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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新曲旧酒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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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沛沛应完话,走出蝉室的时候,已经响起了杳杳钟鸣,到了侍女洒扫的时间了。

她听到一个小丫头轻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大风宫便恢复如常了,我还以为能乱上一阵呢。”

另一个道:“说的就是啊,新君上任,都不给人歇息的功夫,当时收拾蝉室,三班的黄姐姐也在,她说光是把地上的血清理干净,都花了整整一日。”

“真可怕。”

“我路过的时候,还时常能闻到血腥味呢。像铜锈一样,用嘴吸一口气就像是吃了满嘴的铁块子。呸呸呸,真恶心!”

大风宫人员众多,自然也人多嘴杂,王沛沛最是见不惯这群丫头片子在背后嚼舌根,怒气冲冲直奔过去。

“不好好干活,在这念念叨叨,明儿就把你们发落去祭场做苦役!”

谁知那丫头翻了个灵巧的白眼,轻蔑道:“您倒是架子大,奈何架子再大也落不到我头上。我们几个自有自己的上司,要被发落也得是宋大人开尊口,劳不得您越过她指点我。”

以往这些侍女是不敢这样对王沛沛的,恨不得将她当祖宗供着,谁都知道这女人喜怒无常,严厉精明,她又好大喜功,所有的事务都恨不得插一脚,活像是个左右御史。辛昇是个多有慈悲的,感念她一个人托举起王家不容易,便也忍了她的僭越;君侯又需要这么一个人在六堂内搅浑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闻氏新君,一切都变了天了,上到六堂下到侍奉的人,闷声观察半天,虽看不出君侯到底喜欢谁厌恶谁,但讨厌这个王沛沛,是必然的。

更何况闻氏闯宫那日,王沛沛厉声诅咒叫骂,众人也都记得,她能保住条命,已经是万幸,和以前那样作威作福是再不可能了。

但王沛沛不这么觉得。

官场上的是,她有自己一套理解,比方说事情不必做周全,但一定要把君侯讨好。虽说现在她冲着闻霄述职,闻霄不冷不热的,只要她坚持表演出积极的工作态度,闻霄定然会感到欣慰。君侯开心了,许多的事情便好操作。

王沛沛也无法忍受眼前几个奴隶出身的人在她面前摆谱。

于是她抬手揪起那丫头的衣袖,吼叫起来道:“行,走,找你宋大人对峙,让她瞧瞧你说闲话是对是错。”

小侍女自然是不依的,这王沛沛又手劲奇大无比,给她的手腕骨掐出几道红印子。她挣扎起来,扫帚也丢了,头发也被扯乱了,哭着叫着要王沛沛松手,王沛沛见她抵抗,反而快意起来,下手愈狠,怒急竟抬手就要打人。

旁人知道王沛沛性子,也不敢上前,眼见着小丫头的脸被扇肿,偏生她手指头上戴了枚镶嵌宝石的指环,把那丫头白净的脸划出两道血印子。

小侍女一看自己脸上见了血,捂着伤口尖叫起来,惊起一大片飞鸟。

王沛沛只道:“你顶撞六堂御史,今日若是不罚你,以后整个大风宫,谁还把君侯放在眼里?”

“关君侯什么事?”

王沛沛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走了过来。虽长了一张稚嫩的脸,说话的口气倒是有几分老成。

王沛沛思索片刻,才想起这应当是羌国那位摄政夫人,不知怎的在大风宫混吃混喝就是不回去了。

此人和闻氏交好,为了向闻氏投诚连自己的亲爹都转头给卖了,想来闻氏也是信赖她的。想至此,王沛沛的脸色瞬间变得谄媚,轻轻蹲身,说话也是百转千回的温柔,“侍女不懂事,吵嚷到夫人了。”

叶琳扫了她一眼,“吵嚷算不上,只是你随意攀扯君侯,这可是说不过去的。”

“我怎敢呐。”

王沛沛颔首,也不敢起身,笑得有些焦头烂额。

叶琳扶起那侍女,对她轻声说:“去吧,上点药,别留了疤。”

话音刚落,那侍女踩着碎步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一连串委屈的哭声。

王沛沛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奈何掐指一算,钟隅老贼定性定的是个恶意挑起两国争端、破坏京畿正统秩序的罪名,钟隅伏诛,大堰与羌的关系一切都是未知。

所以叶琳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蝉室前的争斗在王沛沛的忍气吞声下消了,石阶前又恢复了宁静,几个侍女十分有眼力见的拾起被丢下的扫帚,接上了洒扫的活。

扫帚尖尖摩擦地面,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倒是萧凉又宁静。

一个侍女洒扫半天,觉出头皮酥麻,一抬头,竟见新上任的君侯和兰和豫大人在窗口,光明正大的瞧着石阶前的一切。

想必方才的争斗也君侯也看了个一清二楚,侍女心下一惊,也不知道该行礼还是怎么的,手忙脚乱在身上摸了一圈,最后木头似的呆立在那。

闻霄想起,自己刚考进祈华堂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做任何事情战战兢兢,也不敢告假休息,见到上司便吓得缩了脖子。如今自己万人之上,再看下面之人,颇有俯瞰一切之觉,顿时心里一阵唏嘘。

“别害怕,忙你的就是。”

那侍女答应了声,只管卖力地扫,恨不得手中的扫帚化作铁锹,将那石阶挖出个洞来。

难得是个松弛的时候,兰和豫给香炉喂了新香,嗅起来绵软舒心,闻霄便懒散地趴在窗棱上,借着阳光看王沛沛递上的折子。

此番王沛沛来,为的是奴籍废除一事。

倘若废除了奴籍,这些被欺压久了的人们站了起来,蝉宫之外的事情也不过只是个缩影。

兰和豫坐回窗边,“王沛沛这个人,不能不留心。若说能力,六堂御史里她是最次的,连她那个有些迂腐的侄儿都比她强。这个女人,每日不琢磨如何报效大堰,净爱干一些溜须拍马的事情,在朝廷混的风生水起。”

闻霄拍了拍额,“做右御史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跳出来?”

说起这,兰和豫顿时压低了声音,凑到闻霄身旁,“她之前家里出了些事,朝堂的事情问的不多,让你赶上了。”

“出了些事情?”

“说是丈夫儿子齐齐害了病。哎,这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儿子年纪还小,是要她多劳心费神的。”

“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早些年间名冠十八州的才子,现在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闻霄近日心力交瘁,对他人八卦实在是兴趣平平,只是托着腮说道:“她若是能力如此不济,在闻氏获罪之前,他怕是已经被钟隅给踢下去了。”

兰和豫摇摇头,满头的步摇来回相撞,“若没这么一个爱吸引仇恨、爱得罪人的人,朝堂才不好制衡呢。”

话说至此处,闻霄想贬她之心立刻消下去一般。她斟酌片刻,重新端详了折子,发觉此人的确没什么实干,却喜欢在字句里面耍小聪明。

兰和豫道:“怎么样?你要贬她吗?贬了……也好,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此时不处置了,以后后患无穷。”

“兰兰,我得再想想……”

闻霄说着,捏了捏眉心,只觉得额头胀痛不止。她才眯了会眼,一睁眼,竟看到张俊俏的脸扑在自己床前,丰神俊朗,眉眼含笑,一双英气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

闻霄被这突然而来的帅脸吓了一跳,愣了下子才认出是祝煜,立即骂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祝煜爽朗道:“分明是你睡沉了。”

兰和豫在一旁说:“能睡不沉吗?日日夜夜连轴转,你不把自己熬死,六堂的官都要被你熬死了。”

祝煜听完,笑得都弱下去,“要我说,别烦心这些琐事,好好放松一下才是正经。”

闻霄自然是不依的,却被兰和豫收了折子,一把推到窗边,祝煜掐着她的腰身,十分轻松地就将人扛出了窗子。

侍女们见状,倒吸一口气,分分扎堆躲在石阶旁的玄鸟像下,瞪眼瞧着,时不时激动地发出微弱尖叫,自觉吃到了世上最新鲜的瓜。

闻霄能听到那些姑娘们的声音,瞬间羞愤难当,奈何自己被扛起来,天旋地转,拍打祝煜又无力,只得被他扛着一路前行。

“你……祝煜!你真不要脸!”

“还没君侯你亲我那口不要脸呢。”

远处兰和豫从窗子探出头来,吆喝了一嗓子,“细说亲的那口!”

祝煜回头笑道:“回头告诉你!”

他一路将闻霄扛走,闻霄几欲崩溃,后来才发觉路上并未真的遇到什么人,是他故意挑了挑无人的小径,保全君侯的尊严。至于蝉室门口那几个,兰和豫想来也会打点。

闻霄心里暖洋洋的,难得的安心,便也放弃了挣扎,垂头趴在他身上。

走了一段,是大风宫的南宫门,能看到远山和层层栾花林。

栾叶如浪,黄花作沫。

祝煜走到块大石头边上,扑了扑上面潮湿冰凉的水渍,垫上块自己的外衫,把闻霄放到上面,自己便坐在石头旁的地上,刚好矮了闻霄一截。

“是不是在为王沛沛的事情忧心?”祝煜望着远处的栾树,长舒了一口气。

闻霄瞧了他一眼,他立即竖起手,“我没有打探你们大堰内务的意思,只是这个王沛沛的恶名远扬,我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她今天闹得鸡飞狗跳。要我说,你把她贬了得了,感念她为大堰效忠多年,封一个偏远小官,安度余生也是极好。”

话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最省心的法子。

闻霄却道:“不,我要封她为左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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