异,和那鸽子大眼瞪小眼,以为法墨觉得信鸽稀奇,不觉扑哧笑出了声音。

“你一定不是都城人了,连信鸽也没见过。”

“啊……”法墨回过神来,有些脸红道:“在下是都城人,只不过儿时在寺庙修行,后又去银陵的山上闭关,故不太清楚这往来流通的事。让金大夫见笑了。”

“你是在哪个寺庙修行啊?”

“在下曾在金大夫言及的娘娘庙出家修行,只不过现已还俗,改从武了。”

“那可是有缘分了!我们自梳之人就在娘娘庙不远的地方有个住处,说来那住处前身是前代的墨家的宅子,那宅子自从墨家出事后便一直荒废着,后来圣上登基,特要娘娘庙的道长和少林寺的僧人在墨宅连做了二十八日的法事。后由我们自梳人自发修缮,遂住了进去。现在那附近都是独居的娘子啦。”

“在下曾在先代的墨家借住过一段时间,是个好去处。如今墨家虽……”法墨眼神黯淡,遂张口道:“如今墨家虽亡,其旧宅能为自梳的姐妹提供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墨家的福报。”

“人生就是如此,三朝官员世家累积了多少财富和荣誉,也一夜之间付之一炬。”药霞喃喃自语,见法墨的脸色不好看,便换了个话题。

“你既从北方来,应该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朝廷尚未为女官修缮宿舍,很多女官都在墨宅内、附近或娘娘庙暂住。你有这一身好功夫,不如也在我们那住下吧,我们这还没有武官帮我们看家呢!”

“看家……”法墨联想到了自己长出了一对狗耳朵,严肃地趴在墨宅门口的样子。

药霞也想到一块去了,不禁笑出了声,道。“不是真的让你当看门狗,只不过有时候有人会来找麻烦,多是些地痞流氓或者看不惯我们的朝廷保守派派来的人,若有会武功的,说话硬气些。”

“那法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法墨抿嘴一笑。

充满药味的医馆里,法墨和药霞的友谊生根发芽。

法墨的伤大好后,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银陵城,终于来到了地尘扬的宅邸前。地尘扬的吊脚楼还是别别扭扭地坐落在山上。正所谓宅如其人,地尘昂本人也和他的家宅十分相似,他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就像这乌云一般的建筑与绿意盎然的司晨山格格不入一般。

法墨仰望着地尘扬的家,刚来的时候她轻功不好,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最后还是让他给抱回来的。现在司晨山没有了当初看上去那么险峻,这栋楼也没有当初那么高大庄严了。她心中万分感慨地走进了吊脚楼,上了二楼书房。

地尘扬的背影出现在书房的一侧,他的脊背宽厚有力,平日总是自信地舒展着,此刻却微微收缩着。他的左手来回摩挲着乌木书桌的一角,右手捂着心口。

“师傅……”法墨轻轻地唤着地尘扬。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神情的他,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地尘扬转过脸来,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面色苍白,仿佛沉浸在悲伤之中,又仿佛在忍受着痛苦。“你是不是被王爷要去了?”

“我……”法墨正想解释,地尘扬却一把握住了法墨的手臂。“我明明已经替你打点好了,庵砂部应该会指派你做我的部下。为什么收到圣旨要你搬出来,是不是汪莲强迫你了?”

地尘扬的的情绪十分激动,他的眼睛仿佛就要渗出眼泪。俊美的脸庞失去了血色,那张贯穿嘴唇的伤疤却格外耀眼。在伤疤之下,地尘扬的病容竟与王爷有些相似。

法墨看着地尘扬疲惫却不失高贵的容颜。那张脸此时与王爷的脸重叠在一起,和他相处的时光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在她眼前,她早就知道他绝非一个庵砂部侍卫那么简单,他同意把自己收在身边,也绝非出于对自己的怜悯。

但他到底是什么呢?法墨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

法墨恍惚道:“可是,给你做部下,和给王爷做部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地尘扬盯着法墨,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他的手紧紧攥着法墨,仿佛生怕她溜走似的。他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

“若在四年前……你不过是会被纳妾,要么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要么被他厌弃流放他乡。若现在……你会被他的爱折磨致死,然后……你会永远被他囚禁在他身边。”地尘扬回想起他凭借自己的能力终于脱离了王爷,但时常也不得不去王爷府。如今的王爷府,可以说是冥府也不为过。想到王爷府里的场景,胃里酸水翻涌,竟忍不住一口呕吐了出来,只不过吐出的不是胆汁,而是血。

地尘扬突然吐血,让法墨吓了一跳。她忙反手扶住地尘扬。“师傅你怎么了?师傅你别吓我!!”

“没事……只不过……和他了断的时候……吃了点苦头,”地尘扬的手搭在法墨的肩膀上,不知不觉,法墨已经这么高了。“我本应该去……等你的……我本该亲口告诉你……你要做我的部下……我想给你个惊喜……”

法墨明白,以地尘扬的武功,王爷的势力根本是对他无可奈何,最坏的情况下想要逃脱也是易如反掌。地尘扬一定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法墨已不是往日的娇弱女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做被地尘扬保护着的角色。法墨搀扶着地尘扬来到了三楼。给地尘扬用了药,擦拭了脸上的的汗水。她的双手纤长有力,掌心传来的温度缓解了地尘扬的不适。

地尘扬躺在床榻上紧咬着牙关,眼神中散发着恨意。“我们师徒今后本该过好日子。我本与他断了干净,受尽折磨也就罢了,谁知竟搭上了你…………”

“不,师傅。”法墨担忧地望着地尘扬。“我没去王爷那,我收到的消息是做银面密探,相关事宜将由师傅为我指派。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才被要求搬走。我已经找好住处,和都城的其他女官住。”

“这可是圣上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和王爷没有半点关系。”法墨不敢直接提及皇帝,毕竟皇帝曾经说过,做御使的事情不到必要时刻不能与任何人提及。

“既然不是王爷……那可是因为你救驾有功?” 地尘扬的面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师傅怎么……”

“我是庵砂部的铁面高层,自然是知道的。”地尘扬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日东北官话的口音,责怪道:“救驾有功受提拔是好事,以后这种事应该立刻告诉为师。念及你受了伤,我就不罚你了。”

“密探这活不容易,我本以为你就会在我身边做做使职健步,没想到你有自己的造化,这样也挺好。只不过,”地尘扬叮嘱着:“你万万不可介入圣上的事宜,也尽量避开汪莲。皇帝行事雷厉风行,大行改革之策却很少听取群臣意见,已然引火上身,朝中形式十分不稳定。外有西域北域的猛虎,内有狼狐,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道: “汪莲也蠢蠢欲动。”

“你且听了,万不可与第三人说,也万不可卷入二人的斗争。”地尘扬不由自主地用手捏着法墨的脸颊,手指拂了拂法墨的嘴唇。这是他惯常对徒弟怜爱的表达,地尘扬很喜欢法墨的嘴唇,与自己那盘旋着伤疤的嘴唇不同,法墨的嘴唇光洁饱满,看上去有着小女儿般的稚嫩,却时常学着自己的样子紧抿着,这让他觉得十分可爱。“你也大了,我本不该对你再做这些事情,再说多余的话。只是我们师徒本是一条心,世界局势摇摆不定,但你我二人只要齐心协力,总能找到自保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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