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埃及，被阿拉伯世界视为重建辉煌的重要一步。

英国人和法国人虽然积极响应，但并没有积极捐钱。

“在马可波罗出现之前，我们就是世界的东方，东方的尽头。中国人错误地认为现代科学是欧洲人发明并奠定的，这完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知道世界上第一家图书馆么？就是你们面前的这座亚历山大图书馆。”莫拉库王子边悠闲地指着这个2002年重建的崭新建筑介绍，边极尽挖苦之能事，“最早的观天记录，纳布塔海滩的石圈，比罗马人的太阳历早5千年。更不要说楔形文字，和全世界都在使用的阿拉伯数字。”

程如是在巨大的图书馆中徜徉，边随手翻阅着书籍。

“知道谁是现代医学的奠基人么？希波克拉底。你们可以尽管去争辩说他是雅典人，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他的医学知识来自波斯帝国。”

“如是。”孟教授轻声地招呼。

程如是快步走过去。

孟教授带着手套，在图书馆教授的陪同下审阅着一张古老的羊皮。羊皮上的文字、图画都已经在岁月的沧桑中沉淀、模糊。但，依稀可见，是地下室的建筑图。问：“你要找的，是这个么？”

那是一个与胡夫金字塔中发现的地下室大上十几倍的建筑图。

当然，相比巨大的金字塔，它的存在还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图纸上画着规整如迷宫似的图案。

与程如是手掌心闪烁过两次的图案有着很大的区别，但，线条的构造、布局，却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辨认了很久、很久，程如是才微微点头：“这个跟太阳光电塔的储能槽，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也没关系。”孟教授的表情极为古怪，“说没关系，是因为从科学角度来讲，金字塔能量学是无法得到证明的。甚至，应该说，是已经被证伪的无稽之谈。说有关系，是因为太阳光电塔的储能槽，的确是按照这个地下室设计的。”

“迷信？”

孟起升责备地皱眉：“尊重古代人的智慧。”

程如是若有所思地接过图纸来看：“你认为，古代人懂得一些我们不懂的？”

“一百三十亿光年的宇宙。我们连一光年都无法做到。”孟教授顿了顿才接着说，“不。我们连千分之一光速都无法达到。一光年，我们要飞行一千年。难道，还不应该承认自己的无知么？”

“安拉至大。”莫库拉把包着布的脑袋插进来，严肃认真地做总结。

从亚历山大图书馆走出来，看到开罗的街道上站满高举着反对面饼涨价牌子的民众。他们憔悴、饥饿、麻木、绝望。

骆驼、山羊、满目破烂的运货卡车、和色泽艳丽的欧式跑车，在呆立的人群之中以龟速爬行、穿梭。

程如是迅速地跟着莫库拉登上防弹越野车，与其他四辆一模一样的汽车从不同的出口悄无声息地混入拥挤的街道。

“开罗要迁都，是么？”

莫拉库眯起眼睛来看她：“你，这是哪里听说的？”

孟教授似乎是心领神会，他指了指街道：“太挤了。货物都摆到车行道上来卖。”

沙漠王子的表情逐渐沉静：“这就是我们的悲哀。”

孟起升微微皱眉，侧头，表示询问。

“并非所有的信徒，都睡在安拉赐给我们的黑金地毯上。”莫拉库耸了耸肩膀，“您知道，一只蝴蝶在巴西的亚马逊森林里轻轻地拍动翅膀，就会导致一个月以后，德克萨斯的上空挂起骇人听闻的龙卷风？”

孟起升点头。

“突尼斯一个无证商贩被政府没收了卖水果的车。讨要无果……当然是无果的。车上的水果早就被警察分掉了。”莫库拉的声音冰冷，似乎在诉说一件于己无关、并且极度无聊的市井传闻，“于是，他在自己的头上倒一罐汽油，烧死了自己。”

“茉莉花运动？”

“该死的BBC和CNN那群王八蛋才会把一个真主兄弟的死亡说成是茉莉花！”莫库拉不可抑制地咆哮起来，“那是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的报纸上、新闻上、电视广播上，被吹嘘成民主斗士的化身。穆罕默德·布瓦吉吉根本就没有想要什么民主，他只是想要养活母亲和妹妹。他的妹妹在上大学！”

说到这里，沙漠王子微微抬起头，似乎是在抑制眼中的泪水。

“这是，我的耻辱。”他望着车棚，声音中透漏出沙哑，还有坚决，“我们有着太多太多的石油。我们看着华盛顿邮报，经济学人杂志，好莱坞电影，开着两千万美元的跑车。太久了。我们相信美国人制定的规则，相信他们画在宏伟蓝图上的，美丽的和谐世界。突尼斯和埃及，提供旅游服务。阿拉伯提供石油。中国提供廉价的劳动力。”

他把视线从车棚上下移，注视着程如是：“当危机到来的时候，他们撤回所有的美元。留下突尼斯和埃及自生自灭。然后，说尽了花言巧语，让阿拉伯和中国，为他们收拾AIG留下的烂摊子。”

“替罪羊。”

看到孟教授满脸的困惑，程如是解释。

“欧美经济将非洲、亚洲、和南美洲定义为原料出口国。不帮助这些国家实行工业改革。在过去的二百年殖民统治时期，没铺下一条铁路，没建设一个港口。遗留下单一经济的历史问题。使得这些国家根本没有能力抵御任何形式的经济危机。所以，当次贷危机爆发，欧美资本从这些国家撤退，他们的基本民生就成了问题。”

“我听说，那个孩子是因为遭到政府官员的欺压和侮辱，才自杀的。是，本阿里独裁、贪腐导致的。”

“软实力。”程如是回答，“过去三百年西方社会的绝对工业和科技优势，使得其他国家都在追赶和学习。潜移默化地认为，所有西方的，都是先进的、正确的。尤其，二战期间，他们对新闻报道的鼓吹，对公平正义的鼓吹。其实，那只是战胜者对自己的歌功颂德。只有胜利者，才有权谱写历史。”

“BBC和CNN不遗余力地宣传，非洲的落后是因为贪污和腐败。而事实上，却是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掌握着非洲最富有的资源。留给非洲人的，只有沙漠、干旱、和贫穷。然后，他们给那些在绝望中不得不烧死自己的年轻人，带上浪漫的桂冠。美其名曰，□□，阿拉伯之春。他们在非洲吹起的春风还少么？这里每一年都有五百万人每一天都处于饥饿之中。他们在拉丁美州吹起的春风还少么？那里每一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流浪的旅途中死去。”说到这里，莫库拉顿了顿，问，“你说开罗迁都，是怎么回事？”

程如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扭开头看窗外：“又一个古老民族的觉醒。”

“又一个？另外一个，是谁？”

“看透谎言的人。一个又一个。最终，会是每一个。”

“软实力的谎言。”孟起升教授轻声地感慨。

程如是轻笑：“软实力，必须靠着硬实力，才能发挥作用。单纯地欺骗，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五辆一模一样的汽车终于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回到了开罗高尔夫球场。

车上面下来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一个阿拉伯大袍子，领着一个中国女子和一位大胡子教授。

十五个人混成一支队伍，走进球场。

五辆远远停下的破烂皮卡中的一辆车打开门，穿着破烂的楚一帆小心翼翼地夹着05式微声冲锋枪，低着头混入进进出出打杂干零活的埃及人堆里，从角门进入。

“你们这个太危险了。”楚一帆抱怨。

“古代文献，没有复印件。”孟起升教授两眼放光，“承载着五千年文明的厚重感。小楚啊，你怎么能不进去亲眼看看，亲手摸摸呢？”

楚一帆愣：“您不是带着手套么？”

孟教授的脸色变了又变，遗憾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跟这个家伙讨论文化相关。

楚一帆却毫无自觉：“找到了么？”

程如是一手拿着笔，在餐巾纸上试图复原看过的图纸。

随着笔尖的移动，古老的符纹渐渐成型。

楚一帆抻着脖子看了半天，皱起眉头来：“这是，《皇帝阴符经集注》？”

“啥？”程如是愕然。抻直了脖子盯着他的脸，似乎看到一个外星人。

“程如是，再用这么瞧不起人的目光注视我，小心跟你翻脸。”

“没有没有没有。”程如是假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哎呀。”孟教授大为诧异，“想不到你还懂玄学，来来来，说说。”

楚一帆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我只会背这一句，听起来很酷。她画的这些线条，让我想起放置经书的那个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