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行走的人逐渐地多起来。
莫库拉和楚一帆对视,神情都开始紧张。
难道,这里也在爆发游行?
果然,越靠近城市,路上的人流愈发地密集。汽车的行进速度也愈来愈慢,最终,停在拥挤的人潮中,无法继续前行。
拆下汽车的地板,抬着约瑟夫向前方艰难地行进。
在几个当地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一家稍有规模的医院。
医院的大门敞开,院子里漂浮着几张报纸。
没有人。
进入大厅,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蒙蒂开始落泪,嘴唇打颤,不停地喃喃自语,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上帝。
“找血库。”楚一帆示意放下担架,分头行动。
他和程如是向着顶层跑。
杂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医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透过楼梯间、走廊、以及空荡荡的病房敞开着门、敞开着窗,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群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向着市中心汇聚着。
有老人、有妇女、有抱在父母怀中的孩子。
一个个面容憔悴,瘦骨如柴。
埃及,在非洲算得上富裕国家。
怎么会这样?
一个拥有五千年辉煌文化、历史,与世界上最发达的欧洲仅有数小时船运之隔的大国,怎么会这样?
“穆巴拉克下台!”
千千万万的民众跟着喊:“穆巴拉克下台!”
“独裁者下台!”
千千万万的民众跟着喊:“独裁者下台!”
“埃及万岁!”
“尼罗河万岁!”
“法老万岁!”
程如是的脚步略有迟疑,她转头,用略带悲哀的目光扫视一眼。
楚一帆伸手拉住她,继续跑:“我们在一百年前,喊过同样的口号。”
是的。
不推翻清政府、不赶走洋人、不独立自主,就没有经济发展。
指望别人来为你的人生负责么?
那么,谁来为别人负责他的人生?
血库。
在最高的五楼,终于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铁门。
楚一帆示意程如是关上所有打开的门窗,从腰里摸出塑性炸药来堵在门锁上。
“穆巴拉克下台!”
千千万万的民众跟着咆哮,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般的呼喊:“穆巴拉克下台!”
楚一帆趁机引爆。
乒!
血库的门锁被炸碎。
楚一帆一脚踢开铁门。
程如是冲进去。
呆立。
冰箱的门,全都是敞开着的。
一袋袋的血,暴漏在炎热的沙漠空气之中。
楚一帆冲过去,尽力向冰箱的深处掏。
一袋温热的血
又是一袋。
掏着……
掏着……
终于,在混乱堆放的血袋的最下面,掏出依旧冰凉的血袋。
楚一帆把各种血型的血袋丢在白色的床单上,包成一个大袋子背在肩上。
程如是提起一个输液架,抓一把针头,跟着跑下一楼。
“血型?”程如是问蒙蒂。
蒙蒂呆愣:“我,我是B型血。”
“约瑟夫!”
“我,不知道啊。”
程如是半跪在地上,掏约瑟夫的护照、钱包、纸片。希望能看到血型相关的记录。
没有!
没有!
没有!
程如是的眼睛涨红,嘴唇不停地抽搐:“万军之耶和华……”
“太粗暴了。”
泪水哗啦一下夺眶而出。程如是哭着问:“你的血型?”
“跟上帝说话,要谦卑。”
程如是点头:“你的血型?”
“B!当然是B!”约瑟夫愤怒地咕哝,“不然这个混小子的血型怎么能是B?”
“万军之耶和华要你闭嘴!”程如是愤怒。扯过一袋子B型血挂在输液架上。
楚一帆假装没听出她的不满,低头认真地操作,将输血针扎进约瑟夫的胳膊。
“没见过这么笨的机器人。”约瑟夫虚弱地合起双眼,“比狗熊都笨。”
莫库拉提着一袋子骆驼肉干走过来,分给他们。
“奥巴马缺钱,是什么意思?”
“他要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每年的军费高达一兆美元,如果用来发展经济,不出三五年就可以摆脱次贷危机带来的经济衰退。”
楚一帆低头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他需要中东帮助稳定伊拉克和阿富汗,也需要中国帮助恢复经济生产。”
“这跟刺杀你有什么关系?”莫库拉塞一条骆驼肉干在嘴里咀嚼,边小心翼翼地盯着窗外。
“没人要刺杀我!”
“我爸爸差点死掉!”蒙蒂愤怒地瞪她。
“核聚变。他们要破坏核聚变。”
“奥巴马也不能强令要求国会通过远山收购核聚变项目呀。”
“伊朗。”程如是指着蒙蒂的鼻子对莫拉库解释,“美国肯定不会准许伊朗拥有核武器的。只要你们两个能够游说伊朗接受在国际监督下和平发展核能,他就会批准中国收购核聚变项目。”
那个项目落地,就会得到喘息的机会。毕竟,量子更像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烧钱项目。
程如是把一条肉干塞进嘴里。
随着浓浓的肉香,心底突然产生喝酒的渴望。
戒酒!
一定要戒酒!
呼地一下,脸颊涨红。
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
“怎么了?”楚一帆关心地问。
程如是瞪圆一双晶亮亮的眸子,压制着心头猫抓似的瘙痒。
“身体不舒服么?”楚一帆试图摸她的额头。
蒙蒂和莫拉库同时扑过来挡住:“她酒瘾犯了!”
楚一帆的脸一红,争辩:“她哪儿来的酒瘾?你们两个不要随口诬蔑。”
一路上犯过好几次了!
装什么无辜?
蒙蒂和莫拉库瞧不起他。
卫星电话响起。莫库拉走到楼梯口去说乌拉乌拉的阿拉伯语。
蒙蒂在约瑟夫的身边跪下,用双手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亲吻、祷告。
程如是勉强压制住酒瘾,半蹲在地板上用双手捂住额头。
“按摩一下?”楚一帆问。
程如是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楚一帆伸手去按她后脑的风池穴。
“喂!”蒙蒂愤怒。
“喂!”莫拉库愤怒。
“她头痛!”楚一帆吼叫,“你们谁会按摩?来呀!”
“我会!”
“我也会!”
“会个屁!”楚一帆不去理他们,认认真真地按摩。
莫库拉撅了撅嘴,无可奈何地靠在墙上小声地传递刚刚得到的消息:“叙利亚打起来了。埃尔多安那个老狐狸插一腿。想要通过阿萨德跟伊朗接触,怕是有困难。尤其是核浓缩的问题,这个时候太敏感。你们跟俄罗斯的关系怎么样?”
楚一帆的眼睛微微眯起:莫库拉想要联系伊朗,难道只有通过叙利亚真主党?于是,决定等等看看:“俄罗斯的政策全面倾向欧美,对我们谈不上敌对也谈不上友善。”
“玛丽莲的母亲是俄罗斯的,她在教几个寡头的孩子打球。”蒙蒂提议,“可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寡头的孩子们?
在纽约么?
这个花花公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楚一帆有些拿不准,这样发展下去,是否会有人把玛丽莲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于是闭着嘴巴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果然,莫库拉摇头:“那些人在华尔街的关系错综复杂。敌友难辨。等约瑟夫身体好一些,可以走娜塔莎的那条线。”
头痛慢慢缓解,程如是面色苍白地对着楚一帆微微点头。
楚一帆站起身来问:“我们还是要找到一个大城市,给约瑟夫好好检查一下。”
莫库拉摇头:“开罗进不去。苏伊士运河那边也被示威群众占领,军队正在往那里开。恐怕要打起来。”
“班加西有个很有名的医生,是我的朋友。”蒙蒂建议。
楚一帆和莫库拉微微点头:“利比亚,也在闹。但好像被控制住了。”
程如是隐约记得利比亚很危险。但具体哪一天危险,还真说不清楚。
回头看了看约瑟夫,老人的脸色极其苍白。
弹头取出来了,肠子切了,血也输了。
值不值得冒险?
程如是想了很久,问:“被控制住了,是什么意思?”
“小卡扎菲带领的军队已经收复了石油重镇扎维耶。反对派没有重型武器,被打得很惨。”
“利比亚不安全。”程如是摇头。
“埃及也不安全。军队在动员。随时都能打起来。”
“不会是整个开罗都停摆吧?那么多医院。”
“先往北走吧。开罗实在找不到人再去利比亚。”
两袋血输完,虽然已经是半夜,但还是决定去开罗。一百多公里,到达开罗大约是早上四点,街上的人应该会少一些。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医生。
程如是想要坐约瑟夫的车,被楚一帆拦住:“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头痛发作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蒙蒂和莫库拉也点头。
程如是便上了楚一帆的车。
发动机器,楚一帆故意将音乐的声音开大。压低声音商量:“伊朗跟俄罗斯的关系很密切,跟我们的交往,除了原油,也不是很多呀。”
奇怪,我怎么记得伊朗对我们的依赖性很大?
程如是接过一位战士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
难道,是时间记错了?
“北朝鲜呢?”程如是问。
“俄罗斯跟北朝鲜的关系也比我们更密切。”
“抗美援朝,我们可是用鲜血保护他们的。”
楚一帆微微摇头:“我们,跟金正男的关系更好一点。”
程如是疑惑地望着他。
“我们不干涉任何国家的内政。但是,别有用心的人,还是会打着我们的旗号去搞阴谋。”楚一帆摊了摊手,“这种事情是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的。毕竟,我们是少数几个有实力、有动机的。”
程如是点头。
有实力、有动机,再被别人冤枉。这部恰恰就是人类历史的正确打开方式么?
所有的对立,都是被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