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满为患的朝堂内,皇帝一如既往缺席--罢朝。
底下的大臣深知过几日秀女入宫,皇帝更是会缺席,沉迷房事无法自拔。
“唉,走吧走吧。”
“新发的俸禄又少了,底下的弟兄们如何吃饱饭。”
“官大一级压死人,唉。”
太后面对皇帝所做的荒唐事见怪不怪,仅略微嘱咐皇帝身边太监让皇帝收敛些。
意外的是,万贵妃愿意带头捐赠灾款并节衣缩食,主张节省后宫开支帮助朝廷与民众渡过难关,太后听闻后连带着看顺眼了万贵妃些许,暂时不再对她冷嘲热讽。
有了万贵妃带头,底下的妃嫔也开始稀稀拉拉表示自己愿意捐出些善款,响应万贵妃后宫节省的号召。
一段时间过去,宫里、大臣共同筹集出一笔善资。于是乎,来自朝廷的银两与粮食陆陆续续运出京城,由无背景无世家的武官军队全程负责护送,没有一个文官随行。他们面对同胞受难,选择披星戴月赶路,只为快点去支援,所以对赶路的苦闭口不提。
只是……
饥饿的小兵凑到对率跟前,苦苦恳求他:“对率,俺可以多加一碗粥水吗?量额,太少了,肚子闹得慌…”
对率指指身后的马车,不再鼓鼓囊囊的麻袋,颇为无力,“朝廷就分了这些的量,你多吃了别人就没了,忍忍吧。”
“真的不能开点灾粮吗?”
“百姓的救命稻草,绝不能碰!”
“这是军纪!”
“对率……”
“再说,你就领五军棍!”
小兵垂头丧气退回去行军的自己队伍休息范围中,闭目养神时,他陷入一片漆黑的海洋中。
荡啊,荡啊,荡得人头晕目眩。
晃来晃去。
好似母亲的摇晃,他感受到了舒服。
忽然一阵海浪涌起将他覆盖,“咕噜咕噜”,不熟水性的他,挣扎几息,便彻底沉入海底。
旁人早已收拾好行囊准备走,见小兵还在树下沉睡,他生气地走过去拍小兵脑袋:“快儿点起来!”
小兵一动不动,他以为是睡得太沉,把小兵往地上推,小兵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摔在了地上。他意识不对劲,立马蹲下去往他鼻子上探去。
……
他收起脾气,眼睛闪过哀伤。
为小兵,为路上逝去的无数人,也为自己而哀悼,等经过随行的郎中也确认其死亡后,他聚集几个相熟士兵把小兵就地埋葬了。因为赶时间,他们只能简单立个木牌名作墓碑。
幸得是夏季,倘若遇上冷天,这般缺粮,伤亡数字应再多一些。
此次护送的主将,坐在马上听着亲信汇报一路上的逝去士兵数量,眼睛里全是愤怒,但他不能激动避免军心溃散。
“天杀的,这群狗官,不但安然地呆朝廷里装腔作势,还净整油水往自己嘴上抹。吃得还嫌不够,居然还打上这点油水!还要不要人活了!”
亲信骂骂咧咧,主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鸡腿肉握紧了马绳。
主将在心里下定决心后,扭头对亲信说:“去,跟所有伙夫说回京前,士兵吃什么我吃什么。军中的任何人无论官职,一视同仁待遇。尽量路上多打点野味,给大家伙补充营养,可以耽搁一点时间。否则,灾区还没到我们先到路上了,还谈什么救民?”
亲信眨巴眼睛,咧开嘴笑:“好咧,属下这就去。”,他激动地拧紧缰绳调头。
“驾!”
主将眺望一望无际的远方,心里默默祈祷:“再快点。”
好在,路途中发现了一堆兔窝,花了半天时间抓到后烧制,肉不多,至少填补点行军以来士兵对的肉类需求。
全军都在为碗中的几块肉而欢呼,上蹿下跳,大声歌唱。
因这窝兔肉,士兵脸上出现不明显的红润,主将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副将向他述职:“后日将抵达灾区边缘,按圣旨是找一个叫秦破道的监察部部长汇合,按他情报再进行救灾分发物资,真按要求做?”
主将拿起油灯照向地图,沉思,久到副将以为自己要睡着了,主将才平铺直叙:“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虽然行事乖张,对在官之人不留情面,但没听过对百姓有欺压的事迹。”
主将紧皱眉头:“他,应该是可信的。”
副将:“诺。”
大军行进至城墙底下时,秦破道早早在城门口等着了,她对来的军队数量并不满意,而且面黄肌瘦的,来者跟灾区民众相对好一些罢了。
“停。”
行军队伍中,骑在最前面的主将勒令全军停下,他自己独自骑着马来到秦破道面前打量。
秦破道面不改色与他对望,开门见山:“你们来的这段时间之前,我已经调动部分地方兵力暂时去维护秩序,并且号召有力气的民众,实施以工代赈,修缮临时的堤防。因洪水泛滥,庄稼、田地、物品的大量损毁,你们长时间驻扎此地维护秩序,注意饥民闹事,可以的话,希望你们顺道帮助当地百姓恢复耕地,保证来年粮食产出。”
“对了。”
秦破道递上一份记录,主动接了过去。
“灾区大致的失踪死亡人口,此地幸存人口分布,报废田宅数量等等,所有记录数目都在里面。”
秦破道看了眼大军,质疑道:“有足够的郎中与百中吗?”
副将从主将身后牵着马走出来,不满嚷嚷。
“自然有,不够就从当地再教教,不就好了吗?啰啰嗦嗦。”
主将直接挥手让副将闭嘴,下了马对秦破道一鞠躬,秦破道抬眉,不明白他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主将感激涕零:“毕竟这里是我的故乡,我替百姓感谢秦大人多日来的付出。”
秦破道坦然接受敬意:“洛阳商贾捐赠的物资于前日抵达,尚有余,可以腾些给你们手足补补身体,但我建议你们先休整半天再去处理灾情。”
秦利适时扬手,指引后面的士兵:“各位,请随我走。”
浩浩荡荡的行军随着秦利指定的地方驻扎,路上躺着、坐着的百姓,纷纷喜悦起来,双眼有了神采,人群中不断地低呼:“来了!我们有救了!”
营地里,县衙恭恭敬敬对主将汇报,核对数目。
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不到秦破道插手了,百无聊赖的她打算去厨房加个餐,暗卫找上门来。
“主上,属下抓到当时刺杀您的贼子,他是当地的不出名巡检,如何处置?”
秦破道:“带过来,一个巡检怎么敢刺杀我?”
“是。”
巡检被暗卫拖过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暗卫无声退下。
巡检呸了一口痰,挑衅:“又见面了。”
秦破道挥剑指着他喉咙:“谁指使你,交代清楚我可以放过你。”
巡检想狂笑,却只能漏风般笑,“哈,哈,说,焉能活哉?”
秦破道收起剑,手背后头,娓娓而谈。
“既然知道刺杀我,必定知道我身份与职责。那刺杀的原因,必然是害怕查探出灾情爆发真正原因,以及处理灾情不当的原因,对吗?”
巡检微微变脸色,不再直视秦破道。
秦破道叹了一口气,直呼可惜:“你交代实情与背后的人,提供证据,我发誓绝不追究派你来刺杀一事,当真以为那官会放过你妓院的老相好?”
巡检依然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咕噜。”
秦破道不耐烦,喊来秦利监守他,自己脱身去厨房找肉吃。
到达厨房之时,锅里一点油渣都不剩。
抬起锅盖的手,一动不动,整个人都不敢置信。手气的抖动不止,秦破道委屈地把锅盖摔地上,一个拔旁边柴木的刺毛。几息过去,秦破道认命地重新捡起锅盖放原位,垂头丧气回到房间跟秦利一顿吐槽。
“他们蝗虫入村,分毫不剩。”
“没人品!”
“快饿死了!”
秦利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笑着递给秦破道。
“公子,铁锅炖大鹅。”
秦破道两眼放光,接过来后,但有些迟疑。
“秦叔,你吃了吗?”
秦利表示很疑惑:“当然,难道公子是认为我很无私吗?”
……
秦破道无语啃着鹅腿边挥起剑,怼地上的人,抬抬下巴。
巡检被熏得直咽口水,稍微挣扎。
恶性子上头,秦破道丢下一块肉在他嘴巴旁,嘲讽:“你上面的人对你失踪那么久都无动于衷,瞧你也不是吃香喝辣的主,何必执着当条野狗?”
“啰唆,要杀就赶紧,唧唧歪歪。”
眉头一皱,秦破道很是疑惑,为什么最近的人一个个都那么硬气,动不动就不要自己的命。
“秦叔,是我的问题吗?”
秦利摇摇头:“公子,把他交给我吧,到点了,要去开集议。”
秦破道居高临下踩着他的脸:“下辈子要杀人,记得看书学谋略,蠢货。”
她放心交给秦利收拾残局,人在她手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落到秦利的手上,只剩求自己死快点咯。
秦破道哼着小曲,脚步轻松来到营地,撩开帐篷帘子。
“来了,坐这里。”
秦破道被招呼坐在上座,坐好后,底下的郎中、代表的将士、百中全看向主心骨-主将发言。
“各位,参照以往治理洪灾,秦监部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我们要为这部分进行进一步完善落实,其次,我决定半免费给农民发放粮种,重新翻修田地,组织人群每日定时派发灾粮渡过难关。”
后面,主将一直长篇大论,将人手与物资安排面面俱到,秦破道听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为什么欢喜?
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放下这里,安安心心回京见林守了。
秦破道见他们散了,起身跟主将告辞:“这里交付给你,我回京复命。”
主将抱拳:“救黎民于危难,我会派人给你立碑,让后代敬仰!”
秦破道无奈,摆摆手:“不必了,我不在乎虚名,而且,要立也应该是立为国家山河做贡献的士兵百姓,我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闲杂人。”
主将瞧着眼前人,身形看似不像一个将士魁梧的体魄,但他知道这个人爆发力绝对不亚于自己,而且浑身散发着死气。
“也罢,什么时候启程?”
“今晚。”
“我想我夫人了,早回去早心安。”
主将惊讶,感觉眼前的人谈及自己夫人才有了活在尘世间的感觉,生动起来甚至眼角也弯弯。
“保重,有缘再见。”
“走之前,秦大人去伙夫那里拿些干粮吧,路途遥远。”
“好,再见。”
“再见。”
秦破道哼着洛阳民间小曲,领了路上的干粮回到房间。
不料,一踏进去,腥臭的血腥味直冲她鼻子,秦破道嫌弃地退后几步后捂住鼻子:“秦叔,下次善后好点额。”
秦利随便抓起一块棉布擦手,很是无所谓。
“好久没亲自动手,生疏了。”
秦破道走进屋里头收拾行囊,小心翼翼把信封放进包裹,这些信函记载着她自己在南下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以及思念……
秦利从外头牵来专属两人的马,敲敲门:“公子,出发了吗?”
“来了。”
路上,荒无人烟。
明星一闪一暗,许是天上怜悯世人,正为世人哭泣、祈祷。
“秦叔,那贼子交代了吗?”
“问出点端倪,典型的家境贫寒,人又好色,最易收买被利用的人。他或许是灾区中心那地方的知州指使,我猜他与背后的齐家有关。”
“我要回去加练,越来越动到他们利益处了,都胆敢对我一波接一波暗杀。”
秦利侧目望着长开的秦破道,不禁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道:“公子,主上看到现在的你,会感到很欣慰的。”
秦破道不知道想到什么,刹那间爆发怒火,咬牙切齿:“闭嘴!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要不是他心软顾念亲情,他死得倒一了百了,却让我与娘亲沦落到这地步!”
秦利身形一滞,当场愣住。
接下来的赶路路程,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秦破道总是让狼烟跑得飞快,甩秦利一大段距离。
准确来说,秦破道单方面关闭谈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