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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玉面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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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节度使李潇幼子,名叫李傛,年十三。入长安为质后,居于十王宅的西南侧院。

金吾卫出动六千人,封锁了城门及街道。蔺云先命神策军将整座十王宅围死,并在发现李傛尸首的西南院里设立刑堂。

开阔的四方院,高于围墙的树全部砍了,整齐排放在墙根处。靠正房门口,立一宽而长的公堂书案,上面无纸笔,无签筒,无惊堂木,倒是摆满了奇形怪状,尖嘴凹槽的刑具。

李傛的尸首摆在院子正中,盖着一层白布,尸腐潮气将白布染得有些发青。

蔺云和原乐城分坐两侧,身后是各自的亲卫。

“蔺将军,狱司陈仵作来了。”

“快请。”

陈仵作入院后先打量一周,确定无十王宅内使参与刑审后才放心道,“原将军、蔺将军,那属下就开始验了。”

见蔺云点头后,陈仵作掀开白布,一边查验,一边道,“死者咽喉处伤口深两指,为致命伤。”

“后背有杖伤,瘢痕厚薄不一......”

仵作还在盘算说辞,蔺云却毫无顾忌说道,“这我明白,是李傛居住此处,却常经受杖刑所致。”

陈仵作用袖抹掉头上的汗,答道,“正是如此。”

“蔺将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蔺云冷笑一下,“我曾陪郇王殿下居此处一年之久,李傛所受的伤,郇王殿下也都受过。”他为护着郇王,也没少挨打。

十王宅,自玄宗朝后,诸王及公主皆集中住在此处,每人一院,一举一动受内臣监管,形同幽禁。本朝皇帝因深受其害,登基后恩准诸王另开府邸,却唯独将自己的幼子关押进去。

这话头难接,接不好难免烙下口舌,原乐城只得道,“我等奉命查清李傛死因,至于生前所受刑罚,恐怕与此案不甚要紧。”

蔺云皱眉,斜瞥原乐城一眼,先嘲讽道,“棍子没打在你身上,当然不甚要紧。”接着又朝程映等人道,“先将十王宅内,所有侍奉过李傛的人,全都抓过来审问。另外,负责给李傛每日送膳的家令、教授课业的大学士也一并抓来。”

原乐城抓着络腮胡,诧异问,“蔺将军,这么多人,难道你全都要动用酷刑?酷刑之下,难免有冤屈,你又如何断定,是这些人所为呢?”

相处时,原乐城每每捋须,蔺云都会十分硌硬,总觉他在内涵自己,故而语气不善,“敢问原将军,凭你这种身手,若要杀掉质子,能确保直击咽喉处吗?”

“肯定不能。”

“也是,连我都不一定保证更别说是你了。”蔺云稍稍出口气后,开始分析,“既然如此,定是较为熟悉的人下的手。这十王宅,除了各院的院使,往来送膳的家令,就只剩下授其诗书的学士了。”

原乐城并不以身手不如人而自愧,更想不到蔺云看他的络腮胡不顺眼,于是只就案件谈道,“可是,那大学士是太子侍中封寄兴,你要抓捕他,恐怕......”

蔺云暂时按捺下想法。

根据他的猜测,圣上对此事是疑心睿王的,按照情理,此事也应当是睿王做的,欲图嫁祸给太子,同时引起李潇对皇帝的痛恨,引发兵变。

那他只需要将所有罪证指向睿王,皇帝就能借此杀掉睿王,平息李潇的怒气,给扬州军镇一个交代。

刑审至傍晚,院子里草色沾血,深红乌黑。原乐城听了一天的惨叫,头都懵了,可刑审的结果看来,杀害之事,实在不像十王宅伺候质子的内侍所作所为,重刑之下,都招认不出个一二来。

“审来审去,恐怕只有送膳的家令嫌疑最大。”原乐城微阖双目,定睛在远处折了枝的海棠树上。“只有这家令,体格最为健壮,扒开衣服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不像其他人,要么瘦弱无力,要么一身虚肥。而且查他档案,曾侍奉过赵贤妃,审讯时也一直言辞闪烁。”

“话虽如此,可原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你什么意思?”

蔺云推测与原乐城大同小异。事情与送膳的家令关系密切,只是,他更倾向认为,是有人买通家令后扮成他,混入十王宅里杀了李傛。

但他没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在漫长的审讯过程中,蔺云越发想将事情引火至李瑨身上,他厌恶李瑨,一想到这个人,他心里就刺痛。

他开始翻找记忆,他迫切想知道,叶容钰心里到底有没有李瑨的位置。但他又不确定,要是叶容钰心里真有这个人,自己到底该帮他还是该害他。

蔺云开始编造合理的理由发问,“若是送膳的家令,为什么不直接在饭菜中下毒,还要多此一举,用刀杀人。”

“这......”

蔺云故意打起迷瘴,“再者,这家令招认的当日十王宅情况,与旁人口供对不上。我看他不像是犯人,更像是玩忽职守,常常没将饭菜按时送到此处。”若撇清家令,那嫌犯就只剩大学士了。

两人商定,先歇上一晚。原乐城是回府睡下了,蔺云却并没闲着。

夜里,神策军牙将在城里一处商铺抓到了个可疑的人,幽州口音,手上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像个专干生杀勾当的死侍。

蔺云命人将这死侍关进了神策狱,狱司刑房空荡到有回音。屏退旁人后,蔺云拾起铁鞭,比在那人脖子前。

“听闻民间有专门的帮派,专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通常这种人,一旦被官府抓到,就会立刻咬舌自尽。你能活到现在,这就说明,你还并不想死,我说的对吗?”

死侍听见这话,神情很快有了松动。蔺云将手中铁鞭轻轻在那人身上打了两下,笑意中不乏审视。

“告诉我,你是想活着,还是想死?”

“大人,饶命啊大人,我媳妇才生了孩子,家里不能没有个男人操持,我原本打算,干完这票就洗手不干了,可是......”

又是个情种落在他手上,蔺云紧捏眉心,愁了一阵,“那你告诉我,你是谁的人,质子是不是你杀的。”

“大人,我要如实招来,您能不能放我一马?”若不是被绑着,这大汉甚至想给蔺云跪下磕几个响头。

蔺云内心挣扎了片刻,背过身,淡淡道,“可以。”

“大人,我们堂主是奉睿王的命派我来京城杀掉质子,事成之后,要我将那凶器扔到太子亲信的府上,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就。”

话音随着蔺云手起刀落戛然而止,蔺云收起刀,从桌上拿着搜出的匕首看了又看。最后走到那人跟前,给他合眼时,低吟一声,“你放心,我会替你求菩萨,保佑你妻子能嫁个护得住她的郎君。”

蔺云向原乐城隐瞒了当晚的事,事后又请原乐城将此事报给圣上,任凭皇帝发挥自己的疑心,于是质子谋杀案便成了一悬案。

扬州节度使不出意料起兵造反,睿王也从幽州举兵,两队兵马,计数十万,正朝着长安逼近。这些事,无疑加重了皇帝的病情。

大明宫,三清殿。

黄铜丹炉足有两人高,炉火忽明忽灭,浓郁呛人的药味儿不断从丹炉中散发出来。

皇帝微阖双眼,盘坐在八卦阵中心,两层交领衣都被汗浸湿。

他下了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命令,但他手上的权随着身体,一并有了垮塌之势。

太子李瑨冲破内侍阻拦,连带郭皇后也一道冲了进来。

郭皇后斜瞥一眼齐王,提裙上前,跪在皇帝身侧。

“陛下,河西战事紧,万不可擅自调兵,还望陛下安抚住李珏,叫他念在妻儿还在宫里,千万别犯糊涂。”

她甚至去拉住了皇帝散开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李瑨对郭皇后笑不掩嘲讽,他反问皇后道,“安抚得了李珏,那李萧又该如何安抚?”

李瑨转到皇帝面前,跪在皇帝眼皮底下,“父皇应立刻下旨,将李珏废为庶人,儿臣就不信,他手下那些人还肯跟着他。”

废为庶人,不论打着什么由头去攻长安都不会再有其合法性。李珏树倒猢狲散,那就只剩扬州需要对付,扬州入长安,战线长,就有了缓冲的余地。

李瑨明白,请父杀子,皇帝虽冷血也会有顾虑,于是继续道,“父皇,杀了李珏,让谢楠云来做我的侧妃,如此一来,儿臣既能得谢家一系的势力,又能为父皇保全皇孙,岂不一举两得。”

郭皇后难以置信,若非她亲耳听闻,并非是他人转述,恐怕她是不相信,一国储君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看着李瑨,李瑨毫不遮掩得意,“总归都是父皇的孙儿,是我们李家的血脉,又有何不可?”

“陛下,您向扬州节度使拿出个彻查的态度,派朝中重臣前去抚慰。”郭皇后一咬牙,继续道,“大不了,让幡儿一同前去,再不行,我也一并过去。若是能安定天下,就算去做质子,我们母子二人也绝无怨言!”

“不可!”未等皇帝开口,李瑨先不赞成了,若李幡这痴儿当真去扬州为质,叫他颜面何在。“李萧那人若真杀了三弟出气,你叫父皇的颜面往哪放?”

“到底是颜面重要,还是我大唐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重要?”

“够了!”皇帝终于抬眼,李瑨上来相扶,却被一把拍开。

皇帝开口,语气并不大和善,“扬州兵马势不可挡,唯有将离长安最近的河西军调至潼关防守才能保住都城,主将就由郭诚来担任,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皇帝自己撑起身体,又狠狠瞪了李瑨一眼,“太子,朕还没死,你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

“父皇,儿臣不敢,您误会儿臣了。”李瑨不免心虚。他当日上演一出要杀鸿胪寺官员的戏码,就是想向自己的父皇试探。

雷声大,雨点小。他不可能真去亲手杀掉一个朝廷官员,但事后他没被皇帝斥责,是皇帝开始向他妥协了。

李瑨没能及时收敛,这一回的试探里终究被皇帝狠狠打了脸。

“李瑨,你身为太子,却纵容手下挑衅质子,现在质子死了,所有罪证可都指向你。”

“父皇,此事绝非儿臣所作所为!”

“可你纵容封寄兴打骂质子确有其事,朕罚你二十廷杖,回去后五日不得上朝,好好闭门思过。”

四月初一,河西府兵才撤军,吐蕃探子就查清河西守卫势单力薄,于是一举发兵,攻占肃州玉门关一带,自此,西域重镇成了飞地。

承香殿,偏殿二层内阁,九枝铜烛台上只燃了两根蜡。

叶容钰才下值就被传唤到此处,皇后人影未见,阁内更是只有传唤她来的内侍潮安。

连喝两盏茶后,叶容钰愈发觉得气氛诡异,正想询问一番时,阁楼想起轻如偷摸的脚步声。

叶容钰起身迎去,上楼的并非皇后,而是对外称病的郇王。叶容钰正要行礼,却被郇王抬手拦下,“容钰姐姐,不必多礼。”

“殿下找臣来可是有什么事?”

“不急,坐下喝口水再说。”

郇王长得已比叶容钰还高出半头来,可四下无人时还会露出些少年天真。

郇王一手拉着叶容钰,毫无拘礼之意,行至软榻前,落身一坐,又拍拍旁边,“本王好不容易才从母后眼皮子底下钻出来,来的有些迟,你不要见怪。”

叶容钰不敢同坐,只躬身道,“臣不敢,只是殿下既要见臣,为何又假借皇后之名?”

郇王低眉而笑,兀自倒茶饮下,“容钰姐姐,实不相瞒,我有件大事要托付于你。”

“殿下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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