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之前，
看一眼第聂伯河、基辅、还有那乌克兰
死去之后，
把我埋葬在深深的泥土下
面对着千里辽阔的大草原
那是我的家乡
是我梦中的乌克兰
我的过往哟
保尽沧桑
充满疲惫
我的祖国哟
是我过往的家乡
那一望无际的乌克兰
那一望无际的草原
一个抱着吉他的流浪汉，穿着一身油腻的皮袄，唱着谢普切克的诗歌。
一个举着抗议标语的少年故意抬起脚，重重地踩在敞开的琴盒上，将已经磨突的琴盒踩扁。
流浪汉低下头，怔怔地发呆。
“亚努科维奇下台！”少年边哈哈大笑，边高声呼喊着。
“亚努科维奇下台！”
“加入欧盟！”
“加入欧盟！”
彼得吴把手中刚刚买来的汉堡包放进琴盒，轻声低语：“伟大的谢普切克，改变了整个世界。”
程如是用力拉了拉裹住整张脸的大围脖，没有回答。
伟大的人多了去了。
能记住他们的，又有几个？
果然，流浪汉停止吟唱、放下吉他、抓起汉堡疯狂地啃咬。
推开一个咖啡馆的门走进去。
屋子里烟雾腾腾，酒气漫天。
程如是皱着眉头跟着彼得走到最里面，靠墙角的桌边。
那里已经坐了两个高加索人，翻着疲惫的眼睛，透漏着忐忑不安的神情。
彼得一语不发地站着。
程如是便也没有坐下。
那两个人略显拘谨地站起身来，却生生地摘下帽子来鞠躬：“辛格小姐。”
程如是微微点头。
“我们，愿意优先考虑您的报价。”
帽子被攥得更紧，几乎捏成一个团。
“但是，有几个问题。”
程如是拉开椅子坐下去，环顾四周。
“这是按照□□总统在德国工作时期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装修的。”彼得面带微笑地解释，“基辅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人。”
“对。”一个高加索人陪着笑脸接话，“乌克兰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很多蒙古人在这里生活。还有，一千多年前唐朝出来经商遭遇安史之乱后留在哈萨克斯坦的汉人。虽然人数很少，但也是有的。我们两个国家的文明源远流长。”
“是的。”另外一个人补充，“辽宁号就是在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生产的。中国是我们最大的粮食出口国，支持我们兴建电厂，还要帮助改造码头。”
“什么问题？”
高加索微笑的脸慢慢变得严肃：“我们，加入欧盟了么？”
程如是略微沉默，想了想才问：“你们，哪些项目是欧盟需要的？”
“化肥，我们有化肥。”
“粮食。”
“我们的工人很便宜的。比中国还要便宜。”
“欧洲，战败了。”
什么？
三个男人都愣住。
“跟谁打仗？”彼得的表情严肃起来。
“美国。”
“先知，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欧洲和美国是怎么打的？”
“经济战。认知战。能源战。”程如是嫣然一笑。
“美国的认知都是从欧洲继承来的。”
“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没有朋友？”
“美国政府，没有朋友。人家的GDP独占世界百分之二十五。”程如是笑，“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是需要朋友的。”
“哈哈哈哈。”身材壮硕的高加索人摘下自己的帽子微微欠身，“安德烈佩切夫。”
“谢尔盖莫维奇。”稍显瘦小的那个也摘下帽子来行礼。
“欧盟本身就是分裂的。西欧有着先发的经济优势，需要乌克兰的廉价劳动力。但东欧自己就是廉价劳动力，将你们看作是竞争对手。农药污染大，欧盟不愿意生产。但农产品，是需要欧盟补贴的。”
谢尔盖侧头看了安德烈一眼，追问：“我们也是欧洲人，优秀的种族。”
程如是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
“对。”安德烈点头补充，“我们不是俄罗斯人，被蒙古人同化，居住在西伯利亚。我们有着优秀的文化传统和纯正的高加索基因。”
“美国是现实主义至上的国家。他们对血统并不是很看重。”程如是边回答，边组织着句子，不想掉进种族陷阱，更希望从文化和战略上来分析，“欧洲有很多美国没有办法超越的，比如豪华汽车、高档奢侈品牌、非洲的廉价矿石、以及俄罗斯的油田。要知道，俄罗斯产一桶油只需要40美金。美国本土生产一桶页岩油的成本至少75美金。其中巨大的能源差价使得美国工业在与欧洲竞争中一直处于劣势。”
“欧洲、和美国，战略上，是敌对关系？”
“欧元崛起，大大地切掉美国金融界将近一半的蛋糕。”
“伟大的先知，您的话，很难理解呀。”
“打掉军事世界第二的苏联，打掉经济世界第二的日本，再打掉经济世界第二的欧盟。保持绝对领先优势，把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当作自己盘子里的菜，想吃那一道就吃那一道。”
说到这里，程如是略微停顿，才反问。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我们，跟美国的立场，十几年来都是一致的。”
“很好啊。继续保持一致，就绝不会有事。”程如是耸肩，“还有其他问题么？没有的话，给我看看其他公司的报价。”
安德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而是转头看了看谢尔盖。
谢尔盖也在看他，一时间两个人都拿不定主意。
“怎么？”程如是问，“你们不打算跟我保持一致么？”
“没有没有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安德烈拉开公文包，取出厚厚的一大本文件递过去：“这是公开招标，您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只要不说是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关系就不大。”谢尔盖补充。
“反对关税联盟！”
“释放季莫申科！”
哄哄震响的口号回荡在大街小巷。
彼得吴拉了拉大衣领子，凝视着游行队伍轻声地问：“仅仅是经济战么？”
程如是挑了挑眼皮扫过彼得的脸，没有回答。
“美国的军费支出是我们的十倍。苏联母亲就是被军备竞赛拖垮的。”
“要不要买悍马军车？算你便宜点。”
啥？
先知搞军火，可以理解。但，悍马军车，算怎么回事？
彼得吴一脸懵。
回到车边，看到流浪歌手已经识趣地收起吉他，抱着盒子，躲在路边。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汉堡纸袋。
“欧洲游行，都是不管饭的？”程如是好奇。
“中国游行，管饭？”
程如是点头：“欢迎外宾什么的，盒饭都不错。”
“不管饭。我在圣彼得堡参加十几次游行，都是饿着肚子的。”彼得吴稍微停顿，咂了咂舌头才继续说，“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十几岁的时候游行，的确是管饭的。一个大面包，半根香肠。”
“还是社会主义好。”
彼得用力点头：“嗯。”
两个人一路感慨着回到车边。
大队人已经过去，这时候只有零零星星或者去追大部队的，或者是走累了要回家的。
坐进汽车关好车门，程如是才把厚厚的文件全部交给彼得：“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伪造的。”
彼得吴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你，怀疑安德烈和谢尔盖在做局？”
“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彼得微微点头：“对。人人平等。”
五星饭店的大堂里面空空荡荡。
贵宾服务台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给人一种风吹过、纸片飞的仓惶与凌乱的感觉。
彼得机警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拉住程如是的手：“这里不安全，我们不要住在基辅了。”
程如是点头。
两个人折返，回到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彼得摸出两把枪来检查，不抬头地问：“听说你还是个金融家？”
程如是翻白眼：“我就是个金融家。”
彼得把刚刚检查好的枪递给她一柄：“基础课没忘吧？”
程如是接过，熟练地插进后腰。
彼得认真地观察她的动作，满意地点头。
“在金融界没听说过你。”
在金融界没听说过我？
那你在该死的先知界就听说过我了？
就凭你长的这副样子，也配认识先知界的？
程如是气鼓鼓地不回答。
彼得丝毫没体会到美丽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宛若地狱之火般的愤怒，大大咧咧地自说自话：“以前学这个的？”
“我投资深脑、锂电池、氢能源、核聚变、新线、还有开罗新都。”
“哦。跟小楚、小莫、小蒙他们一起干。那三个人都是年轻翘楚，眼光独到。跟他们学，前途无量。”
“是我带着他们三个投资的。”程如是实在憋不住了，愤怒瞪，“你那只眼睛看得出那三个笨蛋懂投资？”
“喔！”彼得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叫先知哪。他们都说你是穿越来的。”
说着话，他还严肃认真地上下打量：“这技术，造的跟真人一样！阿诺施瓦辛格，竟然真的去投资机器人公司了？还让机器人姓自己的姓？哈哈哈哈，当年拍电影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变态。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变态。”
无知啊！
程如是翻着白眼在心中呐喊。
你的名字，叫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