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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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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小碟凉菜,四道热菜,外加一道汤,小厨房忙了半个时辰,就做了一道并不奢华却十分拿得出手的席面出来。

陆逢渠给李老太爷和李长曦斟了酒,又看言如许一眼,意思是“要吗?”

言如许干笑,意思是“不必”。

言如许这一餐可以说食之无味,听着外公和陆逢渠把酒言欢,她就纳了闷了这俩人岁数差这么多怎么就能聊得这么投机。

不过言如许的困惑没能持续太久,两盏十洲春色下肚,陆逢渠的脸颊便浮上红晕,醉玉颓山了。

陆逢渠立正起身,抱拳狠狠朝李赈躬身行礼,身子晃晃悠悠,嘴里慷慨陈词:“外公!舅舅!晚辈陆逢渠,年十七,属马。文采尚可,武艺也尚可,家世还是尚可,既往体健,无家族遗传病……”

言如许满脸想死,站起身来拉陆逢渠袖子:“你快闭嘴吧,我看你病得不轻你……”

陆逢渠岿然不倒,继续说道:“爱好读兵法、练剑,特长杀人,呜……”

言如许一个激灵,一把捂住陆逢渠的嘴,尴尬地跟李赈和李长曦解释:“外公舅舅,他喝多了说笑的……”

李赈和李长曦纵横生意场,见过无数喝醉的人,但喝多了自报家门且报得这般详细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李赈愣了愣,觉得年轻人被自己一个老头喝成这样,他十分过意不去,寻思找个机会让人把他送回去吧。

李赈:“那个,逢渠啊,吃饱了吗?”

陆逢渠掰开言如许捂在他嘴上的手:“报告外公,还没吃饱。”

李赈已经等在嗓子眼的那句“来人啊送小侯爷回府”生生就被卡住了。

只见陆逢渠一屁股坐下,给自己的饭碗里又夹了好多菜,继而狼吞虎咽吃起来。

“这孩子,慢点吃。”李长曦在旁边劝着。

不消片刻,满满一碗饭菜就见了底,陆逢渠将嘴巴里最后一口饭食咽下,用帕子擦了擦嘴,十分骄傲地对李赈说:“外公,晚辈脾胃健硕,胃口很好的。”

“好好好。”李赈哭笑不得。

言如许一把将他拽起来:“这次你吃饱了吧。”

陆逢渠醉眼迷离:“唔……差不多。”

“走走走,天不早了,回家吧,明天使团还有议会。”言如许拉着他就往外走:“外公舅舅,你们慢用,我送送小侯爷。”

李赈和李长曦点头:“别着急,慢些走哈……”

言如许拉着陆逢渠来到李宅门口,安排小厮驱来了马车,她想将陆逢渠推上去,却被陆逢渠反手抓住了手腕:“唔……你不是说你要送我吗?送我。”

“这不是来送了吗?你快走吧你,明天酒醒有你后悔的。”

“不要。”陆逢渠抓着言如许的衣袖不放,露出带了醉意的傻笑:“说好了送我的。你送我回家。”

言如许往回拽自己的袖子,非但没拽回来,还听到一记裂帛之声,应是丝线已经断了些许。

周围来往的百姓对他们频频侧目。

言如许无计可施认命一般地上了车,对车夫道:“啊走走走,去桃源巷听涛别院。”

马蹄达达,这轮滚滚,两人坐在车厢里,陆逢渠倒是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只是手里依旧紧紧攥着言如许的袖子。

言如许看着他的侧脸。此时天已经黑了,马车帘幕外的灯笼照进来,在陆逢渠脸上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影。

陆逢渠性子凌厉,连带着他剑眉星目都带了锋利,可此刻他双眸闭着,鼻梁高挺,却并不尖刻,横在侧脸上,像蜿蜒的被云雾渡上柔色的山。

言如许心里生着他的气,却还是忍不住低声感叹:“女娲捏一个你出来,跟其他神仙炫耀了很久吧……”

这句自言自语的低喃过后,言如许也闭目养神,她没有看到,陆逢渠的薄唇弯起一个弧度,快乐地像是陷入一场甜美的酣梦一般。

……

李家老宅,李赈父子用完了饭,在中厅闲聊。

李长曦笑道:“真没想到逢渠那孩子酒量如此之差。”

李赈却喝了口茶:“我瞧啊,未必。”

李长曦:“您的意思是?”

李赈:“他爹陆争鸣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是海量。他娘林知雪,流落章台时传闻万千,却也从未听过醉酒失态之说。这俩人的孩子,区区两盏十洲春色就放倒了,可信吗?”

“那他……”李长曦很快就咂么出味儿来:“他这是装醉跟您陈情,对咱们家阿许有意?但他好好说不就行了,何故演这么一出戏。”

李赈:“我瞧着,倒是阿许对他没多少心思,可能那小子不敢在阿许跟前造次,只能借酒耍赖罢。”

李长曦也年轻过,自是了然,笑了笑:“逢渠其实不错,咱们和陆家也算旧识。”

李赈却笑不出来,没有说话。

“父亲可是因为他母亲的身份?”李长曦猜测。

“那倒不是。林知雪虽然出身章台,但有情有义,也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与这些京中的夫人相比,也不差什么。”李赈道:“可是逢渠这孩子,从小就锋芒太露。他七八岁上使诈力克九真勇士的事儿至今都广为流传。而且听你京中的叔伯们说,陛下已经让他去玄机台历练了。玄机台……日后大概是要从军,这些年陛下忙于安内,北境不安稳,这次出使铁原,不正是想要牵制白阙吗?若将来真起了战事,刀剑无眼,阿许若嫁了逢渠,后半生担惊受怕是难免的,我这做长辈的,不想让她遭这种罪。”

李长曦心中有数,他清楚,其实李赈对阿许的婚事已经有了打算:“父亲还是更属意灵川一些,是吗?”

李赈:“灵川虽说家境差了些,但那是咱们一手扶持起来的孩子,相貌堂堂,文采斐然,年纪轻轻就是一州太守,前途不可限量。他父母都是温润人,而且他上头还有哥嫂,伺候公婆这种活儿也轮不到阿许。另外他家还有不纳妾的家规,阿许配他倒是让我放心。”

李长曦点头:“您的打算是极周到的,待阿许从铁原回来,咱们便将这事提上日程。”

……

马车停至听涛别院,陆逢渠依旧走不稳路,言如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扛下马车。

她气喘吁吁:“到了,进去吧,我走了。”

陆逢渠又抓了她的袖子,还摇了摇:“我还没到家呢~”

“难不成你还让我送你进去啊?!你适可而止嗷!”言如许气不打一处来:“这换了别人都是要收费的程度了,五文钱一里地!”

言如许转身要走,陆逢渠小腿一弯,便弱柳扶风地倒在了地上。

“你碰瓷啊?!”言如许看着周围过往的人群,彻底无语了。

陆逢渠的语气里带了撒娇:“阿许,你不管我了吗?”

“哟。”有两个路过的小哥笑道:“这是演得什么戏啊,痴男怨女,还是烈女缠郎?”

言如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把拉起陆逢渠:“走走走,我送你!我送你还不行吗?!”

陆逢渠半推半就:“那你要把我送进我的卧房。”

“送!”

“你要扶着我躺到床榻上!”

“扶!”

“你……你还要给我盖被子。”

“盖!”

陆逢渠这才心满意足站起来,将手搭到言如许肩膀上,一步一顿地进了听涛别院。

小厮们见他们二人这幅模样刚想上来帮忙,结果被陆逢渠一记眼刀就给射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

言如许吭哧瘪肚连扶带托跟陆逢渠走到了连廊:“沈长安!长安!”

沈长安闻声而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余横舟和余兰溪。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率先开口道的余兰溪。

言如许看她一眼,是个生面孔,前世没见过,便以为是侯府的丫头,她答道:“小侯爷喝多了,他内室在哪?”

长安心想这是喝了多少啊能把这位小爷喝成这样,伸手就要将陆逢渠揽过来:“在南边。”

可他刚一使劲儿就觉得不对,这小侯爷今天……怎么这么沉啊……

拉不动,根本拉不动。

他正迷糊着呢,陆逢渠就怒瞪他一眼,吓得长安一哆嗦。

长安心领神会:“言姑娘随我来,这边走。”

进了内室,沈长安识时务地带着余氏姐弟退了出去。

言如许将陆逢渠“扔”到床上,将他的双腿也搬上去,放他躺着,扯过被子来盖到他身上。

一切完成妥当,言如许松一口气:“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家了。”

言如许站起来,可右手却被陆逢渠握住了。

一开始他的力道很温柔,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当她反应过来想将手抽走的时候,却被他紧紧握住了。

言如许回身,刚想发作,可映入眼帘的,是陆逢渠眨着眼睛,一张极为诚挚而俊逸的脸。

言如许有一瞬恍惚,她突然就想尝尝十洲春色了,这是一味什么样的酒,区区两盏,淡红的颜色就攀上了陆逢渠的脸颊,泠泠的水光就浸润了他的瞳孔,让记忆里凛冽无情了两辈子的少年人顿时生了灼灼天真之色。

“阿许,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言如许正出神,没有听清陆逢渠的话。

“我说过的,来我身边。”陆逢渠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软意:“讨厌我,就来塑造我。我做了错事,就来惩罚我。我可以成为你喜欢的样子。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陆逢渠瓮声瓮气,言如许只当他醉得厉害,她重新坐回到他的床沿上,将他的手缓缓放进被子里。

她看着陆逢渠,这张脸她曾经日思夜想了二十年,直至今日她都承认,哪怕已经放下了,陆逢渠在她心里,同别人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横竖他已经醉了,明日醒来,今日之事,哪怕记得,他也只会当做一场错乱的梦境。

思及此处,言如许便没了顾及,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将心中最真心的话说了出来,说给前世的他,也说给今生的他:“逢渠,爱之一字,两厢情愿。你不过是不爱我罢了,哪里称得上是错呢。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变卦了,可是逢渠,我累了。这一生,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行吗?”

陆逢渠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懵懂又有些无措地盯着言如许。

言如许被他这副宛如稚童的样子逗笑了:“睡吧,明天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逢渠,如果你记得,今夜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就都忘了吧。”

陆逢渠床畔淡淡的香气和微热的温度瞬间散去,她真的走了。

他转过身侧躺着,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双眼闭合,滚烫的热泪越过眼睑翻涌而出。北境、铁原,任何战场,陆逢渠从未觉得这样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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