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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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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冬说完了银票的事歇了一会儿,梁稚月没问她这个银庄的消息哪里来的,她一个问题都不想问,只想越冬好好休息,发烧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就要葬送性命。

越冬却又说起高千枝来,“我看着她从那座高塔之上跳了下来。”

“一点办法都没有。”越冬声音哽咽,因为生病鼻音更重。

梁稚月没有阻止越冬说话,她想她应该需要一个人倾诉,从亲眼目睹高千枝死亡到现在,她肯定还没有和人好好说过心里话。

“她就跟片雪花似的,那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我没能接住她,她就死了。”

高千枝死在了她的眼前,她受到的冲击比任何一个人更大,那个时候她孤身一人在宫里,没有一个能相扶相助的人。

“我求张庭舟把她的尸体还给我,他不肯。”越冬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皇帝很生气,要把她扔去喂狗。”

梁稚月几乎要跳起来辱骂皇帝祖宗三代,哪有这样作践人的,高千枝死在他的皇宫里,他不去查清楚死因,反倒要拿受害者出气。

简直不是人。

越冬对皇帝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那天夜里她用迟翊射过来的箭扎伤自己,去到他面前唱了那一场大戏,原来不止是她和迟翊在演,皇帝也在演。

演他对亿万黎民百姓的爱子之心。

她差一点就深信不疑。

梁稚月把越冬抱在怀里,才察觉到她在颤抖,很细微却始终无法停下。

“杨笏把她带回来了。”梁稚月说。

越冬愣了下,才道:“那我应该去祭拜她才对。”

梁稚月抱着她不放,“明日吧,今天太晚了,你还病着,她才不会跟你计较这些。”

越冬被梁稚月哄着,又睡了过去,梁稚月把她抱到床上去,发现越冬越来越轻,完全没有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有的重量。

许逢予踩着大雪闯了进来,身上是散不去的寒意,掌柜的拦不住他,被他找到了越冬所在,他径直走向床上的越冬,梁稚月从床边抬起头,睁开一双暗藏寒光的眼睛看他。

“许世子。”梁稚月出声道,“请止步。”

许逢予不为所动,他要确认越冬的情况。

梁稚月从怀里拔了一把匕首出来,直接扎在了越冬脖子旁边,她同许逢予道:“我不可能再让你把她带走了。”

许逢予急急止住脚步,梁稚月又说:“横竖她都要死,你若执意要带走她,我就一刀了结了她。”

掌柜的和许乙被吓得成了哑巴,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刺激到梁稚月,她手一抖真把越冬给杀了。

越冬那么躺在她身边,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许逢予握紧剑柄,梁稚月不像是在威胁他的样子,她真的做好了杀掉越冬的准备。

杀掉越冬,她就会随她而去。

“你不要冲动。”许逢予往后退了两步,“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你们一个交代。”

梁稚月嘲讽一笑,道:“今日一早,我前往贵府的时候,你府门上的小厮对我百般为难阻拦,直到冷衣出现带我入府,而就在冷衣离开期间,越冬就从你府上消失不见。许世子,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许逢予无法辩驳半句,梁稚月所说都是事实,若非冷衣离了越冬,越冬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人带走。

许乙在门口瑟瑟发抖,他守着越冬却让越冬被人给带走,而且还不止一次,他觉得他头上的脑袋已经岌岌可危。

许逢予道:“即便如此,侯府也要比你这里更安全,更适合她养病。”

他直击要害:“我能在这个时候请来上京里最好的大夫,乃至皇宫里的御医,不分日夜的守着她,而你却连个像样的大夫都请不来,谈何养病?”

“治了病,病了治,治着治着人也就没了。”梁稚月道,“还不如不治。”她摸了摸越冬的脸,温柔道:“至少在这里她能睡个安稳觉。”

许逢予的心已经麻木了,心上的窟窿太多,再扎上去已经没有了感觉。

许逢予道:“你知不知道越冬被人带到了何处?”

梁稚月愣了愣,没有回答许逢予这个问题,她收到的消息是越冬自己来的店里,方才也没有提起离开许侯府之后,她又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出来的?

许逢予看她的模样便猜到她不知,又道::“便是冷衣的来处。”

梁稚月冷声道:“都是些没心肝的东西。”

许逢予步步紧逼:“我对带走越冬人已经有所猜测,不知梁娘子是否有头绪?”

“有无头绪又如何?”梁稚月道,“人是在你所谓的更安全的侯府丢的,她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你们,而是来找我,我想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侯府护卫重重尚且防不住,你这里更是漏洞百出,岂非给贼人可乘之机。”许逢予道。

梁稚月大怒:“贼人正是因你许侯府而来,若非是你以郑家四条性命相逼迫,她又怎会认下这个身份。”

许逢予强行压抑了怒火,心知他们相互不服,再争执下去毫无意义,便回头问许乙:“大夫呢?”

许乙一激灵,连忙低下头:“已经到了。”一边给那大夫使手势叫他进屋子里去,他是决计不会踏进去半步,免得这两人越吵火气越大,杀他祭天呢?

他还是苟且着,说不得还能留得一条小命在。

老大夫手还颤抖着,谁大雪夜里被人扔在马上狂奔一路都会抖,他还以为要碰上谁家辛密之事,一旦了结就是小命不保,哪知是来给个发热的小娘子诊脉。

“冻着了吧?”老大夫号了脉,就有了判断,“这年节下正是发热多发的季节,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看好孩子,不叫她在雪地里肆意玩闹,要是温度一直降不下来,烧傻了也常见。”

梁稚月和许逢予低着头挨训,谁也没反驳,老大夫拟了个方子出来,许逢予看过了,皱着眉有些不满。

老大夫看他一身华贵模样,便道:“这位公子可是嫌这上头的药材太过寻常?”

许逢予点头,梁稚月和他唱反调:“寻常草药又如何?能治得了病就好。”

老大夫阻止了梁稚月,和许逢予解释道:“这姑娘近半年来大病小病不断,身体上不好,心病就更重,早已伤了根本,一味进补反而无益。这场发热也不仅仅是被大雪冻着了,从前积压的病症也都一块激发了出来,病因复杂,得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谈其他。”

许逢予执着药方和老大夫行礼,这位老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用药时反而更有决断,不会受侯府身份所制,不敢下药。

许乙悄悄看着,见这位老大夫没请错,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找补回来一点,若是大小姐吃了这一剂药就好上许多,他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梁稚月夺了药方,又把越冬先前吃的那副药拿给老大夫看,瞧瞧药性是否有所冲突,老大夫看了,叫她只管去熬药,她这才叫了人来,都是些寻常药材,店铺里多少会备一些,竟是都有,立时就熬上了。

到了此刻,许逢予就不好再和梁稚月争执,他上前看过越冬之后,把许乙和人都留了下来,自己登上了马车。

竟是把越冬给留下了。

许乙顶着一张苦瓜脸,挎着刀守在越冬屋外,他不打算睡了,他要瞪着眼睛守着越冬。

张庭舟见许逢予一个人出来,居然没有带着越冬,幸灾乐祸道:“不肯跟你走了。”

许逢予牵着只黑狗上来,闻言瞪了张庭舟一眼,张庭舟很嫌弃那只狗,“把它丢下去。”

黑狗在许逢予手里乖得很,任由他搓扁捏圆,许逢予说:“你的狗,你嫌弃什么?”

说着敲了下车窗,叫人赶车走。

许逢予给黑狗喂了一大块生肉,今日若非这只狗,他也不能那么快找到越冬。

许逢予抽空看了张庭舟一眼,“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动她?”

张庭舟给越冬下了追魂香,这黑狗寻着味道才找到了越冬。

“不知道。”张庭舟说,“你这个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姑娘,我只知道要是你没能及时赶到,又真叫她从北门闯了出去,到时候被那个女子带着山高水远的跑了,只怕你要和我拼命。”

“她很安分。”许逢予说,“再没有比她更安分的姑娘了。”

张庭舟震惊:“你在说什么胡话。”

越冬怎么也不可能和安分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许逢予笑得苦涩:“如果我们没有到潭州去,她绝对可以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

张庭舟没接这话,他给潭王案善后时又去过一回潭州,关于那个困扰他的问题有了些线索。

越冬身上让他觉得奇怪的那些地方,和同样流亡到潭州又从潭州逃亡回到上京的迟良有关。

介于许侯府和归义侯府之间的关系,他有点想提醒许逢予,但看许逢予对越冬的紧张程度来看,越冬就算是和迟良合谋到上京的他都要护着她。

那倒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且他此时也不像有心情听的样子。

冷衣带着一身血气闯进了许乙对越冬的保护圈,许侯府的侍卫在面对受伤的冷衣时照样没有还手之力。

许乙被打得脸都青了。

冷衣发泄完怒火,上楼去寻越冬,被惊醒的梁稚月拦住了,“她才吃了药睡下,别打扰她。”

她没法跟冷衣硬碰硬,也不会对冷衣发难,这是越冬的人,怎么发落只有越冬说了算。

冷衣转身在门口坐了,就那么守着,梁稚月也没管她,又回去陪着越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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