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出来了。
哪怕身体已经僵硬,他仍然咬牙坚持不动,生怕把年枕红吵醒,毕竟这种机会也许很久都不会再有了。
就在他祈祷身边的人睡得再久一点时,对方呼吸节奏突然变了,缠了一晚上的尾巴猛地松开。
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半米高身体翻转,伏趴在被子上耳朵高高竖起,非常防备地龇牙瞪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
【检测到目标分离,抽离程序关闭,剩余待抽离数:86】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在乎余窗的反应,身体一偏又继续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鉴于行动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余窗轻轻掀开被子,□□的手臂沐浴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把自己的被子分了一半盖到年枕红身上,对方的被子经过刚刚的动作被揉成一团压在身下。
盖好后才闭上眼睛打算睡觉,现在睡还能睡几个小时。
早上八点整,门被敲了三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年枕红在被子里蠕动,嘴里嘟囔着,“谁啊,大早上打扰别人睡觉。”
心里知道敢来打扰他睡觉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抱怨归抱怨,也没影响还在睡觉的余窗,自己翻身下床开门。
“有事吗?”
“姐姐找小窗,他房里没人,是不是在你房间?”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女人的声音,声音很成熟。
“有什么事非要大早上说?”
中间有含糊的几句声音很小,他没听清,但年枕红语气突然发生了改变,调子拉得很长,门也保持着一条缝隙。
好像是重要的事。
余窗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准备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照照镜子,一晚上没动,另一边头发睡得有些扁,随意扒拉两下让它竖起来。
俯身靠近镜子仔细查看脸颊,药还挺厉害,脸上晒出的红痕已经消退了,转身回望,脖子上还剩一些淡淡的粉色。
捧起水打湿脸,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简单清洁让自己可以见人,默默走到年枕红身后用透视看了外面。
不看不知道,走廊里可是热闹非凡。
王后一生只怀了三胎,却有七个孩子,这是因为第一胎是三胞胎,都是女孩。隔了三年生下第二胎也是三胞胎,三个男孩,两胎都是同卵三胞胎。
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多胞胎非常常见,一胎一个孩子才是稀有的。
一群长着相同面孔的复制人在门外排排站,这场面还是有些惊悚。
余窗首先觉得自己要被抓了,又觉得说不通,没有必要一群王子公主这么声势浩大亲自来抓他。
年枕红看起来完全清醒了,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尾巴在身后狂甩,好像对面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的敌人。
空中甩出残影的尾巴让他不敢靠近,沉默良久才小心的说:“还是让我出去谈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对方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吱声。
门外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他醒了,加大了音量,“我们就在会议室谈,保证人能完好无缺回来。”
保证完好无缺?这话可没有安慰到他半点。
“那你们说要和他谈什么,怎么我不能听?”年枕红猛地回头,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气,手掌用力把着门框,表情冰冷。
对面一下就噤声了。
哎,看来这件事他们都不愿意让年枕红知道。
孩子都那么大了有什么不能听呢?他皱眉压低面前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关门。”
话音刚落,年枕红立刻后退,锁住门。
真是默契十足。
两人走到角落远离大门,“让我去谈,我会把谈话内容录下来,不行的话就背下来复述给你。”
余窗表情很淡然,年枕红反而愣住了,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复,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离开房间。
六个人在门外直勾勾盯住他,神态各异。他做出投降的姿势,“回房间换件衣服,劳烦各位先去,我等会就来。”
回房洗漱穿戴好后,他再次来到了第一天来过的办公室,独自坐在椭圆长桌短边,背对大门。
王子公主分别坐在左右两边最中央位置,呈对立姿态。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文件,看起来他们都已经看过了。
文件拿在手里其实非常薄,他扫了几行就明白这是他那个便宜表弟的证词。
里面写明了两人何时相识,从哪里买的迷药,有没有同伙,什么时候开始策划。
他若有所思,之前觉得年枕红是信任这个人才没有防备喝下对方的酒,但这里明确写了两人实际相识时间非常短,都不到一个星期。
翻过下一页,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迷药是国外独有的,而这位表弟走了特殊渠道进来只需要两天。
余窗对这个便宜表弟反感到了极限,眉毛都还没放下,下一页立马看到了自己的背影照。
“就查出这么点?”是今早门外那个女声,原来是二公主。
他抬头仔细打量众人才发现,每个人都风尘仆仆,没了王室那种独特的神气,精神状态比他一夜没睡还差。
大王子双手握拳放在桌子,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摇着头眼睛里有一圈淡淡的血丝,看起来是通宵了。
其余五人脸上呈现出一种高度相似的愤恨,距离他最近的二公主左手狠狠往桌上一拍。
一声巨响,她中指上的红色美甲直接飞到余窗面前,但她看起来丝毫没有察觉,杀气腾腾的说:“这种事怎么刚好在成人日之前发生了,有这么巧合吗?”
大王子明显被这句刺痛了,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会保证枕红的成人日平平安安结束。”
余窗侧头看着他,看来弟弟在他眼皮底下出事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作为在座的人中手握信息最多的人,他明白其实背后没有那么多阴谋,是年枕红身上爱意值超标了,那些本来心里就有欲望的人失控,这才造成这种局面。
如今他抽掉了一部分爱意,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但他不能这样向别人解释,只能默默看着桌上的指甲不出声。
“你这样说是想做什么?”这位是三公主,她一头灿金色长发几乎和她的身高相等,看起来是三位公主里最温和的。
三公主表情平静到严肃,“成人日有很多国外的重要宾客进入国境,我们不能一副大动干戈的样子。”
“也许那个人就是别国间谍,要趁机闹事呢?”
“你不是对抓到的人动了刑吗?他说不认识那个人,你也查不到别的证据。要是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人帮了四弟,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二公主从包里取出一把红色毛绒绒的折扇轻轻扇动,压下身上的火气。
本来以为他们是要三堂会审,结果是来参加作战会议。
隔着口袋摸了一下里面的手机,进来之前就打开了录音,不知道等下年枕红听到这些谈话会是什么感想。
“小窗你有什么看法?”一直没说话的大公主突然向他发问。
他的视线从那片镶钻红色美甲上收回,淡淡道:“我保证他在我身边时绝对不会受伤。”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六双眼睛都注视着他,其实这话有些答非所问,但大公主看起来非常满意,微笑着让他先离开了。
他走得也很爽快,上楼途中,还碰到很多忙碌的仆人。
宴会布置从今天正式开始,仆人们从最外围开始装饰整个城堡,每个人都表情严肃井然有序。
回到房间他才拿出手机暂停录音,年枕红躺在床铺中央发呆,看起来他们走之后他就一直保持这样没有动作。
听到他进门,眼神发亮地从床上坐起来,余窗晃动手机,直接往他手心扔。
年枕红干脆利落接过点开播放,把手机按在耳朵边调小音量倾听,余窗拎起茶几旁的椅子放在床边,坐着等他听完。
看他表情从本来的沉重变得无奈,但还是坚持听完后才把手机递了过来。
他接过,手机在指间转了一圈,删掉录音后放回口袋。
床上的人盘腿坐着,喃喃自语后突然笑起来,俯身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沙哑声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保证他在我身边时绝对不会受伤。”
余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这是他自己刚刚说的话后,一股热气立刻顺着脖子爬上脸颊,晒伤的地方都开始发疼。
忘记自己的话也被录进去了,余窗狠狠闭上眼睛转头不想面对年枕红的笑脸。
笑声充斥满房间很久才安静下来,随后他突然发问:“那张背影是你吗?”
这种情绪转变之快,搞得他心脏七上八下,尽量保持镇静地回头。
发现年枕红表情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非常平淡,就像他不是真的要得到回答。这种感觉甚至让人觉得他刚刚其实没有说话,那句提问其实是他灵魂的发问。
被他表情触动的余窗沉默了很久才松口,“是我。”
年枕红可能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瞪大眼睛,头上耳朵飞快抖动,很快就反应过来仰起下巴得意的说:“我第一眼就知道是你,我演技好吧,我哥肯定看不出来,你也没看出来吧。”
尾巴像倒置的钟摆,在身后一晃又一晃。这种愉悦也感染了他,他轻轻微笑起来。
既然摊牌了,他也问了一个至今都没想明白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喝他给的酒。”
可能是王室教育,年枕红从来不会摄入任何陌生人给的食物,更不要说酒了,但证词里写明了,是年枕红接受了对方的酒。
年枕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尾巴也垂落,赤金色的瞳孔凝视着他,用一种余窗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过的表情说:“因为他说,他是你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