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赢就这样被卫东南牵着衣角，踏进入了这无边灯火中。

赵赢又想起了小时候。

也曾混迹过这样的夜市，那时候有不少人觉得他可怜，今天吃一点这家的，明天吃一点那家的，也算是吃过了百家饭。

只是后来，那个夜市也没了。

这么说来，凡是对自己好的人，确实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赢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声，声音很低。

卫东南隐约听见什么，回过头来，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他拉着赵赢穿过一个个摊子，连吃带打包，从这头一路走到了那一头。

巷子尽头的光没有那么亮了，一个卫东南没见过的老妇人在地上铺了个摊子。

卖的是编好的红绳，没有坠饰，编的手法不同，显出不同的纹理来。

卫东南蹲下身子，“姨，这个怎么卖的呀？”

老妇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三块钱一条，看看吧，都是我自己编的。”

卫东南挑挑拣拣，拣出五六条，付了钱。

卫东南：“带个红绳吧，吉利。”

反正就这一次，以后尽量避开吧。

赵赢心里默默想着，边把手向上摊开，半屈起手指。

却见在影影绰绰的灯光映照下，卫东南的脸也浮上了一层薄红。

几乎仓皇的，卫东南给赵赢系上了那根红绳。

系上了那一瞬间，卫东南忽然就下定了决心，还是确定一下吧，不是单身的话，怎么会独自一个人搬到这种小地方来，但……万一呢？

卫东南：“你……”

“卫……卫哥！”戴丰的声音隔着很远传了过来。

想说的话好像被堵在了喉咙口，卫东南回首过去，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戴丰。

偏偏戴丰一无所知，带着几个人，晃晃悠悠的就过来了。

卫东南把手里的几根红绳扔给戴丰他们，几个人高高兴兴的戴上了。

有个穿条纹短袖的眼尖，嘴还快：“哎他这个跟我们的不一样啊？感觉好像比我们的好看一点儿啊？”

卫东南：“放屁，眼花了吧你，都三块一条，有什么不一样的，赶紧滚赶紧滚，回家了回家了。”

卫东南一把拉过赵赢的手腕，转头走了。

戴丰：“卫哥，你……你不跟我们一……一起走吗？”

卫东南：“滚滚滚。”

赵赢垂着头，看着捏着他手腕的手，闭了闭眼，还是没有甩开。

直到走上了主街，卫东南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腕，仿佛被烫了一下，倏地放开了。

赵赢看着卫东南的神色，念头稍转，说：“你的呢？”

卫东南眼底露出一丝惊喜，却又想起什么，泛起犹豫来。

看着从口袋露出一角的红绳，赵赢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果然，和自己的一样，但是和戴丰他们的不一样。

只有这两条，是一样的。

赵赢头有些疼，忍不住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卫东南的手腕很白，一抹红色环绕在上面，赵赢又晃神了。

他转过身，点了一颗烟，没有回头看卫东南，说：“走吧。”

直到骑上了车，卫东南依旧觉得自己的心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里，但是不像云彩，倒是有点像袅袅的炊烟。

赵赢没再说话，卫东南也没有。

一路沉默。

到了小菜店，赵赢下车，说：“早点回去吧。”

其实此时时间尚早，有些年轻人才准备开启夜生活，卫东南失望的撇了撇嘴。

“好吧，我先回去了，晚安。”

赵赢：“今天谢谢了。”

谢谢带我散这一趟心，以后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又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离我太近会倒霉的。

他看着卫东南骑上车，往前行去，声音由近到远。

转身刚要打开菜店的门，车声却又由远及近。

卫东南蹦下来，喘着气：“留个微信吧，我住的离这不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我没在也可以让戴丰他们来。”

赵赢：“我新换的还没记住，手机没电了，下次吧。”

卫东南：“……好吧，我明天过来。”

语罢，他重新跨上车，一边朝后挥手，一边风一样的骑走了。

赵赢回到了二楼，在黑暗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今天没有想象中那么累那么烦躁啊。

洗过澡躺在床上，他又更新了自己的感受。

凑成一对的红绳，看自己时候的躲闪，身体接触时的僵硬。

小高中生真的长大了。

他把红绳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手机也在床头柜上，电量百分之六十七。

赵赢在心里对自己说：“哎，撒谎了。”

无论如何，从今以后，尽量避开吧，不要产生没有预兆方向的牵扯，对大家都好。

做了这样的决定，他的心里却没有轻松了的感觉，更加没有穿梭在夜市时的感觉舒畅。

赵赢侧躺下，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青葱的脸，好像只有最开始在菜店里见的那次，感到卫东南有一点攻击性，后来，就再也没感到过了。

那双本来带着点凌厉感的眼睛，有时候半垂着似乎是不敢直视他，可是，是不敢还是什么别的，这就又两说了。

那双眼睛，在他打开门的时候是亮晶晶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赵赢甩了甩头，希望能把与自己入睡无关的事情甩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

隔壁的老板来打趣他，说没见过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卖菜老板，也太自由了，小心没卖完的菜坏了。

赵赢看着自己的小店，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隔壁的小老板：“这附近，有奶茶店吗？”

小老板呵呵笑：“你也爱喝那个？这条街没有，你得往南再过两条街再拐个弯才有，怎么，你可以骑我的电驴子去。”

赵赢：“不用了，谢谢。”

开菜店确实很麻烦，还要称斤两，需要短暂休息的时候，菜也不会延缓衰老。

不如做点别的吧，就算是在这里养老，也能养的舒服一点。

以前没少给尤尤做奶茶这些东西，只是多了些样式，应该也不会太难。

赵赢确定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