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微微颔首,枯槁的手又握紧了些,道:“去吧,你大哥许是担心你落水那事,人还在国子监时便传了信出来。”
岑婳明白似的点头,随着琳云走了。
姑娘家步子迈得小,在夏日下走了几步又觉烤得发慌。
正巧走至府中水池边,风掠过水面,凉风袭来。夏日之下,岑婳却浑身凉得打哆嗦。
“琳云”,瞧着前方走的丫鬟,她想开口叫停,眩晕感却又措不及防。
一步下去,腿软了半分,天旋地转间,只有一抹晕染开的天蓝。
耳边安静中闯入一声惊呼,仓皇失措。
连来人都未曾看清,一头栽下去失了感觉。
......
正堂中,岑茂脩刚下朝不久,换人备好茶水,拉着大儿子便开始聊了起来。
手肘压着桌,半个身子都探了过去,他问道:“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岑坼晓拿杯的手都抖了一下,眼眸带着不解,“爹,你最近在想些什么?”
岑茂脩瞧他一脸的奇怪,便知没戏,身子又落回座。
“我在想什么?!我想抱孙子,你能满足我吗?”
岑坼晓谈到这个话题,顿觉无语,“我的父亲,您,是堂堂宰相,尽操心些儿女情长之事作甚?”
岑茂脩气了,一巴掌呼在他背上,虎里虎气的,“你也知道我是你爹,说一句气我一句。”
似是还想挽救一两分,他又道:“儿啊,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都是先成家再立业。你要知晓这天道规律。”
岑坼晓乐了,“爹,骂自己作甚?”
先立业的岑某人:“......”
“话说,妹妹还没来?”
岑坼晓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忍住笑意,急忙转变话题。
岑茂脩:“在老夫人处用午膳,院子间隔着有些远,你等等怎么了?大热天的叫祎儿走来走去,还嫌弃人家走得慢。”
“我也不想,祖母催我的亲事比你催得还急。而且妹妹大了,我如何能随意入她的院子。”
话音刚落,他便见父亲大人一脸的孺子不可教的眼神,幽怨地盯着他。
岑坼晓:“......”
这话是半点都谈不下去了。
岑茂脩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厅前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
“老爷,大公子,出事了!二小姐,在水池边晕倒了。”
坐着的两人慌忙起身,轻松的氛围消散,凝结的气氛将人席卷。
两人面上都没好看到哪里去,只顿了几秒,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岑婳的晕倒,岑府兵荒马乱,到处是走得飞快的侍女小厮。
而隔壁那府却是极为安静,刻意间还能听见岑府的慌乱。
“公子,秋呈绍秋公子来——”
钟炘话还未禀完,屋门的帘子便被掀开,人未至声先到。
“五隐,你的那只小团子呢?给我摸摸!”
钟炘头都大了,面对这样无知又很勇的人,他真是不想说话了。
他爹都不敢直呼他家公子的名讳,这儿子心真大。
五隐搁下手里的笔,拿起纸张吹干墨迹,淡声道:“你现在颇似个登徒子,言语不忌讳,官场难进。”
秋呈绍走到无人坐的茶桌前,自顾自地倒杯茶,大咧咧喝完一杯,道:“官场?现在的朝廷有什么好去的?”
话锋一转,他撑着下巴,望向整理书信的人。
“昨夜柳州大洪,一夜之间江绵坝崩溃,上万人遭难。号称‘五十年无所大错’的大坝,啧,真是好笑!”
秋呈绍从小便认识五隐,在他这说话像来无所顾忌。
一会骂骂先帝梁太祖,一会吐槽赵威俣这乱臣奸臣,朝廷上到天子下到皇宫看门的,都被他骂了个遍。
钟炘对于这样的事情,起初还会提心吊胆,到后面都免疫了。
钟炘始终觉得,史书该添上一笔:天下第一大怨人,秋呈绍也。
五隐走出桌案前,也落座,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声音散漫,“乱世间,又有谁能有所居处?不过是浮萍一株,飘荡世间罢了。这上万人之伤亡又何其不是?”
秋呈绍疑惑出声,“哎?五隐你被人骂了?这是上万人的性命,换做以前,你定会一脸的激愤。今日,这是作甚?”
一旁的钟炘收好信件,径直拿出去传递出去了。
五隐不想与他多言,只能道:“如今国库无银,告知秋侍郎,莫动,这银钱自会来的。”
“哦,还真知道我来的目的。”
五隐:“......”
秋呈绍好哥们似的又凑近了些,正想悄声说,被五隐一把折扇推开了去。
五隐拍拍袖口,“说话就好好说,我没聋。凑这么近做什么?”
秋呈绍正在兴头上,也没在意,“我跟你说,你刚才听见没有,隔壁岑府乱得很。好像是那位娇纵的二小姐晕倒了,整个府都慌了。”
五隐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后,又饮了口茶,“听墙角的事,干得挺顺溜。”
秋呈绍抓抓后脑勺,“这不是刚好听见了吗?不过,听说丞相夫人正好在柳州省亲,估计这次,凶多吉少。”
说着说着,他可惜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