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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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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军种与目标对象得到最终确认后,协商工作的专业性陡然抬升。

星间防备演习、舰船燃料补给、登星作战、地面追踪、与战斗飞行器的协同作战、假定人质战俘的解救模拟……老生常谈的训练项目加上“联合军演”这个后天条件也变得面目全非,再加上高等军团间因为种族差异导致的指令区别,无疑会让士兵感到陌生,让指挥员感到头大。

这是职业参谋大展身手的场合,用不上我这种既缺乏军事素养,又没有战场经验,赶鸭子上架的三流货色。

不管如何,先为不用再和米夏埃尔·默勒斯和西奥博尔德·劳赫特打交道高呼三声“好耶”。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这样白白地解放了。谈判桌上用不到我,我这个生活副官才该回归到工作的本质——为大梅里森诺的生活服务。

梅里森诺是个传统保守的军雌家族,体现在生活中,就是不论家中还是军中,比起侍从或管家,这些高等军雌都更习惯使用勤务兵和生活副官。

对于大多数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士兵来说,为权贵服务是升迁的捷径。绝对的信息差下,上位者闲聊吐出的只言片语都可能至关紧要;而且也没什么比这更容易得到长官的注视与印象。

说句不好听的,先遣队的一次殊死战果可能还没有一杯泡得恰到好处的饮品来得瞩目和印象深刻。

很可悲,可这就是现实。

相较于之前的粗鲁蛮横,大梅里森诺这次倒是很识趣。或者我们假设他存在羞耻感这种情绪,又或者他只是不想再和小梅里森诺当着第四军团虫员的面打起来,总之我的管家生涯胎死腹中——我这个生活副官被支到秘书处,心安理得地在办公室里和文书打了两天交道。

事先声明,文秘不等于副官,军队中百分之八十的亚雌都在秘书处。而性别以外,我们还可以粗浅地将前者理解为处理军部文书的文员,并将后者视作重点栽培的年轻军官。

当然,不管哪一种,大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说到文书……哈,我知道星际时代还要和纸面文书打交道这件事多少有些滑稽,有种格格不入、效率低下的美。

但在这里,至少在这个世界自我构成的逻辑里,过于发达的网络与科技也让数据泄密变得更加轻而易举,先进反而成为一种桎梏。于是在一些保密要求严格的行动中,行动期间的文件均以纸面形式交接,等待尘埃落定后才会录入数据库存档。

存在即合理,我们姑且假设这是一种有意义的行为。

托这种工作流程的福,即使没有亲身参与战略室的沙盘推演和唇枪舌战,我也多少能从这些总结的书面报告中知道一二这次围剿星盗作战的大致方针。

原小说以《我在星际当星盗,老家地下挖出高等雄虫》开局,而星盗受和穆庆开荤后没有多久,第四军团就组织了对他们的清剿行动,随后先遣队的士兵报告俘虏中疑似有阁下的存在,西奥博尔德前去接受穆庆……

原书的剧情发展大致如此。尽管联合军演的磋商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我们的行动却比原书第四军团的来得更早,说不定这次发现的就是以营养舱形态开局的穆庆,还能顺手保护一下他的节操。

检查完这份演习军械预期损耗数的报表,我抻了抻腰,喝了口从大梅里森诺那里薅来的“咖啡”。

我没有自虐的习惯,这里的生活也没有蔓缇斯上梅里森诺宅邸中那样紧迫,所以这份饮品按我的心意加了大量牛奶和糖,比起“咖啡”,更该叫“咖啡饮品”。

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我已经开始思考等会儿要去食堂吃些什么,以及该在哪个安静的角落躲虫,但再一抬眼,马茨秘书拿着个文件包,正向我这边走。

我放下了杯子。

“维奥莱特中校,这里有一份文件要立刻交给少将。”

说着,马茨打开文件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我接过文件,检查过标识和封口,确认尚未开封。

“我知道了,马茨秘书。”

马茨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秘书处的权限不足以阅读所有文件,我也不准备挑战自己的保密信度。我将整理好的文件搬上文件车,再把这一份紧要的保密文件放在最上面,推车离开了办公室。

大梅里森诺的房间离秘书处的办公室很近,隔开休息室就是。但这样便利的设计也有不便,比如说现在。

得到大梅里森诺的准入许可后,我毫无防备地推开门,直对上小梅里森诺。

谁懂啊,家人们,开门见鬼了!

我知道特遣队在老梅里森诺的授意下一直待命,随时可以行动,但我没想过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视线向下,小梅里森诺的手还在门把手上,第三十二特遣队的队长没有穿仪式性大于实用性的军礼服,他现在身上穿的是特遣队的作战服。

我抬眼看了看小梅里森诺,侧开身,让我身后的文件车显眼些。

“请让一让,上校。”

小梅里森诺让开身子,甚至是体贴地将门拉得更开些。

托他的福,我得以看清大梅里森诺的办公室里还有另一只和小梅里森诺相似打扮的军雌。他的穿搭比小梅里森诺标准得多,全防护盔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露不出一块肉,好一个守覆道的覆面系。

“谢谢。”我说。

“……举手之劳。”小梅里森诺说。

为他的人言人语,我小小地惊讶,但只当他是在下属面前装模作样,没有放在心上。

进房间后,不知名姓的覆面系特遣队成员向我点了点头,我也就礼貌地点点头。

“少将,这里是您需要处理的文件。”例行军礼,我把一叠文件搬到桌子上,再把那份保密文件单独呈递,“而这一份是马茨秘书要我立刻转交的文件。”

“我知道了。”

大梅里森诺接过那份文件,拆开封口,翻阅起来。

那文件目测只有两页,在大梅里森诺手里停留的时间却不止二十秒。他的眉头皱起来,大梅里森诺招呼小梅里森诺过来,兄弟两个凑到一起对那份文件指指点点起来。

好奇心害死猫也害死虫,他们交谈的声音也超出了我的听力范围。没有得到可以离开的命令,我就安静地拉着我的文件车,准备退到房间的一角。

几天工作下来,熟悉了工作的同时我也熟悉了大梅里森诺的办公室。这是个好位置,离办公桌有一定距离又不至于过分远,很好地避免了领导喊话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尴尬;身后有的也是书架而不是空位,实物多少能给我一点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左手边就是门口,很方便我应一声再行个军礼,转身就走。

但英雄所见略同:覆面系小哥一挪脚,在我之前踩上了那个好位置。

我看了眼他,隔着这样一个完美的头盔,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神态是种奢求,不过根据他头颈部的活动,我或许可以认为他也在看我。

覆面系特遣队队员逗猫似的招了招手,给我让了个空。

好吧,确实是在看我。

目前为止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好,我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推车过去。

“嘿,之前没在少将这见过你啊。漂亮脸儿,以前哪儿服役的?”

刚过去,车轮子还在轱辘没停下呢,覆面系的嘴巴倒是先开始动了。隔着头盔,他的声音稍显奇怪,不过不影响我想象他一脸好奇的模样。

见我一时没有回话,覆面系向大小梅里森诺的方向偏了下脑袋,又低下头,声音放得更低些:“你怎么比泽维尔那家伙还木讷?头儿脾气不差,这种时候说点闲话不算事的。”

我忍了又忍,总算没把“你眼瞎吧”写在脸上。

“脾气不差”?

谁?

大梅里森诺还是小梅里森诺?

还有“漂亮脸儿”,这又是什么鬼绰号?

我翻了个白眼,拒绝继续思考,也没有发展话友的心思,遂闭紧嘴巴,假装自己是个仿生机器。

这是一个拒绝沟通的信号,但这位闲得没事干的话痨覆面系没接收到。用一句话打翻覆面系的刻板印象后,他那张嘴就停不下来了。

“……怎么不说话?喂?难道我很像钓鱼执法的纪检员?那我先说?海诺·柯尔柏,在第三十二特遣队服役——这显而易见吧?以前是——”

“海诺……”

小梅里森诺的及时出声打断了海诺的滔滔不绝。这个“脾气不差”的家伙手撑在桌子上,扭过头盯住我和海诺。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闻言,我用余光瞄了眼这位海诺先生,理所当然瞄不到什么表情,但是,哈,“脾气不差”?

海诺不说话了,手指在嘴巴前一划,示意自己已经拉上了拉链。

小梅里森诺把手掌在颈前又比了比,才把脑袋转回去。

大梅里森诺没理会小梅里森诺和他下属间的官司,他盯了会儿文件,抬起头来看看我。

我没有分辨调色盘的能力,看不出这眼神里中各色情绪各占几分,但直觉告诉我,不太妙。

“……魏斯,这段时间你先到西格那边帮忙,等到军演结束再调回来。”

这和老梅里森诺安排的不一样。

而且我去小梅里森诺那边?

特遣队是要上一线的,让我去送死吗?

用这种手段明杀,未免太拙劣了些吧?

我笑了下:“好的,长官。我要做好战斗准备吗?”

“不用。”小梅里森诺抢答,“你在这里做什么,到我那里也做什么。”

这就意味着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工作,还是在磨洋工。

哪边摸鱼不是摸鱼,那又有什么一定要我去小梅里森诺那边的理由?

排除小梅里森诺对我异质的情感及占有欲要素,如果仅仅是为了精神抚慰的便利,我不可能上战场,似乎不需要做到这个份上,而且我的工作性质没有改变,最多只是工作内容有所改变——从汇总要送到大梅里森诺这个总指挥的文书,改变为经手送到小梅里森诺处的文书而已……

接下来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有关演习的文书里会有让我提高警觉,进而导致他们计划失败的东西吗?

我说:“明白,长官,我会和马茨秘书交接工作……”

大梅里森诺说:“不用,时间紧张,你直接去西格那里,我会让马茨做完剩下的部分。”

做贼心虚。

不是对我下手,又不肯再让我看到军演具体的队伍调动和安排计划,只让我看得到特遣队的调动……

看来不止我和德伦沃斯瞧中了这次虫员临时大规模调动的时机。

他们准备在这次演习中让德伦沃斯“意外身亡”吗?

我拥有的东西太少,软肋又太显眼,以至于一下子就想到德伦沃斯身上。

即使是21世纪的人类社会,实兵实弹军演也会有被流弹误伤误炸的容错名额,更不要说命比草贱的虫族了。

在全息投影用于引诱异兽之前,还存在“饵兵”这种近乎送死一般的兵种呢。

做好最坏的打算后,我垂下眼帘:“好的,长官。”

————

这在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与其要我惊讶他们对德伦沃斯的杀意,倒不如让我惊讶以现在小梅里森诺表现出来的情绪,为什么德伦沃斯一周目时还能在蔓缇斯上活过五年。

难道小梅里森诺一周目时真拿的先婚后爱剧本?

不过以虫族的身体素质和平均生育率,德伦沃斯竟然在一周目辛德婚后五年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枚虫卵……这是否说明一周目辛德搞起了“爱他就把他藏起来,越爱越漫不经心并冷待”之类俗不可耐的套路?

不好说,但这也不是我现在该在意的事情。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比起纠结这些,当务之急还是吃饭。

托那份文件的福,我们到食堂的时候不算早,但小梅里森诺已经脱离了吃大锅饭的低级趣味,开小灶也算不上什么。

聒噪的海诺没有和我们一起。倒不是真的被拔了舌头,而是他的军衔不够,还是个只能喝营养液的上尉。

除了餐盘,小梅里森诺还在桌子上放了个干扰仪,而后主动说:“你好奇那份文件写了什么吗?”

我瞄了眼那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虫族黑科技,原理不明,但确实可以阻隔窃听以及偷听。

预料到话题会让人胃痛,我选择把叉子重新放回到盘子上,暂停进食。

我说:“如果你有兴趣泄密,我就好奇一下。”

小梅里森诺耸耸肩。

“是有关在演习中重温‘饵兵’实战的提议,由第四军团的尤普参谋提出,并得到了赫尔曼参谋的赞同。”

“是吗?听起来真是不妙……”我拖长声音,话锋一转,不准备顺着他的意图继续问下去,“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小梅里森诺的眼睛:“不管那些专业虫员为了怎样的目的将一个已经入土的概念重新挖出来,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复兴历虫族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军雌的平均退役年龄是一百五十岁;距离虫族上一次全面战争已经过去了百余年,而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体量足够的对手发起进攻……

虫口冗杂,军队过载,总军团议会需要更多的方法来约束军雌数量,所以这个提议也只能算作投机者的预先投资而已。

当然,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不过就像我说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和那只白蝴蝶有关系。”小梅里森诺说,“克里斯托夫同意了这个提案,并正在物色恰当的小队执行这项任务——看你的表情,你也意识到了,对,是那个家伙在的队伍。”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听到他这样说,我还是感受到愤怒,短暂但确实存在。

“也不用只往克里斯托夫一个渣滓身上泼脏水,这么龌龊的主意你们两个谁都逃不掉。”我说,“真是突破我的想象极限,你们死得不冤,甚至是死得太晚了。”

小梅里森诺面不改色,不置可否:“克里斯托夫不够了解你,他被你那天晚上的举动吓到了,还在谨慎地思考事情成功后你为那只雌虫殉情的可能性……”

他盯着我的脖子,我会做阅读理解,因而知道他在看哪里。

尾钩刺穿的伤口已经痊愈,新长出来的肉只稍粉一些,并没有过多差别。

小梅里森诺摇了摇头。

“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护卫雌去死?”小梅里森诺平静地说,“你都还没有报复,自然舍不得就这么白白地、憋屈地死掉。”

我笑了:“不要一副很熟悉我的样子,西格沃特。就凭你听到的那点只言片语,你以为你对我有多了解?”

是的,我是个报复心强烈的人,前世也确实做过这种事。我爱的人死了,我恨的人死了,复仇的满足后是莫大的空虚,心底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洞孔,向下漏,向下流,活着便也和死了一样没有意义,所以我也就主动地、自发地选择了死。

后果也显而易见。假定自杀是一种罪,重生到这个世界就是我的刑罚。

但现在……别的我不敢承认,可我能肯定,冲动也好,绝望也罢,蔓缇斯晚宴的那一刻,我确实下定了决心去死。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鼓动着我,让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遭遇和仇恨。

哦?你说我曾经对那个阿兰医生的承诺?双标并不道德,可我缺德,凭什么要对一个谋杀我未遂的家伙守约?

这些心路历程没有必要对小梅里森诺阐明,我们只是单纯的“仇恨”与“被仇恨”关系,不是漫画中的“宿敌”,本来就不需要交心。

我重新拿起叉子:“如果你只是想展现自己的下限并耀武扬威,那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我没想要他死,至少现在还不想。”小梅里森诺继续说,“只要他主动逃走,我就留给他一条生路。”

“然后他就不得不丢掉他的名字和他的身份,顶着逃兵的骂名和罪犯的通缉,东逃西窜,直到你玩腻了为止?”

我顿了顿:“疯子。”

基因先天刻满了趋利避害,猎物在捕食者的追捕下逃走是生物本能。同理,猫咪玩弄老鼠会让人觉得可爱,他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变态。

“你的功劳。”小梅里森诺没有否认,“是你把我变成了疯子。”

我乐了。

“别把自己的先天疾病怪到我头上,催化剂改变不了反应过程。”我说,“有着如此优渥的条件,在绝对有利的位置上还能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家伙逼疯——只能说明你早晚都得完蛋。”

“所以呢?想看看我是怎么完蛋的吗?”小梅里森诺咬掉他叉子上的肉块,“毕竟上次,你只是和我一起死了,没有亲眼见证……”

我没来得及给出回答,我看见了西奥博尔德,他也发现了我。过去的几天,虽然工作上我不再需要和第四军团的家伙打交道,但我却总能在午饭时间看见他。

我姑且认为这是上钩了吧。

西奥博尔德走了过来。

“维……莱特中校,”他和我说,又看向小梅里森诺,话语在干扰仪的作用下模糊不清,“还有梅里……上校,你……”

小梅里森诺没有理他,他盯着我,等待着。

我耸耸肩:“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我已经胃口全无,站起来关掉了那个干扰仪。看看一口没动的饭,再看看还一头雾水的西奥博尔德,我把他拉过来,摁在座位上。

“劳赫特少校这个点跑到这来,多半军务繁忙,还没有吃饭。”我说,“请用,不必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很稳定的精神状态,我又来发癫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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