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香炉轻烟缓升,窗台处的君子兰翠色逼人,艳阳之下独带清冷之意。
几滴水珠顺着手巾的起伏溅出,不到一刻又被人擦去。
“好了,撤下去吧”,岑婧掖好被角,见床边挂着的香囊歪了些许,抬手扶了扶,又道:“若是药熬好了,记得早些端过来。”
琬雨欠身,埋首答道:“是。”
“还有一事,上午的女工我还未做完,你且取来。”
话音落下,丫鬟收手的动作一缓,仍是回道:“是,奴婢这就去取。”
......
话说老夫人离去,刚出院子便瞧见院外站得笔直的两人。
一人面上沉静自若,一人满面焦灼。
待走近了,两人皆是屈身拱手。
“母亲。”
“祖母。”
老太太神色淡若,一身深色衣衫压得人神经一紧。
“你真是随了你爹那一副德行,没个正经样。”
老夫人历事不少,对子孙向来管束颇多,尤是家中男丁,格外严格。
可岑父却是天生的潇洒,不愿入仕,在老夫人的严加管教下,晚了好些年才参加科举,应试。
倒是谁也未曾想到,“天生浪子”岑茂脩天赋极高,策试中一举成名,一时风头无两。
时日未过些许,岑茂脩便上了“翰林学士”的位子,一个极易成为天子红人的位子。
可以说,岑父今后仕途瞧着便是大有可为。
虽是如此,他性子依旧是洒脱,没个正形。
在赵威俣霸野朝政前,已是丞相的岑茂脩不愿过多插手朝中政事,以其为首的党派倒是朝中一股清流。
这些人既不争权也不夺势,一张伶俐的小嘴能说会道,直把朝中老肱骨气得一口老血直冲云霄。
每到这时,岑茂脩迈着惬意的步子上前,三言两语地揭过,滑头得很。
而如今这世道下,老夫人“望孙成龙”心切,希望岑坼晓早日挑起相府大梁。可他随了岑父这性子,老夫人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老夫人每日伤心损肺,这岑府中一个挑大梁的都没有。
岑坼晓顶着压力,愣是一点也不敢动。
“祖母,孙儿心中有思量。”
空气中飘来一声冷笑,似有似无。
老夫人:“希望你当真如此。”
话锋一转——
紧接着,岑茂脩直觉气势逼人,直冲面门。
“士济,我有话与你说,来慈安堂。”
岑茂脩:“......是。”
两人还未走几步,岑坼晓刚想松口气。
不料——
传来的声音很清晰,明晃晃地撞入他耳中。
“坼晓,你也一同来。”
腰还未直起,又深深地落下。
话说岑坼晓到了慈安堂,莫名地心静如水,见老夫人落了座,稍许才落于下座。
“柳州大洪,你们如何看”,老夫人搁下茶盏,润得发亮的佛串在手中盘了又盘,“再过几日便是大祭,丞相府女眷的问题,士济,你可有思量?”
大梁一直有着大灾祭祀的传统,朝廷百官皆携家中诸眷赶赴祭神台,朝天祭,食素宴。如今柳州陷于水祸,岑氏夫人至今下落不明。
参加大祭的家眷人选向来有规矩,非嫡系一支不可,庶氏皆是不允。
也就是说,此次大祭,岑府女眷该由岑氏夫人——沈疏影带着岑坼晓与岑婳一同前往。
岑茂脩捏着毛躁的山羊须,细细摩挲,额间眉心皱得皱纹四起,“人已经去找了,若是实在不成,希望圣上能够应许免了祎儿的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