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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那尊菩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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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两短。

两个眨眼后,三短两长。

——和约定的一样。

*

刘贵枝睁眼望着天花板,在木箱上躺了一个晚上,柴有味轻轻推门离开,她也从箱子上爬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暗灰色的角落里,瞎子一双眼亮得像灯笼,他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每天一大早起来总要嘿嘿哈哈地打一套拳,不把刘贵枝吵起来誓不罢休。

此刻又是一阵叮叮咣咣过去,刘贵枝盘腿揣手,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终是好奇,“平日里像只乌龟一样怎么踢都不肯动一下,最近怎么想起强身健体了?”

黑暗中,瞎子头一低,用袖子擦去下巴上的汗,突然认真,“想让你看到,我能保护自己,不用旁人操心。”

刘贵枝一愣,知瞎子此番话里有话,心下闪过无数念头,却都无法说出口,哑在了原地。

瞎子便也不再多说,只道一句,“想好了?”

柴有味已走了有一会儿功夫,见刘贵枝从木箱上爬起,他缓缓从暗处站了出来,又不知从哪拎出一根拖把,一边问一边闷头拖地。

“想好了。”刘贵枝远远站到角落,确保自己不碍事儿,这才从脚边的某个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口袋,用脚尖点地,小心翼翼将口袋放到了最显眼的木箱上,“放这儿了?”

“嗯。”

今日燕子楼将有贵客来访,昨晚虽已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但瞎子还是不放心,趁着天没完全亮,又打水擦了一遍,总算是干净得能反光,他这才满意,抱着巨大的红色缎布横幅来到门口,和刘贵枝一人一边,蹬上木梯,一点点将横幅挂在了匾额下。

【甄盐大会】

确定两边一般高,瞎子轻吐一口气,拍拍手,收好木梯,转身送刘贵枝离开,难掩担心,“倒没听说过谁能从造像里钻出去的,你可得小心。”

刘贵枝不以为意,动手掀开了木箱的盖子,“钻不出去更好,钻不出去,不正说明他没骗我们?”

瞎子无可反驳,只好又问,“刀可拿好了?”

刘贵枝边笑边抬脚钻进木箱,“他可不怕刀。”

瞎子眼神一滞,明显是不想开玩笑,没有说话。

刘贵枝无奈,收回笑,只道,“放心,他总不会害我。”

瞎子心事重重点点头,慢慢看木箱合上盖子,过了好久才缓过神。

楼中又只剩他一人,他捡起刘贵枝留下的小口袋,打开看去,里面放着一小捧细盐,听说是刘贵枝托了好多关系才要来的,当年朝庭在长山盐场缴获的少量盐货,用此盐货,与今日来客比对,大概能寻个七八分。

至于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吴春雨之流,瞎子实在不想细究,只用手捏了一点在指尖,再用舌头轻轻一舔,七分咸三分涩,很有特点。

楼外太阳升起,天空逐渐亮了起来,瞎子推开窗,最后环视一眼楼中场景,知道到了叫小衙役起床的时间。

*

福润坊是全京城最小的一坊,全坊只有一座驿站。驿站的老板姓冯,瘸了一条腿,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冯瘸子。

清晨,人间安宁,驿站的热闹却刚结束,按规定,运货的六驾马车只能在夜里进城,驿站想要接货也就只能赶在夜里开工。冯瘸子干这活已经有快十年了,倒也得心应手,送走马车,他刚好拎着笤帚一瘸一拐扫净门前土。算准了时间,还能再睡两个时辰,他又一瘸一拐跑回了后院,慌里慌张从窗台的砖头下捻了三株香,点香跪在了院子里的佛龛下。

这尊佛是他前两天新请的,叫什么名字他有些不记得,因为那是个很难写的字,他根本不认识。他甚至原本都不信佛,全因坊中的一户人家最近闹了大事儿,听说是死了人,又被偷了尸体,坊中众人都传这尸体指不定哪天会出现在谁的床上。

冯瘸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如今快入土了,床上也只有他一个人,他实在害怕,到处打听,这才听人说这菩萨能镇宅,尤其能超度鬼魂,防这种事儿最管用。

原本想着多半就买个心安,冯瘸子抱着被骗的心情请回了这尊佛,不想供了几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真的觉得周围清静了不少,不光客人变少了,甚至还来了一个“财神爷”,每日来询东西时都会掏一两银子给他。

一两银子,可抵他半年劳苦钱,这下冯瘸子更不敢怠慢,认定这菩萨有大福气,特意用砖砌了一座佛龛,早晚各一次上香,虔诚以待。

此刻“梆梆”磕了响头,冯瘸子把香插进香炉,静静端详着菩萨,在心底说了会儿话。这是一尊立佛,手持锡杖,垂目而视,尖鼻薄唇,眼下泛青,倒和那些千篇一律的福气之相颇有不同,这也让他更加确信,这菩萨绝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被后人杜撰出来的。

将这一天的烦心事一件件说完,冯瘸子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想着未来这两个时辰一定睡得很香,他撑着拐杖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后的木门却传来敲门声。

“谁啊?”眼看清梦被扰,冯瘸子语气难善,一拉开门却见来人头戴帷帽,十分眼熟——竟是他那“财神爷”。

“哎!您今儿怎么这么早来了!”冯瘸子转怒为喜,困意全无,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客人不爱说话,隔着帷帽,冯瘸子甚至无法从他的身段中分出男女,但却很懂他的心思,专门倒了他爱喝的凉水,二话不说,转头扎进了刚从六驾马车上卸下的那堆货里。

“今天还真有从禹城镇送来的信,我特意给了那马夫五钱,让他帮我盯着点……在哪来着?”一阵翻找,冯瘸子手上拿了一摞信,“禹城镇,禹城镇,禹城镇……这儿呢!童七姐?可是这名字?”

一抬头,客人已自帷帽中伸出手来,恰逢一阵邪风刮来,帷帽轻纱被吹起,冯瘸子只一眼瞥见他的下巴,突然觉得十分眼熟,猛地回过头去看那佛龛里的菩萨,却不想“咣当”一声,那佛像竟被邪风吹中,摔在地上摔了个稀碎,碎片中随即升起一缕青烟,飘向门外。

冯瘸子大惊,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心痛不已,却见那碎片里原还躺着一尊小小的造像,拿起一看,这个状元帽的装扮他认识啊!这不是“财神”嘛!这佛像里,竟还套着一尊财神!怪不得,怪不得——

冯瘸子一脸错愕,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手里的信已被抽走,客人只丢下二两银子便快步向门口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然而门一开,门外却挡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那人冯瘸子也见过,似是坊中如今最火热的酒楼——燕子楼的老板,刘姑娘。

刘姑娘一手扶着门,好像等了很久,见门打开,直接掀开了那客人的帷帽,一开口便在冷笑,“地藏,你骗的我好苦啊……”

地藏?

看着那颗陡然出现的光头,冯瘸子一愣——这名字他怎么这么耳熟?对啊!这菩萨,好像就叫地藏王菩萨!

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财神像,怎么好像也有一种在哪见过的熟悉感?

*

手里紧紧握着冯瘸子家的那尊财神像,刘贵枝用力睁开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头却还是在发晕,几个瞬间,面前地藏的面孔都有些模糊。

在通过忘川的地藏殿,从这尊财神像中穿出来之前,刘贵枝根本就不相信造像的传说——传说成了神仙的鬼怪,只要在人间有供人供奉的造像,造像雕得足够真实,便能将像上的一切投射到人间,直到完全显形。

刘贵枝原本并不相信这传说,更不想相信,可眼看靠着这尊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财神像,自己切切实实地站在了冯瘸子门口的这条河旁,她明白,有些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尊几乎和本尊一模一样的造像,她只在袁幸运家见过——袁氏肉铺里的那尊地藏王菩萨,简直就是地藏的翻版。

闭眼是那尊地藏王菩萨的造像,睁眼是真正的地藏王菩萨,刘贵枝已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头越来越晕,迫不得已扶墙而立,干呕了起来。

冯瘸子的驿站前有一条小河,前两日下雨,小河涨水,最近总是“哗啦啦”响个不停,站在小河的桥洞下说话,不比忘川听得清楚。

成人形的地藏,脸上一丝清秀,的确雌雄难辨,他一手将帷帽丢进河里,与刘贵枝隔着两三个人的身位,三下两下扯开了那封信,却见上面空空如也,白纸一张。

阴暗的桥洞下,地藏的脸几乎没有血色,双眼却是通红,声音已在颤抖,终是接受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的事实,“刘贵枝……你们……联合起来骗我……谁,是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

刘贵枝无言,静看地藏,双眼视线愈发模糊。

地藏随即一声咆哮,颈下青筋四起,“我问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刘贵枝深吸一口气,记忆回到了数日前她和瞎子定下计划的那一天,那一日,她正从吴春雨的鬼司归来,回想着吴春雨提醒自己小心地藏的话,在燕子楼干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和瞎子商量出了这一切——刘贵枝从未给童七姐寄过信,但童七姐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事,瞎子只和地藏一鬼说过,如果福润坊驿站真的迎来了企图劫走这封“白纸”的地藏,那就表明他的确是在害怕刘贵枝会知道范小舟记忆被偷的真相。

——所以,那究竟是怎样见不得人的真相呢?

地藏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大力挥着手里的白纸,一字一句都在咬牙,“所以……童七姐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刘贵枝艰难喘息,嗓子里的声音拐过八百个弯,听到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纠结童七姐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的地藏的声音,还是没掩住哭腔,“你……”

地藏双眼血红,根本不想听刘贵枝说话,被骗的愤怒,早已冲上了脑门,“所以……是你让瞎子来诈我?故意骗我说童七姐可能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巨大的咆哮声,地藏已失去了原本的嗓音,喉咙里好像住了一只狮子,刘贵枝被吓得一激灵,袖下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衣角,虽没有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发出抽泣的声音,耳旁小河流水声越来越大,她的心思彻底被扰乱,濒临崩溃,谁她都想过,她想过吴春雨,想过牛头马面,甚至想过瞎子,却从没想过地藏,她想就算这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变,地藏与自己同一条心,总归不会背叛自己——若是这样,她就算落个万人唾弃的下场,也总归不会孤独终老。

可现在……

嗓子里一阵剧痛,刘贵枝大步上前,从地藏手中夺过空白的信纸,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敢质问:“你不心虚,又何必在意童七姐可能知道什么?!范小舟灰飞烟灭得蹊跷,你却一下说出范小舟是记忆被偷,我问你!你从何认定范小舟的记忆就一定是被偷走的?”

地藏愣,久久盯着刘贵枝的脸,“你觉得是我在害范小舟?”

刘贵枝瞪眼,肩膀剧烈起伏,“不……不然呢?”

地藏委屈,眼角滑下一滴血红的眼泪,霎时间,血色将他的双眼填满,一张嘴,他才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逼那一对獠牙缩回去,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在害范小舟?”

刘贵枝这回终于是被问急了,举起手中的财神像,憋了太多天的情绪终是在这一瞬间爆发,“那你解释啊,你解释啊!袁幸运家里的造像,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早就见过袁幸运?你见他做什么?永慈寺的事情,和你,到底有没有……”

努力试过了,但失败了。

“关系”两个字她到底没问出口,哪怕对待朋友迟钝如刘贵枝,她也明白,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她吞下一口气,已有些失志,一瞬间,她竟只想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没关系的,只要你说,地藏,只要你说你没骗我,我保证此后什么都信,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问,只要你说……”

地藏却是哑然,闭嘴缓缓点头,头顶发髻初见猩红,一点点从圆润的模样变成尖刺,两个眨眼后,他猛地瞪眼,通体骤然变作紫黑色,声音却还是平静的,“刘贵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懂我,从前种种吵闹,原来你都是真心的。”

“那也没办法了。”他接着遗憾道,“骗我的,是人是鬼都得死。”

一番话说完,地藏周身黑气已是蠢蠢欲动。

刘贵枝绝望闭眼,不想看到地藏向自己冲过来的场面,却还是感受到狂风迎面呼啸而来,恶臭之气越来越浓——那是地藏用来保命的招数,从前虽在天上听许多神仙提起过,但刘贵枝却从未亲眼见识过——巡官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必要时,会将整个天地吞进肚子里。

刘贵枝静静等待,耳旁狂风卷着河水,砸出了百尺瀑布的效果,她却从未觉得这世间这么宁静过,时间好像流过了许久,一切彻底归于平静。

“算我对不起你,快回燕子楼。”

耳边传来地藏原本的声音。

刘贵枝一怔,猛地睁开眼,自己还站在桥洞下,面前的地藏却根本没张开过嘴。

刘贵枝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低头就见地藏胸口插着一根长长的灯杆,那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一转头,桥洞的两边,果然已黑压压站满了人,最中间的位置,吴春雨又瘦了一圈,扶着墙走进两步,一声邪笑,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听说这儿正闹鬼呢?我得亲临现场,杀鬼啊……”

说着,他手又是轻轻一抬。

灯杆瞬间从地藏胸口穿出,带着什么东西离开了刘贵枝的生命,吴春雨的目光随即越过她,对着地藏笑得更加灿烂,“我就说我怎么这两天老觉得这城里有一股臭气呢,原来是你这条耗子又回来了啊?”

刘贵枝呆,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还来不及探究吴春雨是从哪冒出来的,就又听到了新的问题——“又回来了”?谁又回来了?

再一转头,地藏的脸上,从鬓角到嘴角,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随着那裂痕越来越宽,“嘎吱嘎吱”如糖饼被掰碎一般,惨白的一张脸,一点点碎裂开来,接着是脖子、肩膀、两条腿……

“地藏!”刘贵枝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抓,握在手里的却只有些碎片,她也来不及仔细去分辨它们都来自何处,大力闭上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忆些什么,刘贵枝,赶紧回忆些什么……

黑暗的画面中,武学院一点点清晰。

再睁眼,桥洞下已没有地藏的身影。

吴春雨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将她从地上连根拔起,扔进了湍急的河水中。“咕咚咕咚”喝下好多水,岸上的吴春雨,身影变得愈发欣长,正用看臭水沟里的耗子的眼神盯着自己。

“刘贵枝,听说燕子楼起火了,喝饱了,就赶紧回去吧,就是去救你那老情人,依我看也总比把时间花在这姓齐的身上强。”说完,他干脆拔出插在胸口的那把刀,一并丢进了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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